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芽冷哼了一聲便離去,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
夕顏嘖嘖稱讚,“有個性,我喜歡!”
雖然她嘴上這麼說着,但卿黎知道,夕顏不會真的對子芽下手。
一來,她也並不是真的對子芽感興趣,不過是想玩笑一下,二來,子芽是她的貼身侍衛,夕顏絕不會來挖自己的牆角。
畫舫中寂靜無聲,時不時有清風拂過紗簾,隱約看得清河面上的景緻。
卿黎悠然隨性坐着,手捧香茶,並不急着說話,素淨到幾乎能夠淡去,好像下一秒便會乘着河面清風飄然而去。
夕顏突然想起這望仙河的典故。
傳說許多年前,便是有一得道高人在這河上泛舟之時,參透了世間大道,終於得到突破成仙而去,所有人都看着他駕五彩祥雲離開,是以得來望仙二字。
莫不是,黎這時也參透了什麼道義?
夕顏狐疑,盯着那張平和淺笑的面容細看,可在對方眼中除了清淡便再無見過其他。
無奈一扁嘴,她又一次索然無趣地倚回軟榻之上。
一直都知道,黎根本就是個淡漠涼薄之人,能讓她放在心上的,也不過爾爾數人而已,此行前來定是爲了那景軒了!
夕顏有些睏倦地打了個哈欠,摘下手腕上戴的一串念珠把玩,漫不經心道:“黎,你要再不說我可就要回了。”真以爲自己整天沒事幹嗎?
卿黎淺笑,歪着腦袋隨意看了她一眼,“你不是猜到了嗎?我此行的目的。”
拿起一塊麪前的綠豆糕,卿黎輕咬了一口,甜而不膩,軟酥鬆脆,就知道她會享受!
夕顏雙眼微眯,冷哼了一聲,“你就這麼篤定我會幫你!”
無極門以販賣消息爲生。得來的情報確實可靠準確,但也不是每一個消息都會去賣的,就比如黎現在要的……
“你會的。”卿黎笑道。
自從她提供藥物資財,將夕顏從一個被宗族追殺的女孩扶上無極門門主之位開始。她們就已經連成一氣了。
這些年夕顏沒少幫過她,哪怕爲難,最後都會妥協。
世人皆道如今的無極門主不近人情,卻事實上,她恰恰最重人情。說是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並不爲過,更何況她給予夕顏的是救命之恩……
夕顏咬緊了牙,瞪視着那個雲淡風輕的女子。
這個女人,永遠都會抓住最關鍵的一點,讓所有人爲她賣命!
若是其他人敢這麼對她,早就不知被怎麼處置了!可是對於卿黎。她始終都帶了些敬畏。
誰都不會知道,下一秒,卿黎會以怎樣的姿態出現,又是怎麼平和溫雅風度翩翩地讓人驚懼。就如三年前那場奪門主之爭,若是沒有黎的幫助。她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撇開頭,夕顏沉沉嘆了口氣,“以後你再找我做這種差事,我一定不理你!”
卿黎忍住嘴角的笑意,緩緩吐口:“好。”每次都這麼說,還不是每次都心甘情願幫她?
其實她也不想爲難夕顏啊,可有些事真的是自己有心無力。
夕顏正了顏色。起身坐到卿黎面前,微蹙了眉心,“你要問的,是西川選擇花滿樓的原因,是他要牽連景家的意圖。”
點了點頭,卿黎等着她的下文。卻見夕顏突然癟了嘴,很是不屑,“他顧少珏哪裡是想連累景家啊,他的目的可不會這麼簡單。”
頓了頓,夕顏望向了卿黎的眼睛。突然勾脣一笑,“現在被曝光的據點是花滿樓,而接下來,就會是九華真味館,風行米行,還有……南蜀酒坊!”
每一個字都是擲地有聲,夕顏每說一個店鋪,卿黎的面色就陰沉幾分,直到最後一家說出來,卿黎也總算是有些明白了。
景家的花滿樓,段家的九華真味館,陸家的風行米行,還有卿家的南蜀酒坊!
這一個個據點相繼曝光的話,到時候,四大家族全部淪陷,水墨經濟便會幾乎癱瘓!
失去了此等民生保障,就算再怎麼宏觀調配,也難以在短期之內起到效果。國民怨聲載道,朝堂一片紛亂,西川又虎視眈眈,內憂外患之下,水墨前途堪憂!
看卿黎震驚的神情,夕顏知道,她是想通了。
這本是國家之間的事,她無極門卻是分屬江湖。江湖朝廷素來井水不犯河水,她從不會去刻意調查那些皇室之間的事,以免得罪了別人。這也就是爲什麼卿黎問這件事時,她會如此爲難了!
卿黎抿脣一想,有一點極爲不解,“西川既然在水墨隱匿了這麼多年都無所動靜,爲什麼最近會這麼大動作?”似乎沒有什麼直接促成利益的條件因素在,他這麼急事爲了什麼?
