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爆米花和可樂是黃金搭檔
生活上的小插曲我們就此一筆帶過,它並不是江雪明在意的東西。
好比昆汀·塔倫蒂諾大導演的《低俗小說》——在電影院裡啃爆米花喝可樂,聽着一句又一句看起來像是廢話,其實不一定算廢話的臺詞那樣,時間的流逝總是伴隨着各種各樣的蒙太奇鏡頭。
如果你還記得,我們在二十個小時之前,鏡頭剛好停留在步美阿姨的睡衣上。
她酥胸半露,媚眼如絲,粉色長衣裡透出沐浴露的百合花香,她剛洗完澡,皮膚白裡透紅。
這位壞姐姐心中的想法簡約而不簡單。
她琢磨着,自家兒子可真有眼光,不光能從外邊拐帶回來心思縝密,搞錢麻利的感情騙子。
還能拐回來長得像電影明星的木訥小夥。
說實話——爲了和兒子打成一片,她好好研究了一下到底啥是二次元,剛追上《海賊王》的最新回。
這個名字叫雪明的小夥子,似乎還不知道他[面子果實]的超能力有多麼厲害。
美姨當時慎重思考了一小會,就那麼一小會。
自家寶貝從小到大都沒什麼事業心,能快快樂樂長大,自由自在生活,就是她最欣慰的事情。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個目標,有了個大哥,想要去開店,這可是大好事。
世上長得好看的人可多了去了,我不差這一位對嗎?
——照這麼個說法,這樁缺德事算橫刀奪愛。兒子恐怕會傷心很久很久很久,會記恨我這個媽媽一輩子。
這麼想着,美姨放下了進攻態勢。
她重新變得知書達理,只是按下智能家居多媒體面板的音樂播放鍵。
“我有個不情之請,小哥哥”
“能幫上忙的話,我儘量會幫.但是”江雪明感覺很窘迫,他不知道美姨在想什麼——
——這種有錢有勢的大戶人家,大多都是樂子人,日子人是完全搞不懂的。
人家有大把大把的物質資源,能換到各種各樣千奇百怪的生活體驗。
雪明只希望,美姨的要求不會太離譜。
美姨站起身來,轉了個圈。
“陪我跳支舞吧!”
前廳的音響中傳出輕快熱烈的鋼琴聲。
曲子非常復古。
《You Never Can Tell》——低俗小說·電影配樂。
雪明是面無表情,在迷你舞臺扭腰。
美姨是娉婷嫋緲,戴着墨鏡跟上節奏搖頭晃腦。
他們比着剪刀手,像是一對正在求偶的天鵝,跟着音樂揮臂擺臀。
阿星和白露坐在臺下,啃着爆米花喝可樂。
兩個小朋友有一嘴沒一嘴的聊着,完全看不懂了。
“我媽咪是不是想把明哥變成她的小情人呀?”
“不會的,都講兒子隨媽,但是沒有媽隨兒子的說法吧?”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弱智是不會遺傳的。”
“我懷疑你在罵我.”
“大膽點兒,把我懷疑三個字去掉。”
“嗚嗚嗚你爲什麼要傷害我?”
“因爲我和阿姨走得近,我都知道阿姨算個熱心腸的大好人,你知道當好人有多難嗎?腦子笨笨,是做不了好人的!你放心吧,阿姨不會強迫我哥做什麼怪事的!”
“也對.這麼久了,媽咪都沒有結婚的意思,也沒有生二胎,她在保護我也在保護她自己。”
“或許這就是有錢人的煩惱吧。”
阿星拋起爆米花,落在白露嘴裡。
白露拋起爆米花,落在阿星嘴裡。
黃金搭檔舉杯相碰,灌下一口肥宅快樂水。
臺下的小朋友在說着過日子的事。
臺上的大朋友在聊着找樂子的事。
熱情奔放的扭扭舞跳到半程,步美和雪明聊起一句句廢話。
“我兒子是不是很在乎你?”
“阿姨,我不清楚他的想法,不過我很在乎他。”
“你有興趣和我一起照顧他嗎?他不省心。”
“要說照顧這件事,我和阿星一直都是互相照顧的關係,阿姨。”
“叫我姐姐,你喊老了。”
“我有個對象,長輩安排的,我也把你當我長輩。”
“哦!~那就是說,我差點橫刀奪了兩份愛?”
