單修遠聞聲,當即隨同徐朗來到艦船前甲板,順着徐朗所指,頓時張圓了嘴巴。
就見遠岸一座圓鼓鼓而綠植繁茂的青山,竟在衆人眼中緩緩滑入漢沱江江水之中,山頭彷彿是被一股河流切開,又被那條河流緩緩推入了漢沱江。
“竟有這事……”單修遠收起難以置信的表情,俯身若有所思地盯着水面上的那些漩渦瀠洄,“原來滿帆還走得這麼慢,是這個緣由……”
“單主簿,你看出什麼來了?”徐朗指着那個已有一大半滑入漢沱江的青山,再道,“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能自己走路的山頭呢!”
“不知什麼緣由,這山被水衝開了,你們看……”單修遠指指水面上那些漩渦瀠洄,又再道,“前方遍佈這些漩渦,一定是由那邊山頭的江流衝入了漢沱江形成的,二水匯聚纔能有此景象,”
單修遠手中羽扇不停搖動,口氣疑惑,“只是……從哪來的江流?灕江往南纔有,青衣江尚在千里之外……總不至於憑空出現的吧……”
正尋思,忽聽徐朗驚叫道:“單主簿!快看!那山頭後面!好像有個人!”
“什麼?”單修遠眯着眼睛遠觀起來,船隊到遠岸距離雖遠,不過仍舊能在那圓鼓鼓的山頭之後,微弱地分辨出一個人形。
那人似乎手中正捉着一條厚重的長鐵鏈,腳下無船卻又像是踏在水面。此時圓鼓鼓的青山已經完全滑入水中,而那人也隨着一同入了漢沱江。
青山一離開遠方岸邊,江面上時不時冒出阻礙船隊的漩渦,也在此時消散得乾淨。
就見風帆一鼓,船隊行速飛快起來,與漂浮在江水中的青山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單主簿?!”徐朗問道,“要派人去瞧瞧麼?”
“驅兩隻船,六十兵士,過去探一探!”單修遠吩咐道。
“好!我也去!這東西被我遇上了,不去瞧瞧心裡癢得緊!”徐朗轉身便去吩咐安排,時逢上空飛下一隻信鷹落於單修遠身旁,在旁兵士忙將信交於單修遠。
“徐校尉!且慢!”單修遠將那信件一掃而過,立刻皺起眉頭,臉色突變得不好,急忙喚住徐朗,再道,“立刻!轉舵!去華亭!”
“單主簿,不是安排好回湖州了麼?那……那個怪山還要去探麼?”徐朗問道。
“情況有變!不可再減人手,立刻傳信翊羽將軍,讓他直奔華亭!衆將士做好準備!”單修遠匆忙說完,頓時怒拍桅杆,“督撫大人執意去了華亭!要用御賜的百花圖交換大小姐!”
“這……就只有陳大人與四安?”徐朗接過信件瞧後亦是一愣,急忙令人調轉船頭,去往華亭。
但他們原本就是直奔湖州,現在半途掉頭,不僅浪費了時間,此時回頭便是頂風而行,只有放下風帆,驅人力轉向前行,十分費勁,即便到了華亭,也要比預計的晚了許多。
徐朗見單修遠一臉凝重,不解地問道:“單主簿,也不需如此擔心,陳大人此時未必就與刀詈司他們見了面,況且四安這信上不是說了,會請崑崙來的聖人作保麼?別看他年輕,既然位列崑崙六聖,手段想必不簡單,我們只管放心就是了!”
“徐校尉,怎可如此大意……”單修遠此時已經回覆常色,搖搖頭道,“他們要是隻去了華亭城裡,倒還好,我擔心刀詈司會將他們帶去城外的裡華亭,那裡可萬萬去不得……”
“單主簿居然也這麼驚乍,裡華亭?嘶!~~~~爲何叫裡華亭?不是叫華亭麼?”徐朗疑惑地問道。
“徐校尉有所不知,華亭城外不過二十里地,還保留了前朝一個霧陣,原本是個無人能碰的死陣,可不知後來被誰打開了機關霧陣,自此那附近人獸不留,更有人見識到霧陣中那名妖女,朝外自稱霧陣爲‘裡華亭’,常在日落之後,將過路人獸引入霧陣!”
