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體育館B1籃球場更衣室。”
藤井雪音念出了任務需要前往的地點。
“集散地還真是什麼奇怪的地方都會安排。”陸凝看了一眼,確實是這麼寫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大概需要做一些對應校園恐怖故事一類的準備,還有鬼怪抑或是封閉場景內的類求生預防措施。”藤井雪音笑了笑,將信封一折,“那麼祝我順利吧?順便代我向寧夜衣問好,七天後我會勝利歸來的。”
“我們會的。”
“拿個滿分,不然準備請客。”陸凝開了個玩笑。
“好,我努力。難得你願意出來活躍一下氣氛。”藤井雪音笑道,“那就送到這裡好了,接下來是我一個人的征程。”
兩人目送她離開了信息中心,隨即,陸凝也拿出填寫好的認證書,準備正式加入薔薇十字了。
“我還有個課程,那麼晚上見。”舒星若適時離開。
認證很簡單,遞交,簽字,本人三次宣佈確認之後,她的手機上就收到了確認信,還有一個新人指南,對於加入薔薇十字的新人流程指導得一清二楚。
最重要的也就是幾個方面。
首先是專屬通訊郵箱,在烏鴉APP內部單獨登陸,哪怕陸凝本人也不能更改裡面的通訊錄,上面只有三個隸屬她選擇的軍團“海蛇”的上級長官,名字也是代號,還有一個上訴郵箱。
此外,陸凝的相關權限義務也在新人指南上標明瞭出來,她已經被開通了APP上的組織內部通道,可以直接登錄薔薇十字和銀星會的內部網絡,並訪問那龐大的檔案館。除此之外,願意公開姓名的薔薇十字和銀星會成員也都在列表上,按照集散地劃分開,可以提出組隊申請和升階組隊的人全部排列在最上方,甚至有些還附帶了個人簡歷。
她現在算是領略到之前人們爲何那麼敬畏銀星會了。
能活過第一個場景的人,只要不是真的傻,哪怕用這一半的資源堆上三個月,恐怕也能在一階的場景裡任意發揮了。
她試探着給一名上級發了個信息,很快就收到了兩個字。
【待命】。
這就是自由行動的意思,當前並沒有給她的任何指示。
確認了自由度確實和李明燈承諾的那樣高之後,陸凝便走向了這個集散地的咖啡廳,雖然趙汐華很像是開玩笑,但她真不確定那樣的人是否會真的拉下臉哭上門。
Lewie Havonie咖啡廳的裝修風格和一階集散地統一,提供的咖啡品種倒是更加多樣化了一些,根據店員介紹,這些咖啡是來自許多個不同世界的品種,就算真的說是咖啡也不算確切,頂多是“類咖啡飲品”。
陸凝拿着介紹目錄,選了個看起來比較正常的。
“這個……貓與日記本(Cat with Dairy)。”
“請稍等。”店員拿出一個咖啡館從中倒出咖啡豆開始製作。
“那個本來應該是叫做‘一隻貓的觀察日記’來着。”趙汐華來晚了片刻,“不過那名字實在太長了,便被縮短成了這樣。”
“可是意思差別很大。”
“這是問題嗎?問題是一杯咖啡爲什麼要取這種名字!小哥,搖曳之夢,謝謝啦!”趙汐華靠在木頭櫃臺前對着店員挑了挑眼睛,然後陸凝就發現店員的臉迅速紅了。
等到兩杯咖啡端上來,陸凝才和趙汐華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
“我加入了一個組織。”
“你之前沒加入還真是令人吃驚的事,那些大組織一貫不會放過你們這些有潛力的人,他們的人事相當擅長推銷自己……我都差點被說動過。”趙汐華用一隻精緻的小湯匙慢慢攪動着不斷泛起泡沫的咖啡,帶着一絲神秘的笑容,“這樣也好,沒有任何支援升階可是很累的。”
“但你就是。”
“我們是一個從一階開始就緊密抱團的團隊。”趙汐華從桌上的糖罐裡挾起一塊方糖,“而我們的團隊除了資源不那麼豐富以外,所有的規劃和個人發展與那些大型組織可以說是異曲同工。我們爲升階考驗準備了整整四個月,並確保所有成員沒有明顯短板之後纔敢報名。”
“聽上去很累。”
“這就是團隊。”趙汐華將方糖在杯中攪拌融化,放開湯匙。
“那你爲什麼想要今天和我見面?你應該知道我無意加入你的隊伍,我也不覺得你會在此時招攬什麼人。”
趙汐華嘆了口氣。
“你死亡的時候年紀不大吧?”