“希望阿姨能理解,您應該不缺樂子?”
“嘿有什麼事,跳完舞再說吧?”
“這支舞很重要嗎?”
“你好像沒有和女孩子談過戀愛?”
“呃確實”
“要不要姐姐教你做大人呀?”
“這支舞很重要嗎?”
“對你來說不重要,但是我感覺很開心!我喜歡和長得好看的年輕男孩跳舞.”
“只是跳舞嗎?”
“還能怎麼樣?和這些好看的男孩子結婚生子?生更多的小寶貝?”
“這就是我的知識盲區了,美姨你不能問我呀?我不道呀!”
“故事裡總喜歡說男男女女情情愛愛,可是從來沒講公主和王子終成眷屬,找完樂子之後日子該怎麼過,對嗎?”
“是這麼個說法。”
“有時候孩子都算出門接外賣的時候,那個正餐附贈的飲品。”
“對您來說,阿星應該不算吧?”
“是的,當我看見這個寶貝,從我身上掉下來的時候,從產房醫生手裡送到我懷中,我每天都在提心吊膽,想着遺囑該怎麼寫。”
說到此處,美姨的情緒變得低落。
“寫完了遺囑,就得變老,變老以後,半隻腳就踏進棺材了,踏進棺材,就看見我的小寶貝傷心流淚,我不希望他傷心——人要找樂子,就得有自知之明,我照顧一個寶寶都忙不過來了。”
美姨又精神起來,笑起來,有阿星那種活潑開朗的意味,更多的是柔中帶剛。
“這個兒子是上天送給我的禮物,他教我這個十五歲的傻妞快快長大,要我規規矩矩的活下去,再也不要爲情所困,我怎麼捨得去傷害他呢?”
“這是好事,阿姨。”
“拜託咯,就在這支舞裡,你能喊我一聲姐姐嗎?只在這支舞裡?我保證在其他時間,都會規規矩矩的做個好媽媽。”
“姐姐.”雪明抿着嘴,感覺十分難爲情。
步美抓準時機,藉着合拍的步子,摟着雪明的肩,比出剪刀手拍了一張合照。
她嘴角彎翹的神態,眯眼放電的表情,都與阿星一模一樣。
就像是在說.
[鏘鏘鏘!這是我剛認識的小朋友!]
雪明只覺得親切——
——從阿姨身上再也感受不到那種咄咄逼人的壓迫感。
只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來了。
他分明看見——美姨把照片送去微信羣的[富婆俱樂部]裡,好好招搖撞騙胡吹海侃一番,緊接着便是潮水一般的新增信息,有要電話號碼的,有家裡電腦壞了要人修的,有通下水管道的,有招園丁修剪花草的,開出來的時薪都特別離譜,看得雪明想直接報警。
美姨只是暗送秋波,眉眼像是含苞待放的火紅玫瑰,順着音樂的歌詞回了一句。
“c'est la vie!“
[這就是生活!]
只這一支舞——
——步美就已經心滿意足。
她有很多很多小舞伴,但是合拍的人很少很少。
有許多不守規矩的動手動腳,想從富婆身上和家裡索取更多的。
紅磡警視廳的好哥哥們,大多能在維多利亞港撈到這些不識好歹的小白臉,還有他們身上的救生圈。
美姨經常和兒子跳舞,這種儀式會讓她重新回到十五歲,吃着高熱量的甜品,大口灌下可樂,然後胃寒好幾天。
她感覺,江雪明這個小朋友非常合拍,有那麼幾次,她甚至想不守規矩了,不過看小朋友的眼神她就知道,這不是個好對付的人。
從音樂開始,到結束。
從舞蹈開始,到結束。
這個人從來沒移開過視線,將所有的注意力,都留在眉目傳情的對視裡,就像是非常專業的演員,把所有的熱情化爲營業服務的勁頭,要一心一意的跳舞,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看其他地方了——
——舞會結束之後,步美回到房裡,對着落地鏡張開雙臂,好好打量自己的身段,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覺得雪明的性取向有問題,內心產生了一種挫敗感。
江雪明擠進白露和流星中間——
——他從兩人的零嘴紙筒裡掏,往嘴裡塞爆米花,依然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阿星小聲嘀咕着:“明哥,你不要生氣哈我媽咪很沒禮貌的,和我一樣,看見好看的就會湊上去聞一聞。不舔一口都算虧本了。”
江雪明捏着爆米花的手都在顫抖,他坦言:“我不生氣.我很害怕.”
