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色彩,就是將黑未黑之中透着的一抹光暈,是美麗女子的半分羞怯。
撒旦背靠在一塊巨石之上,雙膝盤坐於地,目光微斂,似睜非睜,似合未合。
原本的那一身黑袍禁不住變身墮落天使時候洶涌四散的勁力,已經破了,不知何時,又一次,穿上了那墨色的衣衫,這衣衫不知從何處而來,卻總是與他有着不解的情愫。
他的臉色異常地蒼白,沒有半分的血色,痛着深深的虛弱。光明教皇,這號稱五大至尊之首之人,唯有交手,方纔知其恐怖。
漸漸,他的額頭之上有點滴的汗水不住地浮現,一顆一顆,又聚結成水珠模樣,緩緩滑落。
忽而,他的眼簾輕微地顫動不停,盤坐的身形也是有着幾分的輕輕地晃動,彷彿正在經受着什麼難熬的事情一般。
”我救了你,你就這般對你的救命恩人置之不理?“
一顆滄桑高古的大樹之下,一個不黑不白,半黑半白的人影正靜靜地看着他。
”救命之恩自然沒齒不忘,他日若有機會定會涌泉以報。”撒旦雙眼張開,身子有幾分搖擺,扶着巨石,緩緩站了起來,道。
體內的黑暗元力,被一種古怪非常的勁力完全封死,連半分都調用不得,再加上重傷之身,此時只覺渾身上下虛弱異常,連半分力道也是不上來。
“呵呵……”
那黑白之人低笑了幾聲,道:“好,黑暗聖子殿下,果然有幾分膽魄與胸襟!”
撒旦眉頭一皺,道:“我就是我,並非黑暗聖子,而我說會報你的救命之恩,難道有什麼奇怪可笑之處?難道你認爲我報不起這個恩?”
“在衆人眼中,你既是黑暗聖子,而黑暗教堂的未來執掌者也就是你,這兩者有什麼區別?而且,我笑絕對沒有半分嘲弄的意思,黑暗聖子將來執掌黑暗教堂,定然會是天下鼎足,報我這小小恩情,豈在話下?”黑白之人雙目之中閃過一抹奇光,道:“我笑是因爲你既不問我爲何相救與你,又不問我是何許人也,也不問我爲何出手封住你的元力,這幾點難道在你看來,還不夠奇怪嗎?”
“是敵非友,是友非敵,天下事就這般簡單。”撒旦冷冷地看着他,沉聲道:“你若是想要告訴於我,自然洗耳恭聽。若是不想相告於我,我問你又有何用?“、
”哈哈哈哈……“
這一次,黑白之人忽而大聲狂笑了起來,道:“我乃棋中狂靈,萬載夢迴,爲棋而狂,我之姓名便謂之’棋狂‘”
“棋狂?”撒旦眉頭越發皺緊了,深深沉吟。
天下有這號人物嗎?他不知道,墨菲娜從未說過,難道連她這黑暗教堂的主宰,天下至尊也不知道嗎?不可能,那向來俯瞰天下風雲,運籌決策於神明殿堂之中的女子,又怎會不知?
棋狂奇古的臉上依舊帶着一股笑意,似是極爲有耐心一般,但笑不語,等待着撒旦的沉思。
漸漸,天邊的夜深沉了下來,緩緩,有點點的星光在夜空微微閃爍,仿如誰的眸正就默默地俯瞰着這世間的一切。
“又是這個時刻了嗎?”漫天的星辰在棋狂的眼中彷彿化成了一粒一粒的棋子,在這夜空的棋盤上,層次錯落着,這天的棋,是誰在落子?
“這一刻,終於來臨了嗎?”他看着星空,緩緩道:“只是可惜萬載的等待,卻再不能爲皇者效犬馬之勞。”
他的聲音之中,不知爲何,彷彿有着幾分道不明的意味,似乎是莫名的激動,又似乎透着深深的滄桑落寞
撒旦緩緩擡起因受傷而顯得格外蒼白的臉來,目光冷冷,靜靜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許久,
“星羅的棋盤,誰人敢下?”棋狂的目光緩緩沉下,笑道:”黑暗聖子殿下,不知能否可憐我這一生爲棋癡狂之人,逆一回上蒼神明之意,以這漫天星辰爲局,下上一場生死之棋?“
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不會是毫無緣由。下棋?是何意?難道真的是因爲此人一生爲棋癡狂?
撒旦雙目一凝,道:“如果我說,我從沒下過什麼棋,也不會下棋!那當如何?”臉上漸漸冰冷,道:“而且就算我會,我又爲何要陪你下什麼無聊的棋?”
棋狂大笑吟道:
“蒼生浮華憂愁喜,
碧海東起萬載寂。
黑白天下紛亂子,
一局棋上一生死。"
隨手一揮,一張棋盤,彷彿天地星辰的脈絡一般,驟然浮現在二人間的大地之上。他緩緩就地而坐,道:“這一局棋,是巫女殿下要我爲你擺下的,你會下也得下,不會下也得下,想下也得下,不想下也得下!”
他這一坐下,彷彿立刻便與這大地上的棋盤融爲了一體,他的人彷彿已經化入了這一盤棋中,成爲了這一局棋中的魂靈。
沒有選擇,必須得下,這就是緣由?這回答有半分的意義嗎?
棋盤之上,黑白色的棋子縱橫交錯,就彷彿是道路的兩種軌跡,又彷彿是人生的兩種抉擇。嚴格說來,棋狂並不是想與撒旦下一場棋,而是一場殘局,是一場以這漫天星辰爲依本佈下的一場大局,天地大同,是爲一局棋!
他雙目合起,沒有半分還會開口的意思,似是在耐心地等待着撒旦的決定,不,或許並非如此,只是因爲他執的白子,而他,正在等待着,當執黑子的撒旦,先行落手。
撒旦心頭大惑,此事委實古怪不說,而且那巫女又是誰,於他撒旦有什麼半點關係?這一局棋難道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上前幾步,緩緩坐下,既然百思不得其解,那下上一盤又有何妨?難道只是簡單的一局棋,還能耍出什麼花樣不成?
隨手取來一黑子,閒庭一揮,便落在了這棋局的一個空位之上。
“星羅的棋盤,今夜就由我二人來下!”棋狂雙眼乍然張開,整個人的氣勢剎那凌厲無匹,道:“只是還望黑暗聖子千萬莫要大意,棋盤之上,黑與白就是生與死,切記,落子之時,生死只在一念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