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陵國邊境,黑風崖。
兩座山崖中間,一條狹長的山谷猶如一把利劍穿透山崖。
山谷遠處,一陣提提塔塔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不多時,一匹渾身漆黑的馬屁拉着一輛馬車自遠處而來。
與此同時,山崖之上,無數雙綠色的眼睛亮起,彷彿一簇簇詭異陰森的鬼火,虎視眈眈地盯着那輛正駛入山崖的馬車。
在馬車鑽入漆黑的甬道之時,無數道黑影鋪入甬道之中。
緊接着此起彼伏悽慘鬼叫,劃破靜謐的夜空。
一陣慘叫之後,黑風崖恢復寧靜。
馬車搖搖晃晃地駛出甬道,和進入之前不同的是,馬車車身上飛濺了許多黑色的不明液體。
馬車之中,白月宴拿出手帕慢悠悠地擦着手裡的照邪鏡。
餘霧茫抱着雙臂,閉着眼睛打盹。
夏邑鳴神色目光落在白月宴那照邪鏡上面,對於白月宴的行爲很是費解。
一般人見到惡鬼這種東西,都是唯恐避之不及,要麼就是將其誅殺。白月宴呢,極不害怕,也不打算殺掉。
而是用照邪鏡將所有攻擊自己的惡鬼都收到其中。
用她自己的話說,收這些惡鬼,是爲了給自己當幫手。
夏邑鳴不明白,白月宴要怎麼做,才能驅使這些惡鬼給自己當幫手。
擦乾淨照邪鏡表面的血污之後,白月宴纔將之放到旁邊。
彼時已經深夜,但是她卻不敢閉上眼睛。
從剛纔開始,他們已經進入北陵國境內。
北陵國,中古大陸最弱的一個三等國家。
因爲最弱,所以這裡成了邪祟們的天堂。
幾乎整個大陸上,一半以上的邪祟都盤踞在這個位於大陸最北端的小國裡。
極北聖殿將第二輪天醫符師比賽安排在這裡不是沒有原因的。
在正式比賽開始之前,前來參加比賽的考生們以及陪同的老師除了參加比賽,還有一件重要的事,便是幫助這個國家清理邪祟。
選擇邪祟最多的國家作爲第二輪天醫符師比賽的主辦國家,在大陸上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歷史了,已經成爲大家心照不宣的慣例。
進入北陵國之後,先後已經衆多惡鬼攻擊他們,剛纔黑風崖那一批是第六批。
好在攻擊他們的都是些惡鬼級別的鬼族,他們輕而易舉便能解決了。
夏邑鳴掀開窗戶,往天空看了看,那輪高潔的明月懸掛於上空,“甄老師,馬上要到子時了。”
子時一到,就意味着鬼族們的實力會直接提升一個檔次。
甄醫慈坐在馬車前面驅車,聞言,不慌不忙道,“別擔心,再往前面走,便到第一個落腳驛站了。”
此次蒼穹國能進入第二輪天醫符師比賽的本來有三人:白月宴。夏邑鳴和魏雪芙。
至於魏雪芙已死,如今參加比賽的便只有白月宴和夏邑鳴兩人了。
而甄醫慈和餘霧茫正是他們的領隊老師。
北陵國地處北端,整個國家都出都是山脈丘陵,且人煙稀少。
若不是一路上都沒見到什麼落腳的點,他們也不至於這麼連夜趕路。
再往前十幾裡,便到達了此次第一個可以落腳的驛站。
甄醫慈對這段路佷熟悉,從前天醫符師比賽的時候,他也帶着弟子來過這裡,對這裡比較熟悉。
很快馬車來到一座橋邊的時候,就停滯不前了。
甄醫慈輕車熟路般地從馬車上跳下來,敲了敲馬車窗戶,道,“老餘,出來幹活了。”
餘霧茫不情不願地睜開眼,從馬車裡鑽出來。
夏邑鳴好奇甄醫慈說的幹活是什麼,便好奇地將腦袋伸出窗戶。
這不伸還好,一伸出去,便瞧見一條不知什麼年代修的斷橋橫在一條如白練般寬闊的河面上。本來一派極好的景緻,但是仔細一看,那斷橋上卻站着個一身白衣,披頭散髮的女子。
月色之下,隱約可見女子渾身溼漉漉的,衣服上正滴滴答答地滴水,整個人彷彿剛從水裡撈出一般。擡起頭,蒼白的臉上,兩隻眼眶的地方黑乎乎的一個坑,顯然眼睛被挖掉了。
夏邑鳴便打了機靈,知道他們這是遇到女鬼了。
除了那瞎眼的女鬼,橋下的河面上,遍佈着一顆顆黑色的頭顱,彷彿有人在水裡洑水,只露出半個腦袋。那河面類似於那種頭顱,足足有幾十顆。
夏邑鳴哪裡見過這麼多惡鬼?登時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忙鑽回馬車,驚魂未定之餘,卻見白月宴起身,往馬車外行去,他忙叫住她,“外面都是惡鬼,佷危險,你別出去!”