白露:“你怕啥呀?哥?”
江雪明搶走妹妹手裡的可樂杯子,猛灌了一口形容着:“剛纔在舞臺上,美姨很像一頭老虎,她想來抱住我,而且我也不可能動手去揍她,阿星,我理解你說的鬥地主的事情了.是一件很消耗腦力的事。我想在這裡健身,在這棟別墅繼續住下去,白露接着去上學。美姨閉口不提酒窖的事,這算我虧欠她的——那麼我既要哄她開心,也不能越過那條紅線,這個事情,很難很難.”
步流星靈機一動:“聽上去好像是個鍛鍊精神力的好辦法.”
江雪明感覺很難辦:“呃我每天都得陪阿姨跳舞嗎?”
步流星:“不然呢?”
“接着營業吧,哥。”白露拍了拍哥哥的肩:“不然呢?你除了面子果實超能力,還有什麼能討人家喜歡的地方?能當做等價交換的上等好貨呢?”
樂子找完了——
——要開始辦正事了。
但是正事也沒什麼好寫了。
我們把歌單切到洛奇的《Eye of the Tiger》都能腦補幾個蒙太奇鏡頭的故事版出來。
江雪明上午射擊拳擊,下午健身舉鐵。
從砰砰響的標靶,到砰砰響的拳靶。
一步一步,一步一步。
不曾懈怠,不曾犯錯。
老師換了一個又一個——
——從紅磡當地遠近聞名的詠春拳館,到廣東佛山請來的年輕師傅們。
——去軍警營房交流綜合格鬥,在太陽還沒完全升起的時候,舞大繩拽輪胎。
雪明和流星像是兩塊鑄鐵,在射擊場,在八角籠,在任何地方,調整呼吸時,力竭露出痛苦表情時,都是鑄錘落在鋼鐵上的轟鳴。
美姨不明白,兒子到底是去開咖啡廳,還是假裝開咖啡廳,找了個非常像專業殺手的羅賓搭伴,要去做蝙蝠俠。
畢竟HK這地界一直享有東方小哥譚的盛名。
她旅遊回家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託人查探兩兄妹的底細,是一無所獲,後來也釋然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他們長得越來越好看,舞也跳得越來越棒,在富婆俱樂部裡發的照片,隔着冰冷的手機屏幕,她都能聽見好姐妹們嫉妒到變形的慘烈哀嚎,誰不喜歡呢?
一百二十天過去——
——江雪明迎來最後一位老師。
是由李宗竹引薦的一位無限制格鬥重量級選手。
這位老師跟着宗竹先生,進到步家大院裡,就看見幾位眼熟的同行,在院子的石桌前賞花喝茶,都是養生達人的神態氣色。
新來的老師問:“這是什麼情況?”
“他們被吸乾了。正在恢復.”宗竹笑嘻嘻的,“我兩位學生體能太好,這些傳武拳館的老師傅受不了那套科學訓練方法,老趙,你一定可以的,對嗎?”
新來的趙老師有點虛——
——他往器械場所看。
遠遠能看見,兩個年輕人正在舞着古早的石刀,做力量訓練,手裡的體操把式有模有樣,按傳統民俗來講——這套舞刀體操,是明清兩代武舉人科考時搞出來的內卷產物。
爲什麼說內卷呢?
因爲舞刀的器械重一百二十斤,戰陣兵器最沉的車刀槍戟不過三十多斤重,舞石刀的科考題目,完完全全是沒必要的,算演給當時的科考官員看的。
新來的趙老師窺見這一幕,有種精神錯亂的感覺,這是要他教拳?還是來考古啊?
不過一小會——
——江白露吃力的抱着哥哥的魔杖,把劍形大棒交到雪明手裡。
時隔四個月。
雪明終於能自然揮動這根棍棒。
他感覺得到——身上的每一條肌腱在千錘百煉之後,終於能夠控制魔杖的平衡。
在器械場所的橡膠坪裡,開始舞起這根沉重夯實的棍棒。
挾風帶神攻防凌厲的雙手劍動作,讓新來的趙老師看得入神。
“這個小夥子是膠東來的?他練了很久的雙手劍嗎?動作有於承惠老先生的影子,還會使一點德劍?那個墊步破門刺喉的架勢,都是殺人的技術啊!這不是健身體操!”
