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所說的東西陸凝昨天就已經知道了,她親眼看過那些魔力之後,自然知道阿爾塔納的示警究竟意味着什麼。事實上,那魔力對於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是一樣的,雷尼克斯也早就在這上面投入了不少精力進行研究,魔力刻印就是成果之一。
雷尼克斯沒有變得和阿爾塔納一樣的原因只是因爲他已經在那巨大的屍骸上佔據了一個位置。
“看來真相便是如此。”廉清宜摸着鬍子,“任何天性終究擋不住魔力的直接影響。不過阿爾塔納刺殺你是來自於魔法起源的影響,他如何接觸到魔力的?”
“魔法邊界。”雷尼克斯回答道,“他是個優秀的研究者,既然我能夠接觸到,他也可以接觸到。”
“那是什麼?”這回就連古斯塔夫和查斯汀娜兩人也不知道了。
“魔法起源只是掌握了魔法的一部分奧秘,而如果僅僅向一個方向鑽研,人類是可以觸及到知識邊界的,也就是魔法起源所給予的一切魔學知識都無法囊括在內的疑問。當解決了這個疑問,哪怕只是向着知識的盲區邁出一小步,都會直接打通與魔力本身的聯繫。”
“你們本身就具備着直接聯繫到魔力的能力。”陸凝說道,“不過聯繫到和能承受是兩回事,你們這個世界的魔力實在太過龐大了。”
“你看到了?”廉清宜好奇地問。
“看到了。我們這樣的大概因爲規則問題,不會被魔力影響,但是所有這個世界的本土生物大概都無法承受。”陸凝回憶了一下那片近乎無窮無盡的屍骸,覆蓋整個星球,改變世界基本上是輕鬆就能辦到的事情。
“那有個問題。”廉清宜說,“如果魔力如此厲害,當初是怎麼從世界上消失的呢?”
“當年的變動已經不可追溯。”雷尼克斯說,“神話傳說並不能作爲倚仗,我讓圓谷寺空先生重新描繪也正是爲了引發一些魔法起源的記憶,不過很明顯不是很成功,魔法起源本身也遭到了魔力的同化。”
廉清宜點了點頭,又問:“那麼,魔力算是一種生命嗎?還是一種自然現象?”
“既然會死亡,那應該也是一種生命。”陸凝回答道。
“可它的死亡與普通的死亡並不是一回事,很顯然那些魔力正在嘗試着返回這裡。我們既不知道當年它是如何死亡的,也不知道魔力是如何脫離人間的。”廉清宜說,“如果想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那比較麻煩啊。”
“八目島原本的事件,是以整個八目島消失,無人生還爲代價,雷尼克斯成爲了一個新的魔法起源,事態纔沒有繼續惡化。”陸凝說,“而現在,我們想要尋求一個不同的結果,那就得想辦法……”
“沒有必要。”雷尼克斯忽然說。
“嗯?”陸凝看向他。
“我必然會死亡,我的死亡會讓處於我這一端的聯繫中斷。魔力盡管還在逸散,距離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還需要很長的時間,依然只有魔法師們能夠接觸到魔法。無論是你們還是我們,都不需要考慮那麼遙遠的問題。”
雷尼克斯這麼說確實很有道理,而陸凝等人也不會管這個世界未來幾千年的事情。不過陸凝總覺得一些問題不去面對不是很妥當。
這時,門忽然被敲響了,埃舍爾打開門後,月桂葉就站在門外,向屋子裡微微一鞠躬:“老爺,幾位少爺小姐的人在大廳發生了一些爭論。”
“他們能吵什麼?”
“並沒有真的爭吵,但是……他們帶來的同伴大多不需要遵守家規。”月桂葉苦笑了一下,“昨晚的事情,大概讓很多人感到不安了。”
“昨晚出什麼事了?”陸凝問。
“一些失敗的行動。”雷尼克斯擺了擺手,“這座島上的儀式已經啓動,人們都會在自己認爲合適的時候開始行動,昨晚其實就是個好時機。”
“傭人們誰下手了?”陸凝問。
“迷迭香和歐白芷,我們及時勸住了。”月桂葉回答道,“請不要介意,陸醫生,我們這都是內部的事,不會影響諸位。”
“不,這座島上發生的任何事都牽一髮而動全身。”陸凝嚴肅地說,“雷尼克斯先生,傭人們你應該都已經檢查過了?迷迭香和歐白芷是什麼情況?”
