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一些體己的話,在關氏的屋子裡呆了許久,把她哄睡下,李雲裳這才與碧雲出了院子。
擡頭看天,昏黃色一片,想不到已經傍晚了,午膳她陪着關氏隨便吃了些,如今看時辰,想必宗祠那邊的事,已經辦妥當了。
“王妃,咱們該回去了。”
思索了片刻,李雲裳的視線一直蔓延到了院外的正院,擺了擺手,“去遣個人回府,就說我要在這裡住幾日,直到月兒出嫁那日。”
聖旨上說了,三日後完婚,如此草率的安排,高寒意當真是對這個弟弟手下不留情,想當初自己嫁入廣晉王府,風風火火,而月兒嫁入廣陵王府,則像是硬塞過去似的,而這兩樁婚姻幕後的操控者,都是因爲皇權的鬥爭。
眉眼狠狠眯縫着,有一種呼吸不過來的惆悵。
碧雲沒有說話,而是快步領命退下,她深知,王妃是擔心她乳孃的眼睛,想盡可能地多留下來幾日。
此刻院子忽然變得十分清淨起來,老遠,在院門的一角,一抹粉色的身影正依靠在那。
李雲裳緩緩過去,“都好了?”
“恩,都好了,乳孃的事,我聽說了。”月兒的嗓音壓得很低,生怕再次撩起李雲裳心中的痛。
“小姐,謝謝你。”這次,月兒眼中帶着滿滿的誠心,經過這幾日的思考,她終於想清楚了很多事,若不是小姐處處爲她着想,或許這輩子,她都不能翻身,雖說她從來都不抱怨做一個丫頭。
李雲裳淺笑着,伸出手,摸着月兒的額頭,感覺一陣熟悉,似乎某個人,也喜歡用這種方式安慰她,“走吧,大堂的人估計都在等着咱們呢,段府一下來了兩個王府,可不小心謹慎?”
略微調侃的話,卻讓兩人都淺笑起來,彼此似乎拉近了距離般。
不可否認,李雲裳身上帶着一種魅力,讓月兒恨不起來。
“姐姐,這都是什麼跟什麼,段家又來了個小姐,而且還是那種比李雲裳還賤的身份,你說我們姐妹是上輩子遇煞星了,還是祖墳沒修好啊。”
段映雨站在遊廊邊,把玩着手中的麻花辮子,跺着腳看着遊廊外握劍揮舞的人。
“你以爲我就甘心?娘說讓咱們等,說一定給咱們姐妹安排個最好的親事,讓咱們姐妹做人上人,可現在,不僅那賤人做了王妃,就連那平時看起來白癡的奴才都成了王妃。你看看那賤人多賤,不就是李雲裳把自己娘送的不要的衣服扔給她了麼,她還當是寶,就連那廣陵王,也是當初李雲裳退親不要的破鞋吧,哈哈,哈哈。”
段映歆捏着手中的劍,嘲諷地仰天大笑了起來,廣陵王,本是她看中的,可是!
李雲裳,你這個賤人,連同你身邊的賤人,一同和我過不去!
心中惱怒,長劍猛地就扔出,飛插到了泥土裡,甚是嚇人。
遊廊另一頭,兩人正朝這邊走來,月兒已是忍耐不住,任憑李雲裳拉着她的手腕,可還是抵擋不住她的憤怒。
“小姐,這些,就是嘴巴賤,那就幫她們洗洗嘴吧!”
拉着月兒的手揹她鬆開,李雲裳沒有再阻止,因爲她覺得,是該好好教訓教訓這些狗仗人勢的兩姐妹了。
款款跟在月兒後面,李雲裳並沒有上前,而只是像看戲般,雙手環於胸前,注視着三人。
月兒早已氣勢洶洶地走過去,冷不防,一巴掌就甩了過去。
她本就帶着一身的功夫,這一巴掌,又是下足了力道,猛地過去,直接把段映歆給甩得在原地轉了好幾圈,最終竟踉蹌在地。
“你!你敢打我?你是什麼東西?”
段映歆被打懵了,捂着臉就朝着月兒大怒了起來。
“我是什麼東西?看來,你不僅嘴巴臭,連這雙眼睛也是瞎的。”月兒冷笑着,忽然高亢一聲,“來人啊,給我端兩個油鍋上來,油要是最滾燙的!”
月兒畢竟是未來王妃,加之旁邊李雲裳又在,旁邊的小廝於是並不敢怠慢。
段映雨見狀急忙就想逃跑,誰知月兒的眼睛極快,那輕功更是了得,只聽嗖地一聲,便直接從天而降,落在了段映雨的面前,對她嫵媚一笑。
“方纔你喊我什麼來着?”
“沒,沒。”段映雨嚇得急忙擺手,小腦袋縮到一塊,而月兒則是步步緊逼,害得段映芸只能步步後退,眼看着,就要被逼着到水榭邊上了。
她猛地收住腳步,睜大眼睛,餘光忽然掃到遊廊邊慵懶站着的人,大喊了起來,“裳歌姐姐,救命啊!”
