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山洞之中,一縷火光幽幽躍動。照在了洞中那對默默而立,彷彿亙古的人影之上。
墨菲娜隔着那縱橫交錯的溝壑,雙眼緊緊地盯着前方的火焰,躍動的火焰彷彿無限的縮小,化入她的眼眸之中。克雷只是茫然地站在她身後,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二人就這般靜靜地立着。不知許久。忽然,墨菲娜淡淡開口道:“你以後就在這裡好好修煉,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出去。”
克雷此時已然收斂了他的逆骨,忙恭敬道:“知道了,老師。”略爲猶豫下,又關心道:“老師,你現在沒事了嗎?”
墨菲娜教皇霍然轉過身來,雙目緊緊i的看着克雷,直將克雷看的渾身侷促,方纔冷冷道:“本皇的事情不需你多管,你只要以後好好修煉,別給本皇丟臉就好。”
克雷一臉尷尬,只是卻沒有了以前對她這種冷嘲熱諷的反感,只是堅定道:“是!”
墨菲娜似是微微點了點頭,忽然,伸手入懷中,取出一卷漆黑古老的書冊,遙遙拋給克雷,口中淡淡道:“就按照這本功法上面修煉。”
克雷一把將那拋飛過來的書冊接住,只覺,入手輕飄飄的,幾乎沒有絲毫重量,而且書頁柔滑,竟不似紙張一般。一眼看去,這書冊通體漆黑,在這幽幽的火光下,竟泛起了點點的光華。
擡眼朝墨菲娜看去,卻只見她竟又轉過身去,默默地注視着那所謂的深淵冥火,似是不願在搭理自己一般。只得躬身朝着她的背影道:“老師,我一定會刻苦修煉的。”
墨菲娜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一縷幽火,彷彿根本沒聽見克雷所說的一般。克雷卻也根本不在意,懷着一顆忐忑的心,捧着那一卷未知名的功法走到角落處。
翻開書頁,只見一行行文字躍然與紙上。
赫然寫道:
天地秉光,暗兩之極端而生,
孕萬物生靈,奪造化之功。
夫天地之間,光,暗實爲本源。
……
一字一句,言天論地,彷彿神明所著,直透這天地的本質。只是一眼,克雷便深深吸引,雙眼竟再也移不開目光。
夫天地之間,孕有萬物生靈。
毛皮甲蟲,皆以神龍爲首。
懵懂俗人,信神靈仰魔怪。
嗚呼呼哉,
感嘆衆生疾苦,
可憐世人庸碌,
仰笑呼,奮筆急錄,
俯首間,笑看神靈。
……
字字句句皆是言簡意賅,卻又彷彿言道着天地的至禮,每詞每句都透露着對茫茫蒼生的憐憫,又表達着對那高居九天殿堂,所謂神魔的蔑視。這一詞一句震撼人心,更彷彿應和着少年的心聲。克雷只覺得有一股莫名的情緒在心胸中激盪,彷彿是欣喜,彷彿是認同,雙眼中,似乎有着一團熊熊的火焰在燃燒,竟是如此的熾烈。
墨菲娜不知何時已然轉過身來,深深地注視着那個少年,眸中有着萬千種的光芒在波動不休,只是最終卻歸於平靜,化爲淡然,淡淡地注視着那少年。
深深的洞穴中,竟然有風,彷彿是從環繞在火焰旁的溝壑中傳出,一時間,本是幽幽的火光,更是搖擺不定,似乎隨時都會熄滅一般,只是它雖然被突然其來的怪風吹的搖來晃去。只是在風去時,卻依舊頑強地矗立着。
洞中幽幽暗暗,卻並不寒冷,反而有一股暖暖的氣流。
風不時颳起,一陣一陣,暖暖的氣流,絲絲縷縷。
就這般,不知許久,
忽然,一陣陣”咕咕“在這死靜的山洞中響了起來,清晰異常。
克雷霍然從書中的世界驚醒了過來,卻原來是肚子不堪飢餓發出了抗議的聲響。朝前方看去,只見那深淵冥火彷彿一朵黑蓮一般地幽幽躍動,只是卻不見了那道記憶中的威嚴身影。忙在四周一番打量,卻只見四周空空蕩蕩,別說是人,就連一塊石頭都沒有。
起身,再次穿過那種似是水波般的壁障,來到了深深地甬道中,只覺,忽有一股冰冷的氣息迎面撲來,透過自己渾身上下裸露在外的皮膚,欲往骨肉中鑽來。克雷猛然倒吸一口涼氣,只是隨着這一口冷氣吸入,渾身四肢百骸中,一股暖流,猝然而起,將那股冷意驅散無形,當真是神奇無比。
克雷不由驚奇地朝自己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只見渾身上下彷彿被鍛造了一般,竟滿是柔和的肌肉,而且似乎身材也猛然拔高了許多,估計怕是都已經超過了一米八五。只是如此,克雷反而嘆了口氣,心中愧疚想道:老師不辭勞苦,爲我脫胎換骨,我卻那般對她……
穿過長長的甬道,透過幽幽的洞口,出現在眼前的赫然是一輪明懸掛在中天之上。朦朧的煙霧,繚繞變幻,彷彿嬌美的少女在舞動着纖白的絲帶。
時間竟已至中夜!
