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生存着的執行者並不會對這個問題感到迷茫,他們更多還是對天啓鐘的警惕。
收容物可能存在各式各樣的能力和性格,卻很少誇大自身的能力,畢竟它們便是末日本身,面對執行者,恫嚇並無意義。天啓鐘的宣告,也就意味着它確實能夠重整這裡的一切。
“這玩意真嚇人啊。”
秘密皇帝託着一枚方印,金色的鏈條從方印上散開,連接在身側的幾名盟友手腕上。在方印的籠罩下,天啓鐘的聖歌聲在她們身側形成了條狀的符文,看上去就像一個個牢籠一般。
赦命醫師、魔心少女和開朗舞姬都在這裡。魔心少女作爲在審判島住得最久的一個,對天啓鍾也有些耳聞——畢竟她收藏的那麼多愛人,不少都管理過天啓鍾。聽到秘密皇帝的話,她回憶了一下,便講出了關於規則書裡天啓鐘的各種說明。
當然,那些對現在的情況來說於事無補,畢竟天啓鍾已經很久都沒有被敲響了。
“它被敲響了,說明現在就是那羣逃亡派現在一定需要的。啊……天干地支竟然沒有造成什麼影響嗎?爲什麼現在讀的是這樣一篇故事啊。”秘密皇帝略有些不滿地說,“這些衍生體的強度完全不構成威脅嘛。現在連牆都過不去了。”
“我們也是靠着僞造證件才能自由通行的,別忘了我們和那羣逃亡派的目的並不是完全一致的。”赦命醫師正在往手上套醫用手套,“但我還是得抱怨一下,現在可以使用的屍體實在是太少了,我可不喜歡收容物那空殼一樣的軀體,還是執行者更有用一點。”
“不會太久的。”魔心少女晃了晃腦袋。
就在這個時候,另外一個聲音忽然“刺入”了聖歌之內。
那是與聖歌截然相反的另外一種聲音,混沌、褻瀆,卻充滿着動人的誘惑。和聖歌那高高在上的宣判不同,這個歌聲會讓人本能地產生親切之意。
山脈在蠕動着前行。無數將頭顱嵌入山脈之內的軀體充當了手足,開始拖着山脈在走廊內緩慢移動。對於自己的歌唱被打斷,歌唱山幾乎是立即作出了反應,它提高了聲音,干擾了那令它萬分厭惡的旋律。它大肆釋放自身的誘惑力,並讓自己的歌聲穿透了聖歌的旋律,在這截然相反的合奏中,大量不和諧的音符開始滲透到每個人的腦海之中,神聖的責問和墮落的引誘拉扯着他們的神智,而收容物雙方也終於認知到,二者的相反特性。
天啓鐘的聖歌聲忽然消失了。
惡魔般的旋律在空中悠悠流轉,伴隨着這股旋律,甚至處於歌唱山附近的收容物和衍生體都開始受到影響,向山體開始靠近。
而哪怕距離更遠的陸凝,也清晰地感覺到了一個位置,並且內心也涌動起了向那裡靠近的渴望。連她都如此,那些屈服於橙色時光的衍生體本來就是慾望所成,更無法抵擋這種墮落的誘惑力,甚至連戰鬥都不顧,開始向着歌唱山的方向走去。
陸凝一腳踩碎了地面上的蛇,給自己的軍團發下了指令。幸虧它們根本算不上是有自我意識的生命,不然也被控制了就麻煩了。
隨着陸凝的指令,剩餘的士兵們紛紛跳回了黑霧之內。陸凝扭頭想要繼續去追擊橙色時光的時候,卻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不太受控制了。
這影響確實和天啓鐘有的一拼,幸好只是不太受控制,還不至於失控到自己跑去找歌唱山的地步。陸凝思考片刻之後,直接讓鐵馬冰河把她扛到了馬背上,防止她不受控制地跑過去。黑霧中探出鎖鏈,代替了她的肢體,她只需要看着自己眼前的書卷信息發號施令即可。
“橙色時光依然是優先事項,那羣逃亡派的傢伙……”陸凝眯了眯眼睛,“回頭再算這筆賬。”
這時,頭頂的方向傳來了鐘聲。在一聲雄渾的鐘鳴之後,陸凝勐然感到了一陣炎熱。
她可是坐在鐵馬冰河上的!
“您要從天上降下火,燒滅他們嗎?”
