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車隊正在飛速行駛向遠處的山脈區域。
雖說NE-002給了陸凝兩個可以根除威脅的選擇,但她依然會優先使用驅逐的方式,畢竟自己還有任務在身上。衆人的車上都裝載了無人機,它們將成爲驅逐工作的主力,而陸凝需要的只是找個合適的位置放出而已。
“遇到的所有幻獸一律射殺,這次行動我們不是出來獲取標本的。”
她特意帶出來五名戰鬥員就是爲了這個。老隊員自然適應這種命令,而青鳥和空谷的表現也很不錯,空谷的點射非常準確,往往能協助隊友補刀;青鳥則有着十分敏銳的反應力,多數時候甚至不需要探測器的協助。
“隊長,你有沒有發現這些傢伙更加難以發現了?”黑桃一槍打落一隻鳥型幻獸,更換彈夾的時候不無抱怨地說道,“連我們最新更換的探測器也有一部分失靈。”
“那說明它們依然在進行着選擇進化。不過沒關係,我們的探測都是複合式的,它們要想完全規避還需要一段時間的摸索。”
陸凝說完,看了一眼車前的地圖,距離那座山也就是十幾公里了,隊伍已經進入了此前空谷等人逃出來的荒原區域。
說是荒原,其實也就是山腳下一片較爲平坦的地帶,缺少樹木,多是低矮的灌木叢。陸凝首先放出了兩架通訊無人機,迅速接通了中控室中的裘恕,然後在他的指導下吩咐所有人慢慢抵達需要的位置。
“那麼隊長,按照之前預定的流程,我們會首先利用生物誘劑將山裡的低級幻獸全都引出來,殲滅無人機已經全部掛載了裂解穿甲彈,D級以下的生物大概完全無法抵抗這種火力,但是你們也別進入無人機的警戒範圍,畢竟爲了達成完全消滅,我下達的是滅絕指令。”裘恕那邊傳來很有節奏的敲打鍵盤的聲音,“在能夠誘殺的生物全部搞定之後,轟炸無人機會投放劇毒雲霧,蟲餌已經確定這種毒素是幻星生物對策類型,足以殺滅剩餘的那些不肯離開的D級和E級,其中的生物信息素能夠將B級生物反映到你們的屏幕上。這個時候,就需要您來進行制導了,由於距離因素,我這裡的延遲可能會造成大量失誤,必須是您或者別的成員現場控制,狙擊無人機必須和你們的距離不超過一百米,重力核束縛彈的作用範圍比較小,你們要精準命中那兩隻B級幻獸。”
“瞭解,所有無人機已經部署,開始行動。”
星際時代的任何攻防戰中,軍隊總是最後入場,機械、彈藥、激光……這些會完全執行過清洗任務之後才輪到人們上場。
此時,數十個裝配了噴槍的無人機一同起飛,在接近山腳的部分便開始向周圍噴灑白色的水霧,無人機的速度極快,在裘恕的指令下完美進行着不相重疊的軌道,覆蓋了山腳的大部分區域。也就是一兩分鐘的時間之後,山中隱隱傳來了獸吼。
最先出來的是飛鳥,它們速度極快,大的有老鷹一樣,小的只有麻雀大小,佔據空中優勢的它們沒有什麼障礙,紛紛衝向了山腳下還未散去的水霧,然而就在這時,可怕的金屬槍管捲動聲響了起來。
原始、野蠻、狂暴的加特林式攻擊,帶着紅光的子彈在空中甚至連成直線,殲滅無人機以完全是超量殺傷的火力將優先出山的飛鳥全部打成了血肉的碎末,甚至連骨骼都沒能落地,在空中被裂解物質融成了顆粒。白霧未散,紅霧就籠罩了山腳,然而這一片血腥更是激發了幻獸的兇性,野獸們的嗜血慾望徹底被激發了出來,混合着血味的甜蜜氣息繼續引導着它們走向死亡。
第一隻四足猛獸猛撲而出,它自然應該是最快的那個,也是最強的那幾只之一,但是這些沒有任何意義,一瞬間,接近十條紅線已經抵達了它的額頭。就像是被壓爆的氣球一般,它的整張臉被打得凹陷了下去,衝擊力繼續順着脊椎延伸,從尾椎鑽出,而在此過程中積蓄於體內的衝力在一秒鐘內釋放,由於體型差距,它並不至於變成飛鳥那樣的一團粉末,而是變成了一顆血肉炸彈當場炸開,骨片帶着殺傷破片的威力灑向了身後的幻獸們。
跟着,是十隻、百隻……山林裡究竟有多少幻獸存在?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陸凝冷漠地看着它們前赴後繼地送死,就算獲得了先遣隊偵查手段的對策又怎麼樣?就算有了相應的戰鬥進化又怎麼樣?戰爭的鋼鐵洪流會將這些過家家一樣的手段全部碾碎,它們只是獸,而“陸凝”曾經面對的,是人。
綠色的山林,褐色的土壤,白色的岩石……如今已經全部化爲了紅色,終於槍管的捲動聲停下了,那說明範圍內再也沒有一隻活着的生物。此時,一些下方懸掛着圓柱形容器的無人機緩緩升起,向深山區域飛行而去。
“隊長,希望你看到這些不至於回憶太多過去。”裘恕在通訊裡說道。
“說得像是很瞭解我一樣。”陸凝哼了一聲。
“並不是,畢竟陸軍多多少少都有點這種問題,我不覺得您是個例外,尤其是您在這裡的表現還算正常。”
“正常是什麼意思?”
