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了一個異常之後,諾諾馬上讓所有人將測量做完,然後便是聯絡別的隊長。一個沒有被發現的高催眠度,那麼還會不會有其餘人也被悄無聲息地滲透了?
最重要的是,李卿宇從未有過對“逆序生命”的管理記錄,那麼他所持有的“罪惡寶石”又是誰給他的?必然會有另一名執行者將寶石交給他,而那名取得了寶石的執行者又是如何將罪惡寶石偷偷攜帶出來的?
這個夜晚註定會變成很多人的不眠之夜,所有隊長收到信息之後,也立即開始展開對自身隊伍的隊員自測,哪怕是已經回屋休息的人也被揪出來進行了嚴格的精神檢測。
一直忙碌到十四刻半左右的時間,諾諾纔給衆人帶來了一個不算太好的消息。
執行者全體自檢已經結束,遭到深度催眠影響的人數五十九個,已經全部當場擊斃,姑且算是個好消息,然而問題在於,以上五十九人當中僅有三人有過對“逆序生命”的管理記錄,而且記錄完整,也通過了離開收容單元時候的精神檢查,這就意味着他們在那個時候精神狀態還是正常的。而五十九個人每個人身上都發現了“罪惡寶石”。
已經有幾名隊長前往收容單元瞭解具體情況了。“逆序生命”製造末日核心的上限不確定,那麼別的管理記錄是否也有謊言混雜其中?而這五十九人當中既然沒有明顯的傳播那些罪惡寶石的人存在,說明那個“內鬼”依然隱藏在執行者隊伍當中。
此時,陸凝又向諾諾補充了一下她的發現,也就是今天發現的那些灰白灰燼。
之所以只有她有所感應,自然是因爲她曾經嵌入過罪惡寶石的緣故。而逆序生命——海託菲爾可在場景裡遺留的罪惡寶石就有十七顆之多,這東西肯定沒有什麼具體上限。
而更加重要的問題就是這一次造成的大量減員。五十九人的損失已經比一次二級警報還要高了,而且還都是資深執行者,這樣的損失對於整個執行者隊伍來說已經算是傷筋動骨。
“而且……我們還沒揪出那個,或者說,那些真正在散播寶石的內奸。甚至我們都不知道,罪惡寶石是否也是他們的障眼法。”諾諾輕輕敲着桌子,向衆人說明目前的情況。
陸凝偷偷看了周維源一眼,周維源聳了聳肩。
好吧,看起來他還不想說。
“我並不知道你們當中有誰是可信的,所以我對所有人說這句話——盯緊你身邊的每個人,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諾諾等候了半天,似乎沒有新的消息了。這也正常,如果海託菲爾可什麼都不想說的話,那根本就沒有任何途徑可以知道他究竟散播了多少寶石出去。
“至於陸凝你發現的東西,我們明天會查。最近在管理收容物的時候,所有人都小心一點,它們可能會表現出一些規則之外的特質。”
=
來到審判島的第三“周”,第三天。
陸凝走進神級建築的時候,明顯能感覺這裡的空氣比正常的地方要寒冷很多。
在“神”級建築內供職一天,是個高難度的任務,她並不敢有絲毫大意。而事實上,神級建築給人的陰冷感也正是如此——在這裡,哪怕收容單元也不能完全抑制住收容物的力量。紫羅蘭庭院的反生命輻射遍佈整個建築內部;“地支”上累計着死者的靈魂重量;“神巫”的絕對力量甚至可以隔着收容單元殺死一些弱小的存在;“萬物終末”那貪婪的虛無正在不斷散發着對於毀滅的渴望。
至於1號收容物,傳說的未來。它的力量已經通過賦予執行者在收容單元外部得以實質性展現,
被專門點選爲管理它的“勇者”自然是肩負着巨大的壓力,同時他們也會對同伴產生持續性影響。
和狂級建築讓陸凝這些新人上手管理不同,今天這些新人都是輔助組,換句話說,只要留在休息室裡隨時等候調遣即可。而神級建築內是給每個收容物專門配備了兩個專門的休息室的,用以應對各種各樣的突發情況。