白月宴眼睛一亮,“都是惡鬼?”於是毫不猶豫地鑽出了馬車。
夏邑鳴不解,怎麼告訴她外面佷危險,她還跑那麼快?
白月宴都離開了馬車,夏邑鳴比她還大幾歲,若是躲在馬車,豈不叫人恥笑了去?
因此也硬着頭皮,離開了馬車。
甄醫慈頭疼着看向這倆孩子,心道白月宴不聽話,不待在馬車裡也就罷了,怎麼就連平時順從的夏邑鳴也出來了?
“你倆都給我進去!”
白月宴道,“師父,她過來了。”
那白衣女鬼正邁着緩慢的步伐朝他們走來,在她身後拖出一條溼漉漉的水印子。
甄醫慈沒好氣道,“現在已經過了子時,這些畜生修爲大增,不比剛纔在黑風崖的惡鬼,你們小心點。”
說完,上前一步,咬破自己的手指,迅速開始畫一道複雜的符文。
而那本來慢吞吞的女鬼,見狀忽然猛撲上來,泛白的手指的指甲蓋被人硬生生拔掉,露出裡面鮮紅的血肉!
與此同時,那本來在河面的黑影,瞬間順着斷橋,爬上橋頭,如同一條條黑色蜥蜴,將衆人包圍在其中!
一隻正要撲到甄醫慈身上時,在半空中時,被一隻橫空出現的長劍拍了出去。
出手的人正是餘霧茫。
兩人心有靈犀一般,甄醫慈畫符,餘霧茫爲他保駕護航。
陸陸續續幾隻惡鬼撲上來的時候,都無一例外被餘霧茫打了出去。
驅鬼符文,比一般的符文要複雜得多。
難度和畫一道天階符文相差無幾。
一筆一劃和粗細都有講究。
甄醫慈畫了一會兒,那符文才成型。
他大喝一聲‘去’!
那符文便朝着那女鬼頭頂飛去,金色的光芒將衆女鬼和水鬼籠罩在其中,它們忽然咿呀呀地叫起來,彷彿被火燒一般。
白月宴握着照邪鏡,眼見這場景,想着是不可能將這些惡鬼收到照邪鏡裡了。
而且甄醫慈身爲驅鬼師,認爲既然碰到惡鬼,便應當立馬誅殺。
他並不支持白月宴這種把惡鬼收入照邪鏡裡,將之當成武器的行爲。因爲他擔心白月宴稍有不慎就會被這些惡鬼偷襲。
甄醫慈道,“可以死心了吧?”
白月宴便只好將照邪鏡收到空間裡,心裡盤算着,反正這些惡鬼也不算什麼厲害的鬼族,收下來,南溟夜也不一定喜歡吃。
沒過多久,那些惡鬼在金光的灼燒下,化作一攤攤黑煙,只有那白衣女鬼還在強撐着。
金光落在他身上,化作一屢屢黑煙,她慘烈地叫了一聲,夏邑鳴只覺得身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望着那白衣女鬼,他忽然覺得這女鬼有些可憐。
就在這時,她猛地撞向罩在上方的金色符文,那符文表面隱隱出現幾道裂紋!
甄醫慈心叫不好,正要上前阻止,但是那符文已經被衝破了。
白衣女鬼回頭惡狠狠地看了他們一眼,轉身跳入河水之中,便消失不見了。
夏邑鳴驚道,“她跑了!”
甄醫慈叫住他,“比別管她了,現在是子時,這女鬼的修爲,恐怕已經到邪祟之上,再繼續糾纏沒意思,而且還不知道這周圍有沒有其他邪祟,若是還有其他邪祟,他們收拾起來便麻煩了,當前還是先去客棧吧。”
四人重新回到馬車上,繼續上路。
一刻鐘過去後,前方出現了一盞燈籠,再往前又是一串燈籠…像是有什麼人額特意點的,爲人引路一般。
路的盡頭,一座客棧出現了。
四人從馬車上下來,才發現客棧周圍已經聚集了幾輛馬車。
這些人比他們先來,但是卻都留在客棧外面,並沒有進客棧。
夏邑鳴奇怪地問,“大家爲什麼不進客棧?”
