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回 三山衆生會,無非取或與(下)
150回??三山衆生會,無非取或與(下)
我強忍着沒有笑出聲來,親自起身到櫃檯前將那杯天價綠雪茶端來送到桌前,客客氣氣道:“請用茶,我是這家茶室的老闆,謝謝你如此慷慨!”一屋子人都笑了,雖然聲音不大但卻聽得很清楚。
黃少爺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似乎被剛纔那人耍了,黃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騰的一下就站起身來兩大步走到那少年的身後,伸手就要抓他的肩頭,口中喝道:“臭小子,你找——”
然而黃少爺話只說了一半就硬生生的嚥了回去,隨即轉爲很尷尬的親切語氣道:“小風呀,好久不見,風市長近來可好?”伸出去抓人的手也垂了下來成了握手的動作。因爲面前的少年已經轉過身來,這人黃少爺認識,是風副市長的公子風君子。
剛纔我和柳依依都沒有說話,就是因爲看見了風君子。風君子好像根本沒有看見黃少爺剛纔要伸手抓人的動作,也沒有聽見罵他“臭小子”的話,而是一臉微笑的與他握手道:“我當是誰這麼財大氣粗?原來是黃少爺!真是一擲千金好氣魄,這杯茶不得不讓給你喝啊。”
風君子一番話深得古人三十六計中“上樓抽梯”的精髓,將黃少爺捧得不喝也得喝了。黃少爺現在大腦也開始冷靜下來,這五萬鉅款一杯茶實在也太貴了,他有點口吃道:“小風你想喝我就讓給你,我哪敢……”
他話還沒說完,門外衝進兩個穿着黑西服的彪形大漢,一進門就喊:“黃老闆,出什麼事了,有人找麻煩嗎?”
黃少爺趕緊喝道:“我沒事,見到個老朋友而已。你們出去,在車上等我,不叫不許出來。”
風君子此時臉色陡然一寒,趁機將手抽了回來,沉聲道:“我哪敢喝黃少爺這麼貴重的一杯茶!這要是傳出去好說不好聽,影響太壞了!……黃少該不會是付不起賬吧?”
黃少爺額頭見汗:“不是不是當然不是,不過今天沒帶這麼多現金——”
“黃大少買東西還用現金嗎?開張支票不就得了!你要是手頭週轉不靈怕空頭的話我可以借給你。”恰在這時又有一人走進綠雪茗間開口說話。這是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大姑娘,身材火辣、面容姣好帶着三分蠻色——竟是好久不見的張枝。
有人添亂黃少爺本想借機發作,可一見來人是張枝,頓時氣勢又矮了三分。黃家的公司現也在榮道集團手下做分包工程,他也能認出這位蕪城首富的大小姐。因乍然富貴而驕的人,見到了世上真正富貴而不必驕的人,無論如何也神氣不起來。
綠雪茗間的幾張桌子上都坐了人,張枝幹脆不坐跑到櫃檯後面拉着柳依依的手說起話來,將黃少爺晾在了一邊。黃少爺尷尬的站在那裡,冷不丁聽張枝在櫃檯後面又問道:“黃少,你到底借不借錢,該不會是真付不了賬吧?那我現在就打電話叫人送錢來了!”
“不用了,我這就去拿……”黃少爺低頭出門上了街邊的一輛轎車,不一會取來一張支票放在櫃檯上,轉身就要走。
“慢着,錢付了茶還沒喝呢!喝完茶再走。”我這個“老闆”終於說話了。
黃少爺這纔想起自己花五萬天價“搶購”的那杯茶還放在桌子上,又坐下大口喝了起來。他也不嫌燙幾乎是幾口就喝完了,連茶葉都嚼了嚥下大半。他喝茶時風君子已經坐回到原來的地方,張枝只顧着和柳依依說話,就連同一張桌子對面的陌生人也在微笑着低頭品嚐烤白果。誰也沒有多看他一眼,就當這個黃少爺是空氣一樣不存在。
不知道這一杯茶他喝的滋味如何,總之是喝出了滿頭汗。看黃少爺的神色似乎終於明白了這茶室雖小江湖卻是很深,他耍錯了地方,魂不守舍的喝完茶匆匆離去。
“從小到大,我手裡還是第一次拿這麼多錢,這一張紙要是都換成一快錢的鋼蹦得有多少?”這是在茶館裡的客人都走了之後,屋裡只剩下我們幾人,風君子翹着二郎腿坐在那裡一手拿着支票另一手將支票彈得啪啪響,口中還在自言自語。
我答道:“五百萬個鋼蹦,只怕你背不動!”