李宗竹露出和善的笑容:“你和他上拳臺,交手交心之後就明白了。”
六個小時之後——
——趙老師衝進了茶堂,正撞見老劉和老李兩位舊友。
這位新來的老師臉色蒼白,面龐上還有幾個拳印,口乾舌燥匆匆忙忙的坐到桌前,搶走李宗竹的茶壺。
趙老師神色緊張,像是見了什麼極爲恐怖的怪獸,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們到底找了什麼怪物讓我來訓?”
李宗竹:“趙先生,有什麼事情我們能幫到你?”
“不是!難道你們和他倆對打的時候,不會害怕嗎?”趙老師拿住茶杯的手都在抖:“我一米八八,九十六公斤,拳力四百三十磅左右.你們給我找的是什麼人?他們去做體測的時候是什麼數據?”
李宗竹非常淡定:“你放心,我們不會怕。”
趙老師接着說:“我剛纔!第三回合!被人一拳KO啊!”
劉老師嚴肅起來,像是生氣了,“是哪一位打的你?他怎麼這麼不講禮貌?”
趙老師揮了揮手,有點抓狂。
“不是哪一位!是他們倆一人一次.都是第三回合,節奏一模一樣.UFC規則護具齊全”
李宗竹給趙老師倒茶,要問其中細節:“他們怎麼做到的?”
趙老師緊張的解釋着:“我綜合格鬥師承木村老師,往上的師祖是李小龍啊.結果他倆都會截拳道?還說自己只是略懂一點?”
劉老師咳嗽了兩聲:“咳我不懂格鬥,就不插嘴了,你們聊。”
“劉保權你看清楚啊!這不是格鬥不格鬥的問題!”趙老師歇斯底里的低吼着:“那個矮的,拳速是十八點七!那個高的,健身房老三樣總和五百五十一公斤,拳力是我兩倍多啊!你們老實告訴我,這兩個是人類嗎?”
李宗竹點頭:“明白了,你繼續說。”
“他們在第一回合就瘋狂的擠兌我,在擂臺上用同樣的招數,高個的直接仗着身高優勢使交替墊步來封鎖我,比我快,比我猛,我只顧着捱打不倒下矮的那個乾脆開始在我的臂展裡跳桑巴舞步。”趙老師繪聲繪色的形容着:“第三回合的時候我受不了這種猛攻,一直想找機會出腿削弱對手髖胯的關節,削弱他們的戰鬥力,鞋子剛離地,我失去重心,然後就失去意識,突然”
李宗竹捂着嘴。
趙老師:“你在笑什麼?”
李宗竹:“我想起高興的事情。”
劉保權:“不是,我們談回來這個教學委託吧,你說的這兩個人,他們厲害嗎?”
“不是厲害不厲害的問題!”趙老師壓根就沒覺得這倆學生算人類:“他們真的就是.很少見的那種——”
趙老師回想起拳臺上的速與力,那種科學健身辦法創造出來的格鬥運動員,表情也跟着陶醉迷幻起來。
“——矮的那個出手像子彈,高的那個地板技像是巨蟒捕獵,拳風灌的我腦瓜子嗡嗡的,最小的那個女孩子很可愛,可惜,我沒能和她交手,沒看清她到底長什麼樣”
李宗竹:“哈哈哈哈哈哈.”
“你欺人太甚!我忍你很久了!”趙老師拍桌而起。
跳完了最後一支舞。
美姨和小朋友們一起背上行囊。
她和白露要趁着寒假,去富士山看雪景泡溫泉。
雪明和流星,要搭上列車,去另一個地方泡溫泉。
“該出發了。”
江雪明的頭髮長了回來,還多了不少,像是港漫《風雲》裡的風師弟。
不過他的師兄步流星也不算步驚雲,不是什麼不哭死神——和媽咪告別時像個亂哭死神。
阿星提着行李,揮着手,送別遠方的大巴車。
“媽咪!一路平安!早點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