最後,神級建築內解除了對於申請武器的部分限制條件,在此工作的執行者可以任意申請組合度不超過三類的武器裝備來常規裝備,因爲有時候出事了才裝備可能就晚了。
“所有人的裝備規格都是防具PSY-II型複合護具和武器D系列制式。別自作主張。”諾諾走進休息室之後就給所有人都安排好了應該穿的制式套裝,這一套裝備給人的負擔不是特別重,就算穿一天也不難。隊伍所在的臨時休息室在二樓,負責監視的收容物是“地支”。
地支的構造如同一個渾天儀,但比起真正的渾天儀來說要更加混亂,甚至看久了會讓人感到這是另一個維度才能誕生的事物。它的每一個單獨的“環”上都鐫刻着一幅人間百景圖,每一個環都描繪着不同的世界,而且還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變化。相比於“我與我的救主”來說,這是一個哪怕是陸凝都能一眼就覺得是個藝術品的收容物,正如其末日核心“衆生如我”的含義,它確實在顯現着芸芸衆生的形態。
“地支”的計數器在今天開始工作的時候已經來到了23,距離臨界值只有13個計數了,毫無疑問每一個在這裡的執行者都必須小心謹慎,因爲每個人的死亡都可能造成“天干”和“地支”的協同突破。
“出發了。”
屏幕上出現了十二個人的生命信號監測信號,這就是今天執行管理工作的執行者們。隊伍需要注意的就是這些信號會不會在某個時間突然消失——一個,是在能夠容忍的範圍之內,兩個,那麼他們這些預備組會立刻警戒並向建築內發出預警。
諾諾這一次和陸凝等人在一起,神級建築的管理工作顯然是要比紙並級別的要重要許多的。她也留在休息室裡,不過一直捧着自己的規則書,並沒有和隊員們聊天的打算。
隊長的規則書有什麼不同呢?陸凝倒是挺好奇的,不過和集散地類似,審判島也有屏蔽規則,等級比較低的執行者無論如何也看不到高等規則書上的東西,只有對方告訴纔可以。
第一輪工作很快過去,十二人安全,沒有死亡。對於神級建築來說,這算是一個好的開頭。等到屏幕上顯示執行者均已離開收容單元后,諾諾才放下規則書,站起身道:“去隔壁休息室看看。”
“呃……是。”
衆人應答着站起來,諾諾看出了他們的疑問,便又解釋了一句:“神級建築的工作不僅在收容單元內,只要沒離開建築物,工作就在繼續進行中。類似傳說的未來這種持續施加影響的,直到身上的影響狀態消失都不算是結束。”
來到另一間休息室裡,衆人能看到剛剛去工作的十二名執行者正在接受這個休息室裡其餘隊友的檢查,這些只是基礎的。比較重要的精神狀態、微生物和意識形態檢驗都需要來自隔壁休息室的陸凝等人來做。
“拿儀器,準備武器,記住如果有問題不準在神級建築內處決,必須送出去。”諾諾用冷酷的聲音說。不過作爲當事人的十二個執行者倒是不在意的樣子,他們甚至還在有說有笑。
“諾諾隊長,要是拖人的時候麻煩小點力氣。”有人還在開玩笑。
“你們對付地支的精神壓力也挺大的,今天結束之後就可以休假了?”諾諾瞥了他們一眼。
“是啊,所以大家才這麼興奮嘛。”
“恭喜,手擡起來。”
=
神級建築,五層,此地收容着1號收容物“傳說的未來”,而負責該收容物的正是“先知”法比莫的團隊。第一次管理已經結束,對於早已輕車熟路的隊員們來說,這一次同樣沒有鬧出任何問題來。他們正在休息室裡慶祝這個上午沒有發生什麼問題。
這時,門被敲響了。
靠近門口的執行者打開了門,法比莫見到來人,站起了身。
“教官”柯勇就在門外,而在柯勇身邊的則是蘇沉夢。
“單間說明。”柯勇言簡意賅地說。
“好。”