陸凝勐然聽到了一個聲音,她讓鐵馬冰河控制着戰馬轉了過去,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蘇沉夢,她背後伸展出大量的銀絲,其中一團提着一直蜥蜴一般的半透明生物。
“天啓,是非常經典的神話題材。歌唱山的對抗毫無疑問讓天啓鍾判定這裡的執行者已經需要一次清洗了。當然,我可不確定它是不是真的會降下天啓四騎士之類的角色來。”蘇沉夢將那隻蜥蜴在銀絲中裹成了一團醬。
“你爲什麼會到這裡來?”陸凝問。
“我找不到我的隊員了。”蘇沉夢臉色不算很好,“碰到你也是因爲看到了這傢伙。橙色時光出逃了?天干地支、天啓鍾……所有收容物都在外面,就算現在的建築物能夠阻攔它們,也只是避免被破壞而已。繞過封鎖的方法高級收容物都是有的。”
“我也不知道你的隊員在哪裡,至於這裡的情況倒是可以說明一二。不過你之前去哪裡了?我只看到你用屍體拼湊出來的那些執行者,但是它們在剛剛那種大範圍攻擊下根本沒有幸存的可能。”
“鎮壓。”蘇沉夢迴答,“你以爲至今爲止那些低階收容物都是誰在處理的?反正不會是你們。”
“你一個人也處理不了多少。”陸凝說。
“閒話少說,伯利恆之告的清算馬上就要來了,我還要去找我的隊員。”蘇沉夢說,“快點交換一下情報?”
“好。”
蘇沉夢很快幫陸凝標註了一下自己見過的收容物突破方向,而陸凝則將自己這邊關於虹谷和逃亡派的情報說了出來。兩人簡單交換了一下之後,蘇沉夢轉身就走,不過看她的樣子,似乎是用那些銀絲控制着自己移動的,本體應該也受到了歌聲的影響。
“歌唱山的威力……不行,越來越熱了,我們得離開,先解決橙色時光最後一個形態。”陸凝催動戰馬衝出了走廊,黑霧籠罩着她,爲她稍微隔絕外面的熱氣。
而事實上,這裡只是餘溫。
熾烈的天火降下,將歌唱山所在的走廊直接化爲了聖火的海洋。那些被歌唱山俘獲在身上的軀體也在聖火的影響下迅速化爲了灰盡。但歌唱山巨大的山體並沒有減小,反而開始宛如呼吸一般慢慢一鼓一縮,隨着這有節奏感的脈動,那些軀體留下的洞口也開始慢慢膨脹,鼓包,裡面的人頭慢慢反轉過來,腫脹的眼球瞪着外部的世界,而耳朵裡面則被大量黑色的細枝鑽入。隨着歌唱山的所有“洞口”都鑽出了人頭,他們一同張開了乾裂的嘴,發出了相同的聲音。
“歌聲”正在對抗着聖火,烈焰並不能讓歌唱山真正燃燒,但歌唱山也受到了聖焰的阻礙,無法突破這被火焰所燒灼的空間。
天啓鍾出現在了審判島的上空,正好是對準了下方歌唱山的位置。一束白色的光輝從鐘口落下,正在不斷向下灌注着火焰。可想而知,這樣的灌注可不止影響一個走廊而已,連同上下層的一切都已經陷入了聖火燃燒之下,正如天啓之日,清算人類的罪業。
然而,清算之外,亦是地獄。來自深淵的歌聲隔絕了聖火,卻拘禁了每一個人的靈魂,天堂和地獄之外……沒有人間。
收容物都開始逃竄,它們試圖離開這天與地的對抗,甚至收容單元之內都不再是安全的。
“發什麼瘋……”文歌和懷特好不容易逃到了熱度稍微低一點的地方,他們兩個可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可能被烤死。格鬥者收藏家已經***掉了,但是在這個收容物身上耽誤了太多時間,他們錯過了很多關鍵事件。
走進下一條圓形走廊的時候,兩人卻見到了十幾個金屬人。它們全身都穿戴着各式各樣的金屬外殼,大腦碎片漂浮在身上的不同部位,每個金屬人身上的燈光都在閃爍不定,它們對於進來的兩人似乎毫無反應,都在擡起頭,仰望着天空。
“怎麼說?要不要剁了?”文歌看到這羣傢伙也沒什麼好氣。
“它們怎麼會受到天啓鐘的吸引?按理說,最初毀滅它們應該也有這個收容物的一份。”懷特翻開手裡的聖骸,“這些被拼接起來的東西,到底是因爲什麼而誕生的?這倒是讓人有些好奇。”
“它們的生命來源於複數的亡者***。”
對面的門內,又鑽出了一個金屬人,和那些已經完全換成了金屬構造的不同,它的軀體上甚至保留了一部分人類的結構,而在頭頂的球內部的,則是一顆完整的大腦。
縱然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文歌也依然認出了自己的隊長。
“阿比蓋爾……隊長。”
“你是我回來之後,見到的第一個生靈,真是好運。”阿比蓋爾的聲音一如既往,但是混入了機械的合成之後,已經找不到原來帶有感情的語氣。
“你已經死了。”文歌的手套開始延展,凝聚成了一把重劍,“你想說自己還保留着人類的意識?”