單修遠語氣沉重,放下手中羽扇,揹着手遙看將要落山的夕陽,再道:“那‘裡華亭’白天去看時,與尋常小鎮沒什麼兩樣,可一到夜晚,駐留在裡面的人,若沒及時出來,便再也出不來,所以武林中人才唯恐避之不及,盟主艮藏宮更是在‘裡華亭’二十里外周邊,開設了驛館客棧,提醒來往商客行人,廣播‘二十里外,夜不入鎮’的傳言。”
“‘二十里外,夜不入鎮’我倒是聽過……原來是這意思,”徐朗恍然大悟道,“晚上不能去,那白天過去抄了它不就成了,看那妖女還作什麼亂!等我們到了華亭,我這就帶人去擒住那妖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可……”單修遠面色凝重,說起一件往事來,“有件事不甚光彩,翊羽將軍與你們大概都沒有聽南帥提起過,便是朝廷對武林衆人圍剿招安時,我與南帥一同……咳!咳!~”單修遠自覺失言,乾咳了幾聲,再道,
“南帥帶領我們前往的地方,就是華亭,當時少陽幫協同‘裡華亭’抵抗,我們就遇上那霧陣,差點就交代在裡面了……”
單修遠這一言,令徐朗頓時目瞪口呆。
統領六洲十八郡的南大帥,就連鬼神都莫不敢近,卻在“裡華亭”受困。
“那是幾年前,朝廷對盤踞在華亭的少陽幫招安的事了……”單修遠再嘆一口氣,
“當時南帥與我等衆兵士,皆不信附近‘裡華亭’的傳聞,於是南帥才親自前往,彼時更兼有二千精兵隨行,去了那‘裡華亭’,最後卻只有我與…南帥與我二人僥倖出逃,自那以後南帥便不再涉足華亭,沒想到沒多久少陽幫竟乖乖地投靠了西王,華亭最後也交由了西王管轄,到手的城池就此也就丟了……”
“難怪華亭距離湖州不遠,卻歸西王管轄……”徐朗恍然明白一般點頭,立刻又有一問,“單主簿,那你們白天這麼多人進去了,看到什麼了?也不能白白犧牲了這麼多的弟兄啊!單主簿深謀遠慮,當時何不再去一次,將他們拿下?”
“白天入駐時,‘裡華亭’空無一人,可天一黑,裡面霧氣一起,衆人便如同丟了魂一般,只進不出,”單修遠目光一凜,再道,“徐校尉說的南大帥又豈會想不到,南大帥與我回來之後,並未直接離開,而是由我領了三千人再次前去,”
單修遠搖搖頭,嘆道,“一入霧陣,便沒了迴應……”
“這霧陣竟然如此詭異……難怪朝廷對這裡不管不問的……”徐朗嘀咕道。
“當初藉着討伐魔教,奪佔領地的幾個親王唯獨對華亭不管不問,華亭這誰都顧不上的地段,如同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最後才歸化爲西王管轄,”單修遠搖起羽扇,目似利劍,再道,
“如今朝廷頹敗,任由刀詈司等諸多作亂,徐校尉,你以爲這幾個親王都看不見麼?”
“單主簿是何意?我徐朗一介武夫聽不明白……”徐朗問道。
“朝廷尚能喘息,緣因西王與飛簾,若不然早已落入羣狼之口。”單修遠見徐朗仍舊是一臉不解模樣,隨即羽扇一揮返回船內樓閣,不再與徐朗多話。
拂簾入內,焚上一爐香。
單修遠眯着眼,坐靠在軟榻之上,輕搖羽扇,口中唸唸有詞,道:
“‘順者不昌,逆者不亡’,朝廷…氣數將盡……唯有逆流而上……嘶?!”言及此處,他眼中忽地透出閃光,手中羽扇停住,嘆出一句,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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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嘉念換完了衣服,揚手就是一下,將任敏木籠旁的一名兵士打暈。
“婆婆!婆婆!我們快逃!”嘉念來到任敏木籠旁,發現這新換的木籠竟沒關閉,隨手一拉便開,形同虛設,他不禁喜道,“婆婆!他們忘了上鎖了!嘿嘿!快!我們快走吧!”
“婆婆?!”
豈料任敏一把推開嘉念,轉過臉去,夕陽餘暉映在任敏褶皺的臉上,顯得落寞無比。
“嘉念,你在藥園內所喊之人,是嬿兒麼?”任敏此時這問話,令嘉念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