克雷心中一愣,心道:老師竟然不在這裡。又往前走了幾步,赫然發現,幽幽地洞口間竟然整齊地放好了食物和水,以及一件嶄新的衣物,一瞬間,在父親和妹妹死後,頭一次彷彿感覺到了親人的關懷,心中不由被深深地觸動,只是這股觸動卻伴隨着深深的愧疚。
倔強地將那眼中涌動地熱淚忍住,擡頭看着那中天之上的明月,似是對那明月,又似是對自己說道:“老師,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頓了一下,又道:“父親,妹妹我一定會爲你們報仇的。”
說罷,小心地拿起地上的食物,水和衣服,轉身,決然地走入了那深深地甬道之中。
修煉不知歲月,數載卻只是彷彿一瞬。
克雷只知道,以後的每天中,墨菲娜都會親自爲自己送來食物,以及每個星期會爲自己帶來一件嶄新的換洗衣裳,這件事風雨無阻,從未斷過。有時候,她只是將東西放在了洞口,有時候,又會送到這深深洞穴中,而且更是每隔四天,便會向自己傳授各種權法謀略,智計光韜。
這般的歲月,悠悠久久,在克雷的觀念中,那便是老師已經來過一千九百二十四次,一次一天,卻原來已經是五年多的歲月悄然而過。
這五年間,克雷完成了一個質的蛻變,從一個懵懂的山村少年,到真正黑暗聖子的蛻變!
點滴恩情,克雷深深地記在心頭,在他內心深處,那個鳳袍女子,彷彿自己那從未謀面的母親一般。
人心有情,這五年間,克雷總是刻意地討好着墨菲娜,從不頂撞與她,二人原本幾乎不可調和的關係竟在這五年多的歲月中漸漸緩和了下來,雖談不上親密,但也不像往日那般劍拔弩張。
幽幽深洞中,一道人影隔着溝壑靜靜地盤坐在那一縷深淵冥火前。
只見他身上穿着一件墨黑色的長袍,長髮也不知多久沒有修剪過,閃動着漆黑色的光芒,隨意地披散在肩頭,臉龐白皙俊朗,宛若刀削,雖然是坐着,卻也能感覺到他身材高大,卻正是克雷。
這冥火在燒,一如往昔,輕輕躍動。
這人靜靜盤坐,彷彿石刻,亙古不動。
忽然,克雷那微微閉合的雙目霍然睜開,兩道銳利的光芒倏地射出,彷彿在這幽暗之中,點亮了兩盞明燈。
幽幽的冥火似乎也感受到了這目光的銳利,竟猛然一擺。
火光擺動間,雙手一振,整個人驟然從地上一躍而起,騰躍至半空中,直至洞頂處,方纔一頓,體育開始朝着地上墜去。
凝神間,耳邊是呼呼風聲,空氣中有淡淡的阻力。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頓住,天地間,萬籟俱靜!
這一刻,心神彷彿回到了許久之前,五年之前的那一天,那一次自己被老師提在手中,在懸崖頂上,猛然跳下,一樣的耳邊是呼呼風聲,空氣中淡淡的阻力。只是比此時更猛烈百倍。
朦朧間,景色變幻,又彷彿正在一處洞口,望着前方飄渺的雲海翻騰,感受着陣陣陣陣清風帶着絲絲雲氣輕輕地拂過臉龐。
有一個聲音在心底霍然響起:振翅翱翔,扶搖九天!
莫名地一段咒語忽地閃現在腦海中,這彷彿是一種壓迫,直讓人有一種不吐不快之感。
不由地,克雷順着這咒語宏聲念道:
黑暗凝聚靈魂,
冥火化成骨肉,
甦醒吧,那沉睡在無盡虛無之中的魔力,
將你那無窮的力量,化成我超脫的羽翼!
這一個瞬間,整個山洞中,彷彿蕩起了一股黑色的旋風。整個天地間,彷彿都交響着,這偉岸無匹的聲音!
半空中,克雷不知何時已然閉上了雙目,一蓬蓬漆黑的冥火倏地從他身上冒出,竟將他整個人包裹住,滿頭的長髮隨着那黑色的旋風而張狂擺動。
忽地,他雙臂一張,只見那墨色的長袍伴隨着“次啦”一聲,化成碎片,朝着四下激飛了出去。
遠處的那一縷深淵冥火彷彿感受到了什麼一般竟朝他傾斜了過來。
絲絲縷縷的黑霧不知從何處而來,裹在那股黑風之中,此時,竟開始不停地往克雷身體中鑽去。
整個過程彷彿許久,卻只是眨眼之間。
猛然,克雷閉合的雙目倏地暴睜,口中發出了一聲,彷彿痛苦的嘶啞咆哮。
一時間,整個山洞都在激盪!
“嗤嗤”之聲,驟然大起,似是在撕裂皮肉一般。
忽然,只見,二道鮮血淋漓的傷口猛然從克雷後背處張開,鮮紅的血肉竟隨着這一張之間迸射在數米之外的洞壁處,猙獰而刺目,而那兩道張開的傷口就彷彿兩張大嘴一般,裸露的血肉就是它那森森的利齒。
克雷一聲嘶啞的慘叫,整個人猛然從半空中栽落了下來。
只發出“噗通”一聲悶響,竟然不再動彈,卻已是痛的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