柳依依以前沒見過支票,好奇的問:“這張紙到銀行就可以換五萬塊錢嗎?”
張枝:“和五萬塊是一樣的,不過這是轉帳支票不是現金支票,不方便在銀行直接提現。你交給紫英姐讓她十天內入賬就是,反正你們多了五萬塊錢。”
柳依依:“風君子,這杯茶是不是太貴了?你們剛在象在欺負人,敲詐那個黃少爺的錢財。”
風君子笑道:“不貴不貴,簡直是太便宜了!柳依依,你不懂,他只花了五萬塊,我們卻送了他一場大富貴。”
張枝也一旁對柳依依解釋道:“經歷今天這樣的事,他心裡應該有所警醒,平常不會有人能故意給他這種教訓的。如果到了外面真正的大場合,碰到了險惡不能得罪的對手,他如此行事只要有一次不慎恐怕就會損失慘重身家不保。……如果他能記住今天的教訓,以後遇事多一分收斂與警覺,少一分張揚與狂躁,對於他來說就是一場大富貴。”
張枝和風君子兩人很有意思,只對柳依依說話而互相之間不說話。風君子見張枝如此,站起身來腆着臉湊過去沒話找話道:“張枝,我正想找你,你能不能幫我去銀行換五百個鋼蹦……錢嘛,我沒有,就在柳依依這裡拿。”
張枝終於看着風君子說話,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給你換五百萬個,堆座山把你埋裡面得了!”
九十年代以前人民幣最大面值是十元,票面圖案是工農兵大團結。其實百元鈔票1980年國家就開印庫存,但一直沒有投放市場。直到九十年代初前後才投放流通,也就是票面圖案毛、周、朱、劉四偉人像的那一版,1990年印製的還加了一條金屬防僞線。隨後投放流通的還有一元硬幣,就是正面牡丹背面國徽的那一版,最早在上海地區投放,當時在蕪城市面上還很少見。所以風君子纔會有藉口找張枝幫忙去換。
柳依依不知趣的插話道:“風君子你要這麼多鋼蹦幹什麼?”
風君子:“我們大家一起花呀,正一三山善結大會上好買東西。”
這下旁邊的果果和阿遊高興了,拍手詢問在善結大會上都能買到什麼東西?氣氛輕鬆起來,張枝也不再板着臉,伸手在風君子腰間狠掐了幾下,嬌叱道:“幾天不見你就學壞了,居然學會了玩上房抽梯吃了吐,幫石野騙人錢財。”
風君子:“你剛纔不是和柳依依說得很明白嗎?這是修行高人點化世間的與取之道。我沒拿錢,石野也沒騙錢,你怎麼還掐我……輕點好不好?小姑奶奶,疼啊!”
張枝:“你這麼高的高人難道還怕掐?”
風君子:“我個子沒有石野高,你去掐他好不好?”
柳依依:“好端端的要掐我石野哥哥幹什麼?哥哥個子高也不能欺負他呀。”
看見張枝標誌性的掐人動作,就知道她與風君子之間已經誤會消除和好如初。笑鬧了一陣,趁着張枝將果果抱在腿上給她梳小辮的空,我悄聲問風君子:“你和張枝什麼時候和好的?她不生你氣了?”
風君子:“就是今天,就是剛纔呀!她主動上門不就是想找臺階下嗎?女孩家心思總不能直接說出來,我能不主動下臺階嗎?”
