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向高夫人滿眼的悲哀,高荏心中也有些不忍,垂下頭低聲囁嚅道:“娘,你這是幹什麼呢?”眼中已是有些微微溼潤,她袖下的手攥得緊緊的。
高夫人一愣,聽出她話中低落的情緒,忙用絲絹沾了沾眼角,笑道:“沒事沒事,娘就是叫叫你而已。餓了吧?想吃什麼,娘給你夾。”
一邊說着,她已經往高荏的碗中夾起了佳餚。
阿荏這個樣子怪不得誰,她不能把怨氣撒在她的身上,這病可以以後慢慢治的……
這麼一想,她突然憶起世子妃也是醫術高超之人,上回老爺病危之際,若非世子妃爲常人所不能,在老爺喉間動刀放血,怕是早出事了!
雖說此舉駭人聽聞,甚至可以說是荒誕不羈,但世子妃卻真的治好了人,也正是因此,她的醫術才更加難能可貴,如今仍是爲百姓所津津樂道。
以至於有人言及,世子妃與醫聖相比青出於藍,說不定……
高夫人頓時眼前一亮,湊到高衝面前小心說道:“老爺,阿荏這病如果交給世子妃去看看,會不會有得治?”儘量壓低了聲音,她不願意讓高荏聽到這話,免得她傷心難過。
但高荏怎麼也是有十多年武功底子的人,聽覺異於常人,敏銳了不少,此時更是一個字都沒有落下。她手下一頓,眸中隱隱帶着燦燦光芒。
若是母親真的如此做,那便正好合了她的心意了!
高衝一怔,歪過頭睨了眼一旁的高荏,嘆息一聲,“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可……總是不好意思的。”
上次被陸家算計換了他的藥物,世子妃傾力調養他的身子,不僅僅是傷好了,便是多年頑固不化的氣喘也有了明顯的起色。他現在的身體都比之前好了太多,他也十分感謝世子妃。
可是,人家已經爲了治療他費了這麼多心力,他也本想將陸源生在米糧上的道路阻斷以稍稍回報一下。卻不料被三皇子橫插一腳,不僅沒能給世子妃幫上忙,還因爲間接性結了樑子,現在讓陸家欺負到了卿家頭上!
給人家惹了這麼個麻煩,若是還要腆着老臉去求人家給自己女兒治治,他便是臉皮再厚也開不了這個口啊!
高夫人不懂這些是是非非,一聽高衝這麼說,頓時心中大怒,“什麼叫不好意思?世子妃醫術既然了得,便去請她給看看又是什麼難事?”
說着說着。她又拿起絲絹輕輕掩面,低泣道:“我可憐的阿荏,自小就被那老道士接上了山,兩三年回來一趟,以前都是好好的人兒。結果現在這樣,我這個做孃的有多心痛啊!你又不懂十月懷胎的痛苦,怎麼明白我的感受?你分明就是嫌棄阿荏是個女兒,都一點也不爲她想想……”
“不知所謂!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麼!”高衝一見她又開始說這些有的沒的,低聲喝止了她,“阿荏也是我的女兒。我若是不爲她想,南宮越那小子退了婚我何必這麼大費周章去討公道!道長將阿荏接了去是因爲她有慧根,你非說地人家好像害人了似的!”
高衝的怒意將高夫人唬住了,想起現在還是宴會上,她忙止住了淚意,卻還是不依地說道:“那你便去請世子妃看看啊!阿荏現在這樣。你這個做爹的怎麼安得下心?”
“你……”高衝氣結,一時語塞,也只是悶聲喝了杯酒。
無知婦孺,有理也說不通!
高夫人看他一臉不願,心中也是窩火。憤憤道:“你不去,我去!我就是丟盡了這張老臉,我也去求世子妃治好阿荏!”
……
一場宴會持續了一個多時辰纔算落幕,百官都喝得有些微醺,熱鬧的氣氛仍是沒有散去。太后年老,也無法再支持下去,散會後便回寢宮歇息了,而其他人卻有些意猶未盡,還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處。
卿黎方纔多喝了點酒,如今後勁上來,才覺得有些暈乎,而夜間的涼風襲來,更是讓她微微頭疼。
身上突然一陣溫暖,也不知凌逸辰從哪裡拿來一件雪白的披風給她披了上,擋住了漸涼的夜風。
“我不在的時候,你不許喝酒!”替她繫好前面的帶子,凌逸辰低聲警告着。
從第一次見她就知道這女人是個小酒鬼,聽安寧和蘭溪說她酒品還不怎麼樣,若是在他面前也就算了,若是在別人面前喝醉了,他可不許!
卿黎笑了笑,揉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藉由他的身子擋住迎面而來的一陣涼風,好笑說道:“世子爺,你管得也太寬了吧!”