“呃……”
“而且進入集散地之後就忙於一個個場景地闖蕩,就算回來也不忘努力提升自己,全部精力都投入學習和訓練中對吧?”
“這有什麼問題嗎?”
趙汐華閉上眼喝了一口咖啡,隨後猛地睜大了眼睛。
“社交!社交啊!和更多的人進行交流,出入這裡提供給我們享受的各個高檔場所,你都沒做過嗎?”
陸凝嘴角抽了抽。
“所以這就只是……”
“只是正常的,沒有任何特別目的的閒聊……唉唉唉唉你別走!”
趙汐華探身一把抓住站起來的陸凝。
“我沒有那麼多時間花在這種地方。”
“聊天難道不是信息獲取的途徑嗎?你在場景裡那麼自如,怎麼在這裡反倒不喜歡說話了?”
“我覺得你不會和我聊太多有價值的東西。”
“雖然如此也不要直接說出來啊!”
好說歹說,趙汐華才把陸凝勸回了座位上。
“你這個樣子也不是你原本的性格吧?”
陸凝突然問。
“那要看你怎麼界定了。”趙汐華笑笑,“你可以把千變萬化就當做我的性格。”
“我學不來,這樣很麻煩。”
“社交併不是每個人都必須使用同樣的方式,甚至你不需要去試圖討好那些不喜歡你性格的人。有句話怎麼說來着?具有類似氣質的人會相互吸引。”
“那不還是順其自然?”
“但你要主動去接觸!人和人的相遇也是要靠自己主動加速的,否則你可能在生命的最後才遇到一個知心朋友,那不是太遲了嗎?”
“我現在有很多朋友。”
“你說這話的時候眼神都是虛的。”
“……這和你無關吧?”
“我說過,氣質相合。我覺得你身上的一些特質吸引我,所以我纔會給你這些建議。你當然可以不聽,就當我在發牢騷。”
陸凝點了點頭。
“換個話題好了,你知道這家咖啡廳有很不尋常的背景嗎?”
“什麼不尋常?”
“集散地的所有建築、商店所有權都是官方,只有這裡是私營產業。”
那一瞬間,陸凝還沒意識到這句話的意義。
“沒聽懂?這家咖啡廳的所有權是完全屬於一名遊客的。也就是說,這裡是整個集散地體系之內,唯一一個可以真正稱之爲私人空間的地方。”
“這和外面有什麼區別?”陸凝漸漸意識到這個私人空間似乎有着很不尋常的意義。
“不知道。我所處的階層決定了我的眼界,我尚且無法知曉這個私人空間究竟能帶來什麼,我只知道……這裡不受集散地一般意義上的監管。”
趙汐華的衣袖裡滑出了一把小刀,她將指尖在刀尖一蹭,一滴殷紅的血從割開的皮膚下方滲出。
然後,滴落,凝聚第二滴。
陸凝陡然睜大了眼睛。
集散地除了靈魂污染以外的治療全部是免費而迅速的,類似劃傷這樣的小傷口甚至在血液滲出之前就會自動痊癒,這也是人們不會在集散地內動手的原因之一,因爲每個人都知道就算豁出命來揍人也不會致死,連致傷都做不到。
“趙小姐,這樣做我們店內會比較麻煩。”店員用二人剛剛能聽到的聲音提醒。
“啊,對不起,稍微有點得意。”趙汐華用餐巾紙抹去桌上的一滴血,手上的傷口也迅速癒合了。
“這是……”
“即便是廣泛分佈於集散地內的基礎服務,在這裡依然要進行授權。我至今並不清楚這樣的環境在戰略上具有什麼樣的意義,但我知道不同總會有什麼重要的作用。”
“那個作用可能終我們一生都無法看到。”
“但是知道總比不知道的好,對嗎?”