“迷迭香關係到被霍英壠打死的那個武鬥家。你們大概知道迷迭香來自於懷特,也就是愛蓮娜的家族,不過已經是比較遠的血緣關係了。那個被打死的人是她從小相識的朋友。”雷尼克斯說,“不過其中的內情很複雜,我還是希望他們之間能夠把事情講清楚。”
“歐白芷呢?”陸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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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迪米特里有一些……齟齬。”雷尼克斯說,“事實上,這兩個人並沒有那麼直接的仇恨,一般來說這個階段應該會被其餘人的復仇行動‘覆蓋’。”
“也就是說島上的人行動是由優先級的吧。哦,對了,迪米特里在此前每次都認爲自己晚上可能被殺害,他也都會給我一個接收器,難道他已經認出歐白芷了?”
“我認爲是的。”雷尼克斯點了點頭,“他大概早已認出了歐白芷,在我提醒過之後,他恐怕已經清楚歐白芷就是那個復仇者了。”
第一輪和第二輪,歐白芷都在第一個晚上就死了,而第三輪則是迪米特里死亡,這兩者之間確實沒有機會產生什麼交集。
“這麼說……您的幾位子女或許對自己的目標早就有所瞭解?看起來不只是迪米特里知道吧?”
“這就看他們自己了。”
陸凝頓時起身:“我對這件事倒是有些興趣,看來這邊沒有我能幫忙的部分,不如我去樓下調解一二。”
“當然可以,月桂葉,帶陸醫生下樓,就說是我的吩咐。”雷尼克斯對月桂葉說道。
月桂葉點了點頭,帶着陸凝走到了樓下。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樓下的七位子女之間倒是還保持着比較平靜的態度,但是其餘人可是近乎要吵起來了。
“迪米特里!你倒是說點什麼!”傑克有些惱火地看着自己的朋友,“之前你不說也就罷了,現在人都已經準備殺你了!你竟然還一句話都不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內心還有愧疚?愧疚什麼?你幫人是天經地義的嗎?憑什麼人家求你你就要幫他?”
“傑克先生,你最好不要這麼激動。”翟景秋皺着眉說,“我們的確知道了歐白芷和迷迭香兩位的問題,但我們這邊更傾向於尋求一個解決方案……”
“霍華德家的解決方案就是解決最根本的問題。”蘇泊比亞嚴肅地說,“既然發現了兇徒,那就直接處理,哪怕完全剝奪他們的行動能力也行,怎麼可以讓兇手還能這樣活動?”
而處於矛盾中心的兩位傭人此刻就站在大廳的樓梯旁,一言不發。陸凝走下樓的時候根本就沒人注意到她,各方對於兩個傭人的處理完全不能達成共識。
“請各位稍微冷靜一下。”月桂葉朗聲說道。衆人聽到這個聲音才把注意力轉移過來。月桂葉見衆人停止了之後,才說:“家主已經全權交由陸醫生來處理這個問題,昨晚的家宴上各位應該已經聽到了。”
辛西婭冷哼了一聲:“她有什麼資格來管這件事?”
陸凝微微笑了一下:“我是霍華德家族的成員,是否足夠?”
這下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不要誤會,家族規誡諸位也看了,家主有權賦予他人家族成員身份,我也正是因此,有了霍華德家族一員的位置。”陸凝笑笑,“不過這也不影響什麼,我現在只是用這個身份加入這場商討罷了,關於二位傭人……以及各位霍華德家先生女士們可能存在的隱患,我希望能夠儘快解決。”
“我同意。”代田真由理立刻出聲,“我可不想這樣擔驚受怕了!每天被人盯着要殺我,那我還不如把人殺了更放心!”
“冷靜一點,真由理,我們都在這裡,沒有人敢隨便動手。”菲莉希雅安撫了她一句,然後對陸凝說:“既然如此,陸醫生,您準備怎麼解決這件事?雖然這次沒有涉及到我,可是我也不得不小心周圍的人了。”
“各位是否已經審問過二位傭人了?”陸凝問。
“他們不肯開口。”翟景秋說道。
“偵探先生,你大概更加專業一點,不如……我們一起問一問?”