“我失言了,總體來說,越是傳統的武器,對環境的傷害就越小,不過對人造成的衝擊就越大。我有很多陸軍朋友,現在他們大多不在軍隊裡面了。”
帶着一絲淡黃的霧氣開始籠罩整座山,陸凝知道裘恕在說什麼,卻沒有回答他。畢竟自己不是原本那個人,心理問題這種事還是不要探討過多的好。
“以後再說這件事。現在準備給我們信號。”
“好,如果不出意外,霧氣中的生物位置會出現在你們的車載地圖上。”
陸凝馬上切入隊伍頻道:“全員,準備使用無人機射擊。記住,我們要將它們向遠離前哨站的方向驅趕!”
“瞭解!”
重力核束縛彈的殺傷力不強,一般用來捕捉大型生物使用,但對於B級生物來說,也就是讓它們感到不適罷了。在山腳下的包圍網也留了一塊和前哨站反方向的區域,便是爲了引導那兩隻生物從這條路離開。
很快,兩個明亮的標記就出現在了地圖上,陸凝換成了三維顯示模式,開始控制無人機進行地圖定位和瞄準。
不過有人更快,第一發子彈已經打出,正好命中了一個標記,那個標記立刻就開始快速移動了起來,從其穩定的速度來看,應該是那條魚。
“射擊者報告。”
“是我。”青鳥馬上應答,“命中目標,正在向刺刀方向逃竄。”
“等候進入射程。”刺刀低聲回答了一句,“是否進行第二隻的驅逐?”
“先把這隻趕走。”陸凝盯着光點的移動軌跡,在接近刺刀那邊的無人機射程後,馬上又偏折了一次。
“速度明顯變慢了一點,看來子彈有用。”黑桃帶着一絲喜意說道,“說不定我們還能——”
“別打那個主意。使用重力核束縛彈的目的就是在不造成嚴重傷害下讓它感到不適,卻不至於激怒它讓它直接衝着我們殺過來。前哨站還沒有抗擊兩隻B級生物的實力。”陸凝打斷了黑桃的話,自己也開了一槍,再次調整了那隻生物的移動軌跡。
這個過程其實乏善可陳,畢竟只是所有人配合修正軌跡即可,只要不連續失誤被幻獸衝出來,也就沒什麼問題。而這些人的射擊精度都不會犯這種錯誤。
饒是如此,驅逐工作也進行了大約一個小時。
在裘恕利用偵察無人機傳回兩隻幻獸確實逃離的消息之後,陸凝才收攏隊伍,帶着所有人一起上山了。
霧氣還會持續大約一週的時間,不過這種毒素對人體無害,陸凝隊伍又是全套防護,也不需要擔心。沿着山林的路向裡面行進,在走了大約十幾分鍾之後,青鳥忽然飛奔向前方。
“青鳥!”空谷喊了一聲,可是並沒喊回來。陸凝擺了擺手:“如果我沒猜錯,這裡就是你們遇到襲擊的地方了吧?”