……
很快就到了風君子的生日,我已經告訴風君子要給他辦一桌。風君子很高興,特意強調來喝酒就行了,禮物就不必了,大家都等着到正一三山會上去淘寶。風君子雖好熱鬧卻不喜歡俗客打擾興致,加之他的身份敏感,所以紫英請的人也不多。去年的幾位除了阿秀也都到了——張枝、七心、紫英、柳依依、我。另外還有丹霞夫婦聽說也要來湊個熱鬧,張先生也要來,宣花居士已知道風君子的身份,所以也請了。
加風君子在內一共十個人,知味樓留了一間大包間。這一天是星期四,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沒上風君子就早早把我拉到知位樓,包間裡紫英已經把酒和涼盤都擺好了。宣花居士是最先到的,和風君子打個招呼客氣一番,風君子也多謝他前段時間幫忙修復古冊。接着柳依依、張枝、七心也到了,是七心去找的張枝,兩人又一起去接的柳依依。
七心一進門,就很自然的坐到了風君子的右手邊,順手摘下了那張只是略做掩飾的面具。雖然風君子的酒桌上大家揣着明白裝糊塗,只要他不戴面具端架子沒人叫他前輩,但其他人還是身份有別的。風君子左手邊應該是張先生的位置,順過來是我,右手邊應該是丹霞生的座位,順過去是丹霞夫人。
七心顯然不太懂這些講究,直接就坐在風君子的右邊。經過忘情宮之會,大家也都知道了七心和風君子之間特殊的關係,她就要坐在給風君子斟酒的位置別人也不好說什麼。張枝猶豫了一下,也裝作不經意坐到了風君子的左手邊。紫英笑了笑說道:“這個酒桌上沒法排輩分,大家沒大沒小隨便坐吧。”
七心聞言問風君子:“我坐錯地方了嗎?”
風君子苦笑搖頭:“沒有沒有,隨便坐。”
大家坐着聊天等人到齊了開席,只缺張先生、丹霞夫婦三位長輩。然而左等人不來,右等人不來,大家等了一個多小時天色都暗了還是不見人影。我們都有些着急了,不會出什麼事了吧?雖說那幾位都是神通廣大但蕪城現在的情況也十分複雜。張枝終於忍不住要給他父親打電話,然而剛走出房間門就站住了——那三位恰好此時到了,而且是一起到的。
來的不止三個大人,每人手裡還牽者着個孩子。丹霞夫人手裡牽着果果,丹霞生手裡牽着阿遊,張先生手裡牽着小紫成。紫成和阿遊兩個男孩臉上紅撲撲氣鼓鼓的好像很生氣,而果果臉上似有淚痕未乾。
見次情景我趕忙問到:“你們這是怎麼呢,三個孩子出什麼事了?”
小紫成嘴快,大聲對我嚷道:“師父,剛纔有人欺負我們三個小孩,想把果果搶走!”
風君子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什麼人這麼大膽子欺負妖精?也不問問是誰家的妖精!……帶我去找他們算賬去,看看是哪門哪派的。”
風君子一着急口不擇言把紫成也歸到妖精一夥了。果果和阿遊說起來與風君子沒什麼關係,但他們是柳依依領回來的,愛屋及烏風君子也把他們當自家妖精了。有人欺負這三個小孩就等於欺負柳依依和我,欺負柳依依和我就等於欺負他風君子,叫他如何不生氣?風君子自己也說過世間高人都護短。果果是個小花精,雖然修行不足但也不是普通人能對付的,欺負他們的一定是修行人。
張先生擺手道:“風君子你坐下,還好我們及時路過纔沒出什麼大事,事情已經解決了。大家都坐下慢慢說。”
我也很生氣。現在的蕪城中,修行人大多知道這三個小孩與我石小真人的關係。丹霞夫婦的兒子丹紫成拜我爲師自不必說,果果和阿遊是綠雪茗間的小夥計,而綠雪茗間茶室是我石野所開大家也應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