甄醫慈道,“因爲這裡的客棧佷特殊,需要抓到一定量的惡鬼才能進入裡面。”說着朝白月宴攤手,“丫頭,剛纔你收的那些惡鬼呢?”
白月宴心道,怪不得之前在黑風崖允許她用照邪鏡,到了斷橋那裡卻不準用。
原來前一次允許她用,是爲了現在派上用場!
“給。”白月宴只好將照邪鏡給他。
甄醫慈拿着照邪鏡,揮手道,“跟我來吧!”
四人還沒走進客棧,就聽見一陣叫嚷之聲,從裡面傳來。
“你們這是什麼破客棧?竟然不許我住?本姑娘給你十萬金幣!你馬上給我安排一間天字上房!”
四人聞言,白月宴的腳步漠一頓。
那聲音聽起來,不是明惜彤麼?
四人步入大堂,只見整個大堂空蕩蕩的,沒有小二,只有一個打着瞌睡、骨瘦如柴的老闆。
明惜彤一身粉衣,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
即便如此,白月宴還是認出了她。
——那盛氣凌人的語氣,她就算想不認得也不可能。
明惜彤身後還跟着五六個人,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傷。
那老闆聞言,拿起雞毛撣子,指着旁邊一塊牌子,道,“不認識字麼?要想進房間裡休息,一人至少抓五頭惡鬼,才能換一間普通房間,沒有?就請你去外面待着吧!”
“你們是故意訛人吧?這大半夜的,那些惡鬼正是厲害的時候,你竟然讓我們去找惡鬼,是想害死我們麼?!”
“那不關我的事。”
明惜彤聞言,正要發怒,手裡的長鞭便朝老闆揮去!一道符力從一旁飛來,打到她手腕上,明惜彤哎呀一聲,手裡的長鞭,應聲而落。
她正要朝那出手之日破口大罵的時候,卻發現出手的人是甄醫慈等人…她一下楞在了原地,甄醫慈和餘霧茫她見過一面,她知道這兩人是蒼穹國的人。她驚訝的是在旁邊看到了白月宴也在那裡。
一見白月宴,她便恨的牙癢癢,臉上的疤痕也在隱隱作痛!
恨不得將白月宴千刀萬剮,但是見到她旁邊的甄醫慈和餘霧茫之後,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是從蒼穹牢獄裡被劫走的,若是公然顯露自己的身份,要是被這兩人抓走了怎麼辦?
經過一系列事情後,明惜彤比以前謹慎了許多。
“姑娘,這可就是你無理取鬧了,用惡鬼換客房,自來是人家這裡的傳統,怎可因爲你就輕易改變?”甄醫慈將照邪鏡放到那老闆面前,“這裡面一共二十六隻惡鬼。”
明惜彤裹緊了臉上的面紗。
甄醫慈沒有認出她。
她又往白月宴那邊看去,只見白月宴的目光根本沒看她,她才鬆了口氣,以爲白月宴也沒有認出她。
老闆拿起了照邪鏡,顛了幾顛。
隨後來到大堂中央,那裡放着一個紫金爐子,裡面熊熊燃燒着火焰,奇怪的是沒人填柴火,那裡面的火焰卻燒的很旺。
老闆打開照邪鏡,將裡面裝着的惡鬼投入爐子裡,那二十多個惡鬼一被扔進去,便燒成了一灘黑煙。
老闆將照邪鏡還給甄醫慈,然後來到櫃檯後面,分別取出四把銅鑰匙,交給甄醫慈等人,“二樓走廊盡頭四間房的鑰匙。”
甄醫慈接過鑰匙,招呼衆人上樓,“小月宴,邑鳴,走了,可以去休息了。”
四人走上樓梯,明惜彤纔敢擡頭。
“小姐,看來咱們只能在外面將就一晚上了。”
明惜彤轉身怒瞪了他一眼,“你想讓本小姐在外面過夜麼?你們誰馬上出去給我抓五頭惡鬼回來!”
六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之間,竟然無人出來。
明惜彤怒道,“怎麼?本小姐的命令你們都不聽了?”
“大小姐,現在正是鬼族強盛的時候,剛纔咱們都差點喪命了,要是我們再出去,死在外面,豈不是沒人保護小姐了?”
明惜彤正要發怒的時候,一枚戒指忽然放到了桌面上。
“這位姑娘的房間,我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