法比莫用手指在牆面上一劃,牆壁分開,一個小房間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三人進入房間各自落座後,法比莫先將目光落在了蘇沉夢身上。
“這位執行者昨天演武結束之後向我說了一些事情,我一個人無法拿主意,決定帶過來讓你看看,畢竟你是法比莫。”柯勇說。
“蘇沉夢……是嗎?我看得到你的未來。”法比莫說。
“也許吧,但是我並不想知道,先知先生,我是來和你們商談如何應對將來的危機的,而不是我未來會遭遇什麼。”蘇沉夢笑道,“柯勇教官非常謹慎,畢竟他並不具備着演算的能力,無法通過反覆模擬去得出一個最優解。但我認爲執行者中的領袖先知應該是有這樣的能力的。”
“我的能力,不過是從一團迷霧當中抓取幾片清晰的印象。”法比莫輕聲說,“先說出你的想法吧,蘇沉夢。”
“好的,那麼,先從我的核心武器說起。我的核心武器‘繁榮’已經提升到了神級,並且我完全掌握了它。這是一件輔助類型的核心武器,我通過它去查驗了我管理過的收容物,並對一些記錄進行了挖掘工作。由此,我基本可以認爲,執行者們即將面臨一次很久以前發生過的危機。”
“繼續。”法比莫點了點頭。
“柯勇教官在第一天的訓練中給我們展現出了各個不同的威脅,其中,最後一個威脅,那些來自海上的垃圾聚合物是最讓人感到莫名的。如果這樣的危機再次發生,爲此而死的執行者必然不在少數。不過,教官先生既然已經可以展現出來,說明他知曉了這個,您和您的同伴已經取得了相應的記錄。”
法比莫看了柯勇一眼,柯勇搖搖頭:“我沒有說別的什麼,不過了解我能力的都可以作出類似的推斷,並不稀奇。”
“是的,因此我並不是來向您提出什麼拯救所有人的觀點的,這不現實。我只是來說……”蘇沉夢有意在這裡停頓了一下,看了看法比莫的表情,“我希望我的力量能夠在其中發揮作用。”
“我能夠看到你的‘繁榮’的一部分效果,不得不說,很獨特,也很危險。”
法比莫終於開始真正的交談了。
“好,那麼我也不需要再費口舌向您介紹我的核心武器效果了。我認爲,就憑現在執行者們的力量,再加上昨晚發現的滲透事件,我們真正的核心力量已經不足以應對即將到來的危機了。 根據柯勇教官所呈現的場面來看,那次危機發生的事情在非常早之前,認爲它會變得更加危險是合理的,這樣一來,我們的能力更加不夠。”
法比莫看了蘇沉夢一眼,她的笑容一如進門的時候,儘管法比莫能夠看到未來的碎片,卻依然還無法抓取真正有用的部分。
“繼續說。”
“我能給諸位提供一個選擇。”蘇沉夢與法比莫對視,“如果諸位真的想要保護住更多執行者,保護住這個……屬於我們的世代。”
“這和你剛剛所說的有些矛盾。”
“先知先生,這取決於你們各位最頂尖的執行者。你們是否願意爲此而付出自己的生命,乃至一切。”
這次法比莫沒有說話,未來的輪廓在蘇沉夢說出這句話後開始變得清晰了一些。
“繁榮,是一個形容文明的詞語。儘管審判島上的執行者數量不算太多,然而有人的地方便能構成文明,何況此地天然擁有着很多高等條件。如何維繫一個‘文明’?當需要羣衆的時候,羣衆必須衆志一心;當需要英雄的時候,英雄必須作出其表率作用。文明的存在需要每一個人的風險,無論是偉人還是罪人,無論是勇者還是懦夫。個體的付出勾連爲文明的紐帶,先人的記錄成爲後人的啓示,當一部分人邁步向前時,亦將有一部分人被壓榨爲養料——於是,文明依舊繁榮如初。”
法比莫看到了那個圖景,他理解了蘇沉夢的意思,理解了蘇沉夢話語中那隱藏着的邪惡,同時也理解了這個“建議”的正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