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燁顯然沒有呂屏那種耐心講解這些道家相關的知識,看到陸凝表示不知道,便攤攤手走出了衛生間。此時客廳裡的衆人也都起來在房間裡四處轉悠,無論如何也不希望再錯過什麼突然出現的禁忌了。
王仲楠的昏睡也沒持續多長時間,他很快就被周圍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次驚醒,不過這一回倒是沒有那麼情緒化了,捂着腦袋晃了晃,這才擡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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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頭痛……你們……”
“看來冷靜多了?”陳航往他旁邊一坐,“剛纔你真是一副要死就死的模樣,還是現在這個樣子正常點。”
“我是真的以爲自己會死。”王仲楠苦笑,“其實我早就嚇瘋了吧?只不過瘋的樣子還算好看一點而已。也謝謝你們能過來,我根本沒想過這種地方還有人會願意來救我。”
“這裡已經完全變成了某種異界存在。”陸凝說道,“剛剛道長告訴我是‘紅獄’。”
“什麼是紅獄啊道長?”周詩蘭立刻會意,扭頭就問段燁。周詩蘭家也算段燁的半個僱主,她要發問段燁怎麼說都要有個響應的。
不過段燁顯然也想到陸凝會藉助周詩蘭或者陳航問自己,當即笑了笑說道:“冥界有很多進行刑罰懲戒的牢獄,各自有其不同的手段,裡面的惡鬼必須受到了足夠的折磨才能消去身上的業障。這紅獄嘛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會在這裡出現而已。”
說了等於沒說。
陸凝微微眯了下眼,段燁這種顧左右而言他的舉動更讓人懷疑他別有目的。
“行了,人我們已經找到了,現在應該離開這裡了吧?”陳航說道,“按照來時的路走電梯?”
“雖然可以試試……”燕子丹剛要說話,就被王仲楠打斷了:“不行,我已經試過電梯了,回去的和過來的並不是同樣的一套,我差點就死在裡面。”
“你遇到什麼了?”陸凝問道。
“電梯開始消失,周圍長出一些眼睛,如果我沒迅速跑出來,估計就已經被捲入裡面了。”王仲楠說,“我找了個東西卡住了電梯門,所以才能跑得出來,但是下次可能就沒那麼好運了。”
“你還真是謹慎。”燕子丹感嘆道。
“在這裡不謹慎下場就和顏夢一樣了。你們呢?來的時候就沒想過在外面留個人?”
“六座樓都是這種詭異的狀況,你覺得留誰在外面放心?而且整個銅方鎮都已經變得有些古怪了,王仲楠你就沒察覺嗎?”陳航撇了撇嘴。
“我只知道前些天因爲自來水裡有些酸臭味鬧出了一些抗議之類的行爲。不過那也只是個別的小區有問題……這個鎮上還真出了什麼大問題啊。”王仲楠抓着腦袋,“那我爸媽怎麼辦?他們年前就快回來了。”
“還是先管管自己的小命吧小夥子,我是沒去過冥府,但那裡的牢獄容易進難出去可是很有名的。”段燁拉開窗簾,“哎呦真是壯觀的景象。”
從內側往外面看的景物和此前完全不同。天空似乎比原來更高了,在那裡堆疊着密集的血網,血網的縫隙中則不斷有紅色的液體滲透出來,落下,使得窗戶外面就像是下着淅淅瀝瀝的血雨一般。
“所以我一般都是把窗簾拉上的。”王仲楠愁眉苦臉地說,“我已經想過好幾種辦法了,但都沒有出去的可能。而且我還見過了一個長着十多隻手在走廊裡攀爬的黑色怪物,從那之後我都不敢隨便出門。”
“沒關係,現在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周詩蘭給他打氣道,“至少我們也遇到了一些古怪的事了,現在不會被輕易嚇唬住的。”
陸凝則拿出手機,白環的效力在這裡很難發揮出來太多了,在整個環境都是這麼異常的狀態下,它也只能爲陸凝自己進行一定的平衡。不過幸運的是手機還是能夠撥打的。
她撥通了張欣晴的電話。
“李文玥?又有什麼事?”
“我們到銅方鎮來了,你呢?有沒有過來?”
