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維堂清了清嗓子,看了張氏一眼:“紅雪娘平日裡是個什麼做派,咱村裡有眼睛的都看得到,也不用我多說,現在她爲什麼不依不饒,我想表兄心裡也有了計較。”
見江老爹點頭,他繼續說:“若是因爲這事