“雖然的確如此……不過你應該動手,文歌。”阿比蓋爾擡起機械手臂,一根鋼爪從上面彈射而出,“地下還有我曾經的隊員,建築裡還有出逃的收容物。我的生命結束了,但是你們的還沒有。”
“文歌,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懷特澹澹地說。
“我知道,懷特,幫忙。”文歌甩了一下手裡的刀鋒,衝向阿比蓋爾。與此同時,懷特在後方翻過了聖骸的書頁。
那上面記錄的人並不多,除了文歌之外,只有四個人,這四個人也是懷特在這段時間內真正教導,並贏得了對方信任的執行者。他們的實力都已經得到了長足的提升,只可惜——沒什麼時間繼續培養了。
“這一次,也沒有真正培養出能夠讓我感到驕傲的學生。儘管……很接近了。”懷特輕聲感嘆,手指抹過書頁。上面的文字記錄隨着他的手指開始浮動,屬於對人類特徵描述的部分被直接抹去,而屬於對能力和強度之類的描述則隨之落入了屬於文歌的文檔後方。
“速戰速決。”
揮手間抹去了四名執行者的懷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觸,而是直接向文歌說道。文歌身上的氣勢瞬間暴漲了一截,霎時間便已經來到了阿比蓋爾的面前。
砰!
劍鋒砸在金屬臂上,砸出了一個凹坑,不過阿比蓋爾明顯沒有受到這一擊太多的影響,另一隻還是人類血肉的手臂上立即亮起了瑩藍色的光輝。
繁星孤悼的炮擊。
文歌空中一個扭身,躲開了貼近的光束炮,但整個人立即被阿比蓋爾一記鐵山靠撞飛了出去。十字型的的交錯紋路在艾比蓋爾的人類手臂上閃過,聚集在她的指尖,緊接着在一劃之間掃出了五束高能射線,瞬間貫穿了文歌的身體。
“只論戰鬥技巧來說,我並不比前十之列的隊長們差。”阿比蓋爾看着文歌倒在地上,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走向了那些金屬人。
“破碎的靈魂,終究是如此薄弱的姿態。雖然它們的構成擁有足夠多樣的精神抵抗組件,但在歷史之中,從未有哪個靈魂面對過這兩個直至靈魂的攻擊。”
“歷史中?”懷特挑了挑眉。
“金屬人的歷史,在我的腦中。我們的歷史,最早也只能追朔到第二世代的後期,而在此前並沒有記錄。”
“有意思。”
“至於你,莎蘿的下屬。莎蘿呢?你爲何沒有追隨你的隊長?”阿比蓋爾轉向懷特。
“大概是死了。”懷特說着彷彿和自己無關的話,“她的性格很懦弱,卻裝出那種強勢來。沒有人在她的旁邊,恐怕什麼都做不到吧?而在這樣的局面下,落單的機會有的是。”
“無心之人。”阿比蓋爾擡起手,藍色的光輝再次聚集。但就在這一瞬間,地面上撩起了一片赤紅的劍光,噼在了阿比蓋爾的身上, 將她擊飛了出去。
“你的軀體哪裡都這麼硬嗎?隊長。”文歌從地面上翻身而起,傷口已經被紅色的物質所填補。
阿比蓋爾在空中一個翻身落在地上,身上只能看到一絲正在迅速恢復原狀的凹痕。
“金屬人是這樣的,文歌。原來如此,你的不死性並非來自於你自身的武器,所以纔沒有被我的繁星孤悼直接殺死。”
“畢竟從見識到這把武器的第一天起,我就在思考應該怎麼應對您的力量……沉默悼詞,直接封殺各類不死性的效果,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