“我要等到下午五點才能再次轉移馬戲團,現在還在棗園莊。你們倒是快,這邊的事直接扔下不管了?”
“白禮的主祭都沒了,最後那個皮二也不在棗園莊,我們還留在那裡幹什麼?”
“真是功利。不過也對,你們現在到銅方鎮哪裡?比棗園莊如何?”
“還不如棗園莊呢。”陸凝把這裡的狀況簡略向張欣晴說了一下。
“……這麼危險你們也敢直接闖進去?萬一死在裡面怎麼辦?現在還被困住了?”
“畢竟是有你作爲後備手段,我們也算放心一些。而且我們這邊也不是完全沒有反擊的餘地的。只是如果你要過來的話,最好小心點,這地方可不是某個建築裡鬧鬼,整個鎮子都已經不正常了。”
“瞭解,我會過去之後看看情況的。”
陸凝掛掉電話,打開了庚午志怪。這個APP並沒有顯示銅方鎮整體的問題,只是如同別的地方一樣標註了一些當地的鬼怪傳說而已。她在上面更新了一下七星大樓——紅獄顯現的情報,當她完成上傳之後,自己那個“使用三次不同APP”的任務也終於完成了。
“諸位,張欣晴會晚些到來。”她轉身宣佈了這件事,而聽到張欣晴會來,衆人也算是稍微安心了一些。
而陸凝所說的“反抗手段”也適時地完成了。
“我大概起了一篇草稿,大家看一看吧。”錢義朋之前寡言少語就是在起草自己的部分。在這裡的狀況越發不妙之後,他很機敏地將自己的部分改寫到了對於楊採那一段的續寫,之前陸凝打聽出一個“紅獄”的名字其實就已經夠了,既然這裡書寫的一切都會反映到現實當中,那麼哪怕是紅獄也可以被更加詳細地“設定”出來。
錢義朋需要做的就是在設置高難的同時隱晦地留出一條生路,甚至他可以讓生路苛刻到剛好是他們這羣人才能走得通,越是這樣,設計難度其實就越小。
衆人馬上湊到了一起,王仲楠對這裡瞭解更多一下,馬上根據一部分可能會出岔子的地方提出了修改意見——畢竟已經既成事實的東西是不能改變的,如果他們能改變,那隻能是沒人瞭解到的部分。
段燁沒有參與進來,只是饒有興趣地在旁邊看戲。
修修改改之後,錢義朋又稍微潤色了一下,就將這段接龍上傳上去了。此時也顧不得拖時間,衆人只想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審覈還是一如既往地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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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長如常地完成了病房檢查,楊採一頭冷汗地站在一旁,無法控制住自己不去瞄一眼後面的護士。
不會錯,那臉頰上的裂縫依然存在着,他甚至能看到裡側蠕動着的血肉。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裂口又癒合了不少,或許再晚半個小時過來,他就完全看不見了吧?
多希望是完全看不見。
楊採恭送着兩位離開了病房,然後把門緊緊關上。他望了一眼病牀上的盧江洋,喃喃道:“可能要對不住你了兄弟,這醫院太奇怪了……我們得趕緊離開。”
無論盧江洋的病情如何,楊採都不準備在這個古怪的醫院裡多留了。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勇氣。
然而事情不可能這麼順利,當楊採試圖找到醫生神情出院的時候,醫生看了一下有關盧江洋的信息便搖了搖頭。
“病人還需要觀察啊,到現在還沒醒就很奇怪了,至少要搞清楚問題才行。而且你都已經交過費了,現在要求離開……要是轉院的話你得再辦理一個手續。”
楊採從來沒辦過轉院,但是想想也知道這個手續要很長的時間。
“我們想走你們還要攔着嗎?”
