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凝用袖子捂住了眼睛,當那暗沉的光從視野內消失的時候,彷彿要將頭顱擠開一般的壓抑感消失了,但視野內不是什麼都沒有,而是有着星星點點的火焰,非常弱,但在一片漆黑中顯得非常明顯。
這種感覺似曾相識,雖然力量體系大概不相同,但道理是差不多的。
最亮的火焰,來自晏融和燈火騎士交手的方向,兩團熾熱的火騰躍、移動,不知爲何,就令人想到“健康”這個詞語。
“不去看就可以了。”周維源說道,“當然,這也不容易,外面的世界比建築內受到更多光照,這種眼罩的效果大概只能延緩一下。”
“足夠了,我們可以躲到別的房子裡去,只要那裡沒有怪物。”榮函說道。
“但,但這怎麼看的清路啊……”
衆人紛紛開始捂眼的時候,蒼素小聲說。
“跟着我。”許劍七伸手拉住了她。
其餘人也同樣有這樣的困難,對陸凝來說還好,她是做過全黑暗環境的尋路模擬特訓的,但肯定不是所有遊客都有這種本事。
而此時,晏融已經開始後退了,她的戰鬥作風依然勇猛,甚至還有一次刺中了燈火騎士心口的黑洞,只是這些全都是無用功,這個怪物似乎就沒有任何致命弱點,反而是察覺陸凝等人打算逃跑,直接一揮手讓那個新誕生的隨從撲向了衆人。
“小心!”晏融出言示警,不過她的隊友們對這種敵人的應對速度還是更快一點,寧夜衣拔槍連點,隨從那漆黑的身體表面瞬間出現了十幾個藍點,而滕子健迅速跨上一步,手指撥動彎劍劍柄上的一個機括後,猛地爆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速度,帶着亂氣流從隨從的頭頂直接劈到腹部。
一聲清脆的開裂聲,隨從的軀體四分五裂,黑色物質的內側並不完全發黑,但轉瞬間就被燃燒的火焰燒成了灰燼,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去看清那是什麼。
與此同時,隨着一記猛撞,晏融整個人飛了起來,空中一個翻身便落到了地上,竟是藉着燈火騎士的一個盾擊脫戰了。
“快走!”
剛剛的討論她全程聽到,此時扯了片衣角往臉上一蒙,長槍往地上一撐,整個人如同撐杆跳一樣躍起,將走廊盡頭的窗戶踹了個粉碎,人就直接穿窗而出落到了室外。
殿後是她,撤退居然也這麼當機立斷……陸凝覺得還是得適應一下晏融的行事作風。不過此時想歸想,所有人都馬上開始破窗而逃。燈火騎士一時似乎也沒反應過來剛剛和自己打架的人去哪了,原地站了幾秒鐘,就是這點時間,大部分人都跳出了窗戶。
但騎士終究不是傻子,當察覺那個對手逃跑之後,馬上舉起劍,對着窗戶做出了蓄力的姿勢。
“危險!”