“傑克先生覺得如何?”翟景秋還是比較顧及另外一個人的看法的。
“哼,你們也算當事人,問吧。這兩個死不開口,就應該餓他們兩天。”傑克冷笑,“我是不太懂嚴刑拷打,不過這倆人也算是犯了謀殺未遂罪吧?我們自己處理也不過分?”
“還是先讓我們問一下吧。”翟景秋乾笑了一下,而陸凝也喊了兩名傭人一聲,找了一個房間走了進去。
兩名傭人一直保持着沉默的態度,陸凝和翟景秋坐下之後,翟景秋開口道:“還是不準備說明白嗎?”
兩個人依然沉默。
“唉,你也看到了,我勸住了霍英壠,也是打算和你們好好說一說的。刺殺,這種事並不是霍華德家沒經歷過的事情,如果有什麼緣由都可以說明。比如說,霍英壠曾經打死的人,迷迭香,你不想說說嗎?”
“她是在哪裡被抓住的?”陸凝問。
“她試圖在奇目館動手,不過霍英壠的實力更強。”翟景秋簡單解釋道。
“你爲什麼沒有用魔法?”
陸凝看着迷迭香,她可是在上一輪看過傭人們的魔法有多強,在這座島上他們有着龐大的魔力後備,碾壓霍英壠是完全沒有問題的。如果迷迭香都到了能夠被霍英壠抓住的距離,那她的魔法早就能取人性命了。
“家主吩咐。”迷迭香終於開口了,“人的事用人的方式解決,我們的魔法並不是用來謀殺的。”
“哦?”陸凝笑了笑,“就算有仇,你還挺講原則的。”
迷迭香看向陸凝和翟景秋:“是的,家主賦予我們復仇的權利,那麼我們也必須遵守家主所給出的原則。我自然知道我們在動用魔力方面沒有任何限制,但我不會主動打破,歐白芷也一樣。”
歐白芷也點了點頭。
“私仇是一回事,但雷尼克斯先生對我們確實有恩。”
翟景秋倒是沒見過這麼理直氣壯的兇手,他皺了皺眉:“魔法?我聽霍英壠談起過,這麼說你們都有那種魔法?能夠殺死他?”
陸凝拍了拍偵探的肩膀:“你必須慶幸,這幾位僕人還是比較有原則的,至少他們沒有遠距離直接用魔法解決問題。”
接着,她又看向迷迭香:“迷迭香,你知道你的姓氏懷特和霍華德家的關係嗎?”
這個問題讓迷迭香茫然了一下:“您知道我的姓氏?是家主?”
“我獲得這個身份,是和雷尼克斯先生合作之後獲得的一種方便。我們現在很多信息都可以交談,關於各位傭人的來歷我也大概瞭解。”陸凝儘量讓自己笑得柔和一些,“迷迭香,你是雷尼克斯先生的夫人,愛蓮娜·懷特家的人,雖然血緣關係比較遠,但這方面的聯繫是真實的。”
“我……不知道。”迷迭香搖了搖頭,“而且知道這個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麼實感。我不知道愛蓮娜·懷特是什麼樣的人,相比之下,反而是——”
“反而是那位被殺死的格鬥家與你更加親近一些?我很理解。”陸凝立刻接上,“相比於素未謀面的親人,從小長大的朋友才更加值得信任。而這位朋友忽然死亡,大概沒有人會接受。不過迷迭香,你仔細調查過了嗎?”
沒有等迷迭香說話,翟景秋便說了:“霍英壠參加的地下格鬥本來就是雙方均冒着死亡的危險上臺的,他也不會在其中混雜魔法。我可以說這種行爲不對,不過擂臺上被人打死確實是因爲技不如人。”
“看來霍英壠對此記得還很清楚。”迷迭香的目光冷了下來。
“因爲他很少真的失手打死人。”翟景秋說,“除非情況不允許他收手,或者有什麼事真的激怒他。我不爲他辯解,在他無法啊控制自己情緒的時候,將人打個半死或者真的殺了人的情況確實發生了。可我認爲你所認識的人並不是在那個時候,而是比較近期的事。霍英壠沒有和我說什麼,但是我看得出他其實記得,他甚至知道會是你——否則當時他就不是抓住你而是直接殺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