“先生,我們知道你心裡急,可是治病從來都急不來啊。病人覺得稍微有點起色出院了,結果出去之後病情反覆回來找我們,這個有理也說不清的啊。而且從簽字記錄上看您甚至不是他的親屬,我們也沒辦法直接讓您從醫院裡把一個還沒好轉的病人帶出去的啊。”醫生爲難地說。
就在這時,楊採聽見門口傳來了一個聲音。
“李醫生,今天的住院檢查報告,有關您的病人相關的時間表已經上傳了,請過目。”
“哦,辛護士長,多謝了,我這就去看。”醫生擡頭應了一聲,而楊採有些僵硬地轉了一下脖子,再次看到了護士長的臉。現在他可沒有欣賞的心情了,連維持笑容都有些勉強。
“對了護士長,這位小夥子急着想讓自己的朋友出院,你要不和他仔細講講。不是我們不讓,實在是這個責任啊……哎……”醫生居然直接對護士長說話了。
楊採冷汗都下來了,而護士長還是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向醫生點了點頭:“那麼這位先生能和我過來一下嗎?”
“好……吧……”楊採很不情願地起身。反而是醫生在那裡略有些奇怪:“辛護士長在醫院小夥子里人氣很高,怎麼這小子看上去那麼抗拒?”
楊採硬着頭皮跟着辛護士長走,出了醫院主樓來到了後方小花園的地方,眼看周圍人沒幾個了,他趕緊說:“護士長,就這兒吧?我們別走那麼遠。”
“也好。”護士長轉過身,看向楊採,“你很害怕是嗎?怕和我單獨在一起?”
楊採一時語塞。
“所知即所見,所見成所知。”護士長忽然說道,“看起來你昨晚沒有好好休息,而是目睹了發生的那些事是嗎?”
“我……”
“那位不遵守禁忌的先生,已經成爲了食物。而您——我想問,你想要活着離開嗎?”
“什麼意思?”楊採額頭上的汗更多了。
“您很不幸,見到了那一幕。如果你沒有見到的話,那麼什麼事都沒有,我可以爲您辦理出院手續,您也可以安全離開。但現在,您已經知曉了這裡的情況,縱然只是一知半解,也不是能輕易離開的。”
“護士長……你……你騙不了我。”楊採後退了一步,方便自己能拔腿開溜,“我都看到了,我親眼看到你的臉被撕了下來,你已經死了。今天早晨跟着你的那個護士也一樣,你們都是鬼。”
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有勇氣說出這句話的。
“原來如此,因爲這個而對我們產生了懷疑是嗎?”護士長點了點頭,“你目睹了全程?那就很麻煩了,因爲我現在拿不出什麼實際的證據來說服你。昨晚我被殺死也是事實,而現在我還活着同樣是事實……”
“怎麼可能啊!”
“如果不到晚上的話,這裡是不會轉變的。但這不意味着你能夠離開——上一個和你這樣的人,每當夜幕降臨都會回到這裡,無論他跑了多遠。所以我們很清楚,正常的手段是無法離開這裡的。”
“你們?”
“我們全部的護士。我們被禁止向不知情者述說這一切,我向你說了這麼多,現在還沒有變成一團爛肉就說明你確實是知情者。先生,如果你一個字都不願意聽我說,那麼你今晚就會死。”護士長注視着他。
楊採嚥了一口唾沫。
他當然不想死,而護士長所說的到底有幾分真實可信的部分?或許因爲護士長一貫的行爲確實令人有些信服,也或許是真的信了她所說“晚上會回到這裡”,楊採慢慢點了點頭。
“請……教我。”
“我叫辛宓,謝謝你的信任。”護士長伸出手。
楊採和她握了一下手,他能感覺到護士長的手冷冰冰的,但還是帶着一絲體溫。
醫院住院部的晚上全部都會改變,而由於那個該死的禁令,護士長和所有陷入其中的護士都不得不維持着正常的工作狀態,無法向任何不知情者透露其中內容。
即使拼着慘死向人說出來,也會立刻被拉回夜晚——沒錯,這個詭異的地方甚至能讓時間倒轉,來消除發生的事。如果不是楊採偶然撞見,他也不可能成爲一個傾聽者。
至於死而復生,則是這些護士們求生中所發現的一個手段而已。但這只是通過增加重複死亡而多一份活下來的希望,已經不乏有些護士受不了數次死亡的痛苦放棄了,也就真的成爲了犧牲品的一員。
“我們稱這裡爲紅獄,這裡已經被無數人的血肉所填滿。我是這裡的第三任領袖,前兩任都已經因爲無法忍受身體和精神的折磨崩潰放棄了重生,而這裡……就是我要給你看的。”
地下一層——焚化爐。
【上傳者,涌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