不滿地瞪上她一眼,凌逸辰順勢便將她往懷裡一帶,“叫什麼呢?”微眯的鷹眸中泛着狡黠的光芒,卿黎一時無奈。
老天!這裡是皇宮大院,隨時隨地都有人看着呢!他也不嫌丟人!
沒好氣瞪着他,卿黎最終還是妥協道:“好,好,辰,我不喝,行了吧。”揉着酸脹的腦袋,卿黎乾脆將身上的重量都壓在了凌逸辰身上,這才發現,自己真的是有點醉了。
伸出溫暖的大掌輕撫着她的額頭,凌逸辰的眉峰也漸漸收起。
他看了看有些蒼涼的月色,低聲嘆道:“過了亥時,我就出發去軍營。”
“這麼快?”難怪他要這麼趕着回來,原來皇帝給他的時間僅僅是夠一場宴會的……
“嗯。”凌逸辰淡淡地回了句,擁着她慢慢走向宮門口。幽深的黑眸裡泛着極淡極淡的冷光,他收緊了手臂,想要藉由身邊人的體溫撫慰自己躁動不安的心。
皇叔最近對他的態度越來越莫名其妙了,這麼急着把他趕出京都,是要準備做什麼?
望着靠在他懷中的卿黎,凌逸辰的神色又晦暗幾分。
他要做什麼都沒有關係,只要不對他在乎的人下手……
兩人慢步走回宮門,馬車停在了原地等着他們,凌逸辰正想將卿黎抱上馬車,突然面前出現一位婦人,手中還牽了一位少女,欠身說道:“妾身參見世子爺。”
藉着門口的宮燈和月光眯眼看了看,這才發現是高大人的夫人還有他的小女兒高荏。
“高夫人有何事嗎?”凌逸辰低聲問道。
他和高大人素來也沒什麼交情,至多便是點頭之交,若說真要牽扯到什麼,大約便是黎兒曾經救治過高大人了,現在該是衝着黎兒來的吧。
鷹眸打量了一下高夫人身後的高荏,她微垂着腦袋,看不見面容,可如今好好地站着而不是癱軟無力的樣子,看來是醒了,再結合高夫人這麼吞吞吐吐的樣子,他也基本可以斷定,高夫人是想要讓黎兒給高三小姐看看了……
低頭望了望靠在他懷裡閉上雙眼的卿黎,見她睫毛似乎顫了顫,凌逸辰也霎時會了意,便也耐着性子在原地等她開口。
高夫人聽到凌逸辰冷淡的聲音頓時渾身顫了顫,她簡直是怕死了這位世子爺,誰不知道他身上帶了血雨腥風,渾身冷厲的氣勢和傲然的姿態便足以讓人畏懼。
可是,她又不甘心就這麼退縮。
世子爺雖然是冷傲了些,算不得是儒將,但也不是不講理的莽夫,何況世子妃看着溫雅恬淡,她怎麼也要試一試。
微微緊緊高荏的手,她欠了欠身道:“世子爺,小女高荏自前段時間開始便瞌睡成性,看了多家名醫不見成效,聽聞世子妃神醫妙手,妾身斗膽,想請世子妃一探。”
說完,高夫人悄悄睨一眼卿黎,見她似乎是已經睡着了,又慌亂地垂下了頭,心中有些後悔。她似乎挑錯了時候……
高荏一直垂着頭,只等着卿黎的下文。
她需要找個時間和卿黎單獨談談,以她的身份,她的醫術,只要她願意,一定是可以幫到自己的!
卿黎原先眯着的雙眸緩緩打開,看了看面前兩人,目光在掃向高荏時又做了短暫停留,重又靠回凌逸辰的懷裡,淡淡說道:“令愛的病可不是憑我一人之力能治的,一時半會兒也好不了,夫人不妨問問她,什麼時候想通了,再來找我吧。”
語落,她看了看凌逸辰,兩人便上了馬車,留下呆若木雞的高夫人愣在原地,還有渾身僵硬的高荏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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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逸辰摟抱着卿黎,撫向她鬢角的碎髮,笑道:“你是有主意了?”
“你不是知道了嗎?”她就不信這人沒看出什麼端倪。
悶聲輕笑一聲,他感慨道:“高三小姐的呼吸綿長,腳步輕盈,可以說身體健康,甚至還有武藝傍身,不像是久病成疾的……”
微頓一頓,凌逸辰又忽的一笑,“阿越這一回可是馬失前蹄了!”高三小姐深藏不露,阿越把她退了婚,當真失策!
就知道他想到了!卿黎也微勾脣角,“高小姐其實就是在裝病罷了,她只是藏了心事不想與別人說,等到把這個心結解開了,問題自然迎刃而解了。”
凌逸辰笑笑,輕拍着她的肩膀輕聲道:“別管那麼多了,你也累了,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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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捲到這裡就結束了,接下來會是第三卷,故事也會越來越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