這個陸凝完全同意。
這場談話持續了兩杯咖啡的時間,趙汐華確實沒講太多有價值的東西,尤其關於自己團隊和人脈方面的事都是輕輕帶過,可即使如此,陸凝也沒辦法感覺到任何不快,反而有種這次聊天非常充實的錯覺。
直到兩人推開門,搖動了門口的風鈴。
“感覺如何?”
“聊天是獲取信息的途徑……你說得沒錯。”
“那,下次希望我們還能再見面?”
“會的,在某個不那麼需要勾心鬥角的場景裡。”
叮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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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夢想家的表演。”時瞳將一個乾淨的玻璃杯放在櫃檯上,和之前的十一個玻璃杯一樣整齊地排好。
“但是很有趣,一羣惡人標榜着自己的大義,促成了這樣一場毀滅的結局,我覺得可以當做這次聊天的談資了。”男子說道。
時瞳看了看男子,似笑非笑地說:“惡人的大頭目居然也會這樣說?”
“旁觀者視角並不需要他本身的善惡作爲判斷依據。”
這時,阿瓦塔接口說道:“這個場景本身導向的就是降臨結局,甚至在原本的故事線裡空想都沒去管裡蘇佛,放任他將整個罪惡都市‘淨化’了。”
“淨化……這是個不錯的說法。”老紳士馬拉布蘭卡附和道,“在涉及整個場景的兩千六百個並行觀察記錄中,無從改變原本結局的結果多達百分之九十四,空想出手,裡蘇佛被驅逐的只有百分之二。”
“哦?還有百分之四?”
“全員選擇提前脫出,場景在繼續發展前就關閉了。”阿瓦塔說。
“誒?現在的二階都慫成這樣了?”依蘭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依-依蘭,你-你得知道,現在不-不是紀元開-開始的時候。”米迦洛結結巴巴地解釋。
“君影,給你們最年輕的小妹妹講講吧。”男子向黑色公主裙的少女示意道。
“嗯……因爲上個紀元的最終戰爭爆發導致集散地的人員銳減了接近一半,而這一半人還有大約三分之一要進入淘汰場景,可以說當時剩餘的所有組織都面對着一個嚴重的人手不足的狀況。那個時候只要達到了招收標準每個組織都會傾盡全力培養,同時也就會嚴格規定在場景裡面的任務完成度,你那時候是四階,恐怕也不瞭解下面階層的狀態。”
依蘭點了點頭。
“但是根據最近的數據顯示,大型組織的人數已經基本接近了飽和線,由於集散地不存在擴張需求,而再一次戰爭爆發也是個很遙遠的事情,下方的人們過着一種非常滋潤的生活。”君影將咖啡端起淺嘗,微微一笑,“甚至集散地都將死亡標準線提升到了接近百分之二十五,這簡直是史無前例的優厚待遇,也就不難理解爲什麼下面的人都慫了。”
“啊?”
“一羣綿羊不光有了牧羊犬的保護,甚至還有荷槍實彈的獵人在附近巡邏,雖然依然有被偷襲的風險,但跑得快就不需要擔心了。”君影將咖啡杯放在手邊,“你是不是想說,這樣的人在黑暗紀元根本活不過一個場景?”
依蘭點點頭。
“但是黑暗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從那個時候過來的人,也着手建立了真正和平的秩序,甚至到現在還能記得當時的一切,保留着那時狼性的組織也在逐漸被馴養。只有少數幾個例外。”
說到這裡,君影向時瞳微微點頭致意。
“泛亞文明的星界聖堂,以及我們的永夜議會,可以說是少數組織之二。但令人悲哀的是,就連我們的下級,也在逐漸受到同化,沉溺於……”
“這樣就可以了,君影。”男子擡手製止了君影打算接着說的話。
“她依然在爲那位選擇放棄的人而耿耿於懷,雖然我覺得這種事發生在她身上簡直不可思議。”阿瓦塔說道。
君影笑了。
“我知道這是您表面的意思……真遺憾我永遠猜不透你內心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