陸凝和寧夜衣合力將最後出來的許劍七和蒼素拉了下來,就連被玻璃紮了都顧不上了,僅僅差了半秒,一道火柱就從窗戶裡面噴射了出來,轟在窗外的樹上,那本來就已經枯乾的樹幹頓時開始了熊熊燃燒,並開始向着黑色質地轉化。
在衆人驚歎於燈火騎士還有遠程攻擊和這樣的威力時,陸凝爬起身將紮在手上的幾塊小玻璃碴拔掉,卻被窗臺上的狀況吸引了一下注意力。
那是晏融撞碎玻璃時落在窗臺上的碎玻璃,火柱穿透窗戶時產生的高溫將這些玻璃熔化,如今已經形成了熔融態的黏漿,不過正在迅速冷卻凝固。
大抵是人們都已經出了巡邏範圍,燈火騎士最後補了一發炎槍後便沒再追擊,轉身向着走廊裡走了回去。陸凝看到之後報了個平安,然後趕緊將眼睛蒙上,抓着身邊的寧夜衣一起開始跟隊行動。
在室內能看到的火焰出來之後便無法看到了,反而是隱隱感到了看着外面時候的那種噁心感,正如周維源所說,用布遮眼在外面的效果會被削弱更多。
遊客們是有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只不過他們能下得去手,卻還要衡量整個場景的得失。陸凝倒是明白自己要是真的到了生死關頭是敢自戳雙目的,但那也就意味着失去更多東西。
在盲目中行走並不方便,尤其是陸凝等人其實並不熟悉這個學校。路上他們絆倒了很多次,甚至有時候不得不挪開布看看周圍是否有什麼危險的怪物。所幸校園很大,怪物們好像也不是那麼喜歡各處遊蕩,作爲巡邏隊的燈火騎士也不是遍佈校園。
“咳,咳……”這次輪到周維源挪開布看看周圍了,他很快就咳嗽了起來,說道:“距離我們最近的那顆星星已經落向地平線之下了,這會不會好一點?”
“嗯,這個世界最危險的時候就是黃昏,也許還有黎明。那些燃燒的星體在黃昏時分會集體出現於天空上,光芒也是最令人難受的時候,但大約有五顆會陸續落下,另外四顆中的兩顆會相對我們向遠處運動,只有兩顆會以類似月亮的方式持續整個夜晚,那個時候天色會昏暗很多,那樣的光線下出來活動會好很多。”
“你們還要出來活動?”晏融驚訝地問。
“燈世界的收益很高,燈火騎士不好對付,但更低級別的怪物還是能殺的,風險和收益從來都成正比……嘔。”
滕子健乾嘔了一聲,看來也在受着影響。
“你知道的真多,現在倒願意分享了?”秦玉樓沒好氣地說。
“這是高危世界,你們能正面對抗燈火騎士……至少她能,那至少生還率會高點。還有,我對這個世界不知道多少,這些都是從商人那裡得知的一些基本資料,所以你們真想買我還沒的賣給你們呢。”
“我就當真的聽。”
雖然有些語言衝突,不過大家目前還都是爲了生存,抱着團跑進了一座看起來比較安全的大樓裡面。
大樓的整體還很完整,甚至窗戶上還有百葉窗式的窗簾,一拉上根本不透光,衆人這樣製造了一片黑暗區域,點亮自己的手電和燈,這才把眼罩都放了下來,神色間多了些許疲憊。
“這裡……是D1樓。”腦子稍微清醒點了之後,陸凝就開始回憶這個地方在地圖上的位置了。其實還算比較好辨認,大學校園裡的教學樓通常不會很高,畢竟學生們往往需要在各個教室間來回趕,但實驗樓和辦公樓則很有些高層建築。D1樓作爲學校的第一棟辦公樓,也是校長室所在的地方,高度爲二十一層,外觀看上去也非常氣派。
這裡同時也是一些特聘教授和返聘教授的辦公室所在,有很多小型會議室,適合一部分科研型的團隊開組會,只不過這些信息如今也沒多少用了,重點在於,這座樓非常大。
“我想我們可以在這裡找些怪物。”滕子健恢復了一下,便提議道,“強大的怪物敢到處走動,而弱一些的會潛伏在陰影裡,這種樓房裡只要避開那些到處走動的怪物,我們還是很有機會賺一筆的。”
“你真是時刻不忘賺錢。”晏融說。
“當然,我可是有一整個隊伍要帶。柳杉、稟叔,這次你們兩個跟我一起。”滕子健晃了晃腦袋,站起身準備開始行動。陸凝這邊,晏融自然是頭一個對此有興趣的,剛剛和燈火騎士的戰鬥她似乎沒打過癮,現在依然躍躍欲試,榮函和許劍七也依然跟着,秦玉樓這次也打算出發去看看狩獵怪物的過程。
但陸凝就沒什麼興趣了,她和晏融不同,對追求強大的實力興趣不是很大,力量只要夠用就行,而如今她已經準備針對場景任務展開調查了。
“那兩小時後在這裡會合吧,你們調查也得小心怪物。”
“不是燈火騎士、寶藏守衛那種我們應付得過來。”陸凝和寧夜衣襬擺手,送晏融幾個離開了,而後兩人便去走廊裡找到了樓層示意圖開始研究起來。
“記得嗎?任務裡並沒要求我們要進入哪個D系的建築,這其實很奇怪,如果說校園裡的異狀有什麼人知情,最可能的應該就是管理層。”陸凝說道。
“是這樣,但也有可能是什麼別的人私下進行研究造成的問題。失蹤事件發生於很多年前,如果說出現了校長換人之類的事情,那麼他們可能真的不知情。”
“可有人失蹤這種事學校應該不會不清楚,一直都沒人提起嗎?”