空谷點點頭:“沒想到我們能這麼快就回來爲他們……哎。”
陸凝看了看周圍,一些樹木出現了發黃甚至枯萎的跡象。
“希望你們有點心理準備。”
沒走多遠,衆人就看到了跪在一具屍體前的青鳥,那具屍體並沒有頭顱,應該就是他們的隊長了。只是如果繞到旁邊才能看到,何止頭顱,宇航服內的軀幹都已經幾乎不見了,只留下幾截零星的骨頭和已經乾涸的血塊。
青鳥關掉了聲音外放,但每個人都知道她在哭泣。周圍還能看到別的屍體,無一例外都被吃掉了,這其實並不奇怪。
“他們……”空谷的聲音似乎是咬着牙說話。
“他們的犧牲至少保住了你們,而我們也報了一部分仇。至少山腳下的那些碎塊中,大部分估計都參與過這場……進食。”陸凝在一副有大量血洞的宇航服前蹲下來,伸手按在那被打穿了一塊的徽記上,扣動了側面的機括,將徽記摘了下來。
黑桃等人也在附近尋找着別的屍體,做着同樣的事情,當然,還有尋找一些也許存在的遺物或者遺言。
那名隊長的徽記被青鳥和空谷親手卸下,至少那種死法保證了徽記完整。隨後青鳥伸手打開了宇航服,從內層的地方取出了一枚書籤,裡面封着一朵陸凝有些陌生的淡藍色小花。
“隊長,謝謝你。”青鳥重新打開了語音,聲音有點哽咽,不過這次她是對陸凝說話。
“爲戰友報仇,應該做的。”陸凝站起身來,“這樣看來,收集工作似乎應該由你和空谷來做,畢竟我們並不瞭解他們。”
“隊長!我這裡有發現!”這個氣氛瞬間就被黑桃打斷了,那種興奮激動的語氣毫無疑問是找到了什麼特別的東西。
陸凝挑了挑眉毛,起先她說黑桃是個幸運小子也帶着多半開玩笑的意思,誰知道他每次出去都能給自己帶來點驚喜?第一次是B級生物卵,第二次發現了觀測站,這次又是什麼?
她讓出位置給空谷,自己則跑到了黑桃那裡,豎笛和刺刀早就圍在旁邊了。
“你又發現什麼了?”
黑桃揚了揚手裡一個打開的小布袋,袋子只有巴掌大小,應該也是用來裝一些隨身紀念品之類的東西。陸凝走過去看了一眼袋子裡,頓時愣了一下。
袋子裡裝着一片鑽石形狀的鱗片,一半是黑色,一半是白色;還有一枚和戒指差不多大的灰色小環,能明顯看到一個小小的三角形嵌合點。
“隊長,我不介意宰了那些幻獸。”豎笛叉着腰站在旁邊說道,“但是很明顯這支隊伍被攻擊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人是誰?”陸凝看了一眼,貫穿傷,切割痕,應該是那隻無損變速的幻獸所爲。
“根據身上的裝備判斷,是雷網之外的另一個技術員。”刺刀說道,“咱們是不是……該警告一下羊毫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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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前哨站實驗室之內,羊毫正在忙着將此前陸凝帶回來的那些器官進行鑑定,而蟲餌則在隔壁屋子擺弄各種藥品和生物提取物。
就在蟲餌拿着一些混合試劑打算放入冰櫃的時候,猛然隔着玻璃看到一直放在掃描機中的那個人開始渾身發抖起來,爲了保險而裝上的手臂和腿部拘束環也開始震動亂抖,似乎堅持不了多久的樣子。他急忙把東西往桌上一放,衝入了羊毫的實驗室內。
“羊毫!那個人好像不太正常!”
羊毫瞥了他一眼,調出了實時掃描程序,哼了一聲:“他的大腦融合幾乎完成了,出現一些特殊反應也不奇怪。”
隨即他便站起身,走到了掃描室內。
此時那人的抖動已經愈發激烈,拘束環逐漸出現崩開的跡象,羊毫將實時掃描數據和艙內拍攝全部打開,屏幕上瞬間出現了數據和那個人的面部。
他睜開了眼睛,而整個眼球都已經灰白化,這個情景讓蟲餌身體一抖:“羊毫!他這是怎麼了?”
“大概是因爲不需要專門的視覺器官而進行的妥協進化。”羊毫舔了舔嘴脣,“太棒了,不管你是不是楊承嗣,你爲我提供了一個相當優質的數據,也爲生物學的進一步邁進打開了新的大門。”
“羊毫!”蟲餌大叫。
“慌什麼。”羊毫反手從身後的牆上摘下了一把霰彈槍,冷笑道,“他不會是任何威脅。”
隨即,他舉起槍,將面前的儀器連同裡面的那個人一同轟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