姐姐?這是第一次吧,在這個段家,而且是她們兩姐妹,居然這麼喊她。
有些諷刺地笑了,李雲裳秀眉舒展開來,淺淺開脣,“方纔你們兩姐妹口不擇言,已是犯了死罪,先下就讓未來廣陵王妃教訓幾下便是,總好過被殺頭吧。”
眉眼裡帶着微弱的嘲諷,經歷過這麼多的人,心也變得更加堅硬起來,李雲裳輕巧回頭,看着油鍋已搬了過來。
“你是自己把頭伸去油鍋呢?還是讓我來?恩?”月兒嚇唬着眼前的人,驚的人兒哇哇便大哭了起來,她回望着身後的池塘,簡直是進退兩難。
“不,不要,兩位王妃,雨兒錯了,你們要怎麼懲罰都行,可是這下油鍋,萬萬不行啊,嗚嗚。”
段映雨的小臉兒通紅,那淚水就像是斷了線的珠子般,就差沒給月兒跪下了。
“段映雨,你別這麼沒出息!她們隨便嚇唬嚇唬你,你就屁滾尿流了?好歹咱們也是名門小姐,這動用私刑的事也輪不到你們!”
“是麼?”月兒眉眼帶笑,忽然轉身,然後大步朝段映歆走去,俯身一把就揪住她的衣襟,把整個人都抓了起來。
連拖帶拉,徑直就朝油鍋而去。
兩個大油鍋,下面都生着火,柴火堆得老高,再一看油鍋裡,油正咕嚕咕嚕地動着,月兒嘖嘖地看了眼油鍋裡,立即快手將段映歆耳朵一扯,差點沒把她耳朵擰下來。
攤開掌心,上面一隻珍珠耳墜,月兒眯縫着眼睛,驀地把耳墜就扔進了油鍋裡,只聽見嗖地一聲,那耳墜的珍珠,立即就冒出了黑煙,瞬間便化爲了灰燼。
“嘖嘖,想不到啊,你段家二小姐,耳朵上的珍珠竟然是假的,這戴出去,丟不丟人。”
月兒大笑着,說地段映歆只有低頭巴不得找個地洞往裡面鑽的份。
就在院子裡一陣鬧騰的時候,忽然從九曲迴廊那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李雲裳回頭一望,正是吳氏。
“住手!”吳氏雲雀一聲,立即讓月兒怔住,而此時,如獲大赦般,段映歆兩姐妹都開始哭天搶地,像殺豬般求救起來。
“娘,快點就我們啊,她們瘋了,要把我們姐妹下油鍋啊。”
吳氏瞬間也急了,破口便大罵起來,“你們住手!”
李雲裳冷笑,爲吳氏如此的囂張而搖頭,只是沒有如他所願,而是上前一步,順手將自己雲鬢上的金絲髮夾摘下,手指一彈,便順着段映雨的方向而去,她還來不及說第二句,便‘啊’的一聲,直直往後面栽去。
只聽見撲通一聲,接着便是池塘裡泛起一陣陣水花,段映雨並不會游泳,只痛苦地在水中掙扎,“救命,救命,我不會游泳。”
看着她像驟變魚兒,嘴裡冒着泡泡,那樣子又狼狽又難看。
月兒這邊見李雲裳那邊下手,也乾笑一聲,將段映歆猛地抓起,就要朝油鍋裡送,段映歆直大喊着,眼看着自己的頭就要被按緊油鍋裡,那鋪天蓋地而來的熱氣,直衝她腦門。
“不要啊,不要啊。”
忽然,段映歆猛地掙扎,竟忍不住哭了起來,而她的身下,嘩啦嘩啦,竟溼了一片,從她的羅裙到地上,一片潮溼。
這廝居然被嚇得尿褲子了!
月兒捂嘴便大笑起來,優雅起身,朝着李雲裳走去。
兩人相視,彼此心靈瞬間相通,這幾日月兒就要大婚,她們又怎麼會生事呢,只是想嚇嚇這兩姐妹吧,卻不想她們膽子這麼小。
在吳氏的呵斥下,一干小廝立即跳進了水塘裡,這纔將段映雨抱了上來,她全身溼漉漉的,還被幾個小廝抱着,讓吳氏嫌惡地一把推開她們,惡狠狠地喊着身邊的奴婢們,“還不過來把小姐攙扶回去,常兒,如兒,還不快點過來把你們家小姐攙扶回去,都是作死嗎!”
這一句常兒,說的李雲裳不禁眉頭緊蹙起來。
一場鬧劇過後,晚間,段家上下還是歡聚在大堂裡用晚膳,即便是被李雲裳、月兒如此戲謔欺負,吳氏母女們還得忍氣吞聲,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段老爺心知肚明,但那張冷峻的臉上卻波瀾不驚,只是對着李雲裳的時候,笑意還很濃,她原本以爲,自己有個好爹,可是看現下吳氏翻身,乳孃似乎又過得不好,不禁心中生出一絲寒意,心中怔怔。
她覺得這個爹,對她死去的娘,不忠。
原來每個人,都不是她眼見那般簡單,楚幕婉要防,吳氏這幫女人要防,而她的爹,也讓她很心寒。
八仙圓桌,少了關氏,卻正好空了位置給月兒,只是八人一桌,各自卻心有城府。
“方纔我與月兒只不過是和兩個妹妹鬧着玩的呢,希望二孃不要往心裡去。”十幾個丫鬟站在李雲裳和月兒邊伺候,大家都不敢動筷子,只等着李雲裳一聲令下。
吳氏心裡自是不快,恨不得能剝了李雲裳的皮,可是眼下身份差別,她也只能忍了。
段將軍只是在旁邊賠笑,難得去了一身的威嚴,“來,雪兒,你嚐嚐,這些都是往日你最愛吃的。”
一桌大概有幾十個菜,全都是爲李雲裳準備的,雖說月兒的身份與李雲裳平起平坐,可是在大家看來,月兒之所以有今日,全都是李雲裳給的。
一頓飯吃到一半。
“還有沒有本王的位置?”
就在大家沉浸於十分尷尬的境地時,忽然從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回頭一看,正是高風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