“真的是失蹤嗎?”寧夜衣沉吟着,“陸凝,這個場景表面上看就是一個充滿怪物的世界來回切換,再多也不過是時間上很難到達黎明,這個謎題需要解開,但這可是升階場景,肯定不會那麼容易。如果我們從認知干涉方面去考慮呢?”
“那可就麻煩多了。”
“你有沒有種感覺,就是真正的危險還遠遠沒有出現,現在我們遇到的那些怪物,這天空中精神污染的光,還有世界變換……這些其實並不讓我感到擔心,我對我們至今爲止的遭遇,只有一件事一直保持高度的警惕。”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開口:“徐宏的死。”
雖然比起之後的怪物來說那只是一場有驚無險的遭遇,可徐宏的死因至今無法明確——死亡並不令人畏懼,令人畏懼的是導致死亡的原因,對於陸凝這一類人來說尤其如此。
“我們只能確定那是某種規則性即死攻擊,但是否有內在邏輯呢?”寧夜衣邊說邊走進一間沒鎖的辦公室,開始翻找可能有用的東西,“升階考驗裡會不會有無邏輯的即死?要是真的那樣就只能看運氣了。”
“至少徐宏的死亡是有跡可循,他死前說了‘水’這個字,那也就是說他應該已經意識到了危險,只不過無力抵抗罷了。毫無疑問,徐宏應該是個在這裡生活了更長時間的人,唯一的問題就是……水到底哪裡危險。”
“我有個想法。”寧夜衣忽然道。
“說說看。”
“徐宏身上沒什麼東西了,見到人也會大吼怪物明顯精神處於極度緊張甚至失常的狀態,那麼會不會他原本處於被怪物追殺了很久的狀況,然後……用了那個東西?”
“你是說……他偷渡了?”
“使用定位向標可以強制切換世界,但是肯定和經過漸變有什麼區別,例如誤入一個和自己相剋的世界會導致即死……這樣的?”寧夜衣有些不確定。
“有可能,根據你電腦上留下來的資料看,此前失落在這個多重世界中的人數累計有上千,這還只是校內能夠查到的部分。但我們上次去商人那裡見到的人數遠遠不夠,排除一開始被殺死的,還有沒去商人那裡的,就只剩下一兩百人?你覺得這個生還率正常嗎?”
“難說,要看那些人的素質才行。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們被平均分配了,不同的人出現在不同的世界?”
“大概是從我們離開教室的那一刻,就經過了篩選。我們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也沒看到之前失蹤的人吧?”
“但是各個世界之間是可以通過定位向標穿梭的,所以也不是絕對無法遇見……這樣一來,遊客們的實力被分散了。”
寧夜衣似乎是往這個方向思考了,陸凝卻還是有些疑問留存。從上次升階來看,集散地一次塞進來的人數都是上百的,這麼多遊客均分了之後卻依然沒見到幾個,反倒是讓她看到了兩個目標,這樣的概率其實也很低。
漸變大概不會使原本在同一世界的人分開,否則團隊的意義就不大了,滕子健他們沒有對此做過準備。可還是有哪裡不對勁,應該是一些容易忽略的問題她沒有考慮進去。
“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