夕顏扶額,就知道她會問得更深入了!今天不把事說清楚也不行了!
伸出了兩隻手指,夕顏比劃道:“兩個原因。第一,皓嶽水墨四十多年前曾有一門政治聯姻,也算盟友,但如今皓嶽奪位之爭愈演愈烈,西川若在此時對水墨出手,皓嶽自顧不暇,定不會施以援助,所以此時算是水墨最薄弱的時刻。這第二嘛……”
夕顏一頓,賊兮兮笑了起來,“第二個原因就是因爲凌逸辰了!”
是他?“爲什麼?”卿黎下意識便脫口而出,甚至沒有意識到有什麼不妥。
夕顏瞭然一笑,原來黎的心情也有被人影響的時刻……
故意拖沓着不去回答,夕顏滿意地看到卿黎眉間越皺越深。終於還是沒有讓她繼續不安下去,夕顏笑道:“你成婚過後,世子爺不是接旨調查西川奸細了嗎?就是那個時候打草驚蛇了唄!”
凌逸辰什麼本事顧少珏清楚得很,放任他調查下去,自己多年的部署早晚功虧一簣!既然如此,自然是提前行動了,何況此刻的時機也算成熟了……
夕顏呵呵笑了起來,“說起來,你那親親夫君還真是夠倒黴的!”像獻寶一樣湊到卿黎身邊,夕顏揶揄道:“你可記得凌逸辰一直調查的前朝憫帝陳後的事?”
還在爲她那句“親親夫君”彆扭,又突然聽夕顏說起憫帝陳後,卿黎頓時一怔。
她連這些都查到了?究竟安排了多少人手啊?
不去理會卿黎狐疑的眼神,夕顏自顧自說得高興,“那闖入藏書閣偷盜卷宗的人根本不是西川人,而是凌千墨故意僞造出來的假象。你家世子爺受理了這門差事,結果卻把真的西川奸細引了出來,可不就是倒黴嗎?”
夕顏不顧形象地哈哈大笑,一時前仰後合,歡樂無比。人家一個簡單小伎倆,就把一羣自命不凡的人耍的團團轉,那個三皇子也是個人物呢!
卿黎腦子一時短路,再去想夕顏剛剛說的話,臉色慢慢也變了。
她記得凌逸辰和她提過,那次藏書閣入盜的黑衣人們都是穿了厚底馬靴的,當時她也覺得奇怪,爲何西川的探子這麼粗心大意!
卻原來,人家根本不是西川的,而是三皇子派出用來混淆視聽的!
所以凌逸辰臨危受命,追查西川奸細,無意中引起了顧少珏的警惕,纔有了後來刑部闖入探子被抓,服用曼陀羅毒自盡,還有花滿樓這一系列的變故……
一切的源頭,竟然僅僅是三皇子的一招“栽贓嫁禍”?
卿黎嘴角抽了抽,又覺得不大對勁,“那彼岸花和憫帝的寶藏,還有言亦傾給我看過一塊天蠶雲錦,這些都是假的?”
夕顏攤了攤手掌,“憫帝寶藏和彼岸花我不清楚,據說卷宗裡是這麼寫的,是真是假無從考證,而言亦傾那塊天蠶雲錦嘛……”
“黎,你那麼聰明,怎麼這時候轉不過彎呢?”她捂着嘴笑了片刻,“天蠶雲錦雖說難得,又不是沒有,隨意僞造一塊也不是難事啊!那言亦傾分明就是和凌千墨通了氣的,不過就是爲了增加這件事的可信度而已!”
畢竟,有了卿黎來確認皓嶽六皇子也有探聽寶藏的意圖,這西川同樣覬覦寶藏然後闖入藏書閣一事便給坐實了!漸漸的後續發展也就順理成章起來。
要說凌千墨一開始的目的,大約不過是想要西川鬧出點小事,外部憂患的條件下,他纔好在朝堂上攪和一番,然後趁機除去太子,自己奪嫡。
可他估計也沒料想到,顧少珏是個狠心的角色,一次性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將他原先的計劃徹底打亂了。
想象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又是一個自作聰明之人啊!
夕顏無語地搖了搖頭。
這些人要是能夠團結在一起,一個國家何愁憂慮?偏偏都是想做最高統帥,又偏偏不甘心偏安一隅,所以才整出許多幺蛾子。
卿黎是如何也想不到,原來自己都已經成了別人局中的一顆棋子了!
看夕顏一副瞭然的樣子,她不由苦笑。
這算不算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還好還好,現在來龍去脈都搞清楚了,要想把景軒弄出來,也只有將這些西川的據點一一打破,洗去他的嫌疑。
那時,失去了這些可供操控的棋子,顧少珏便是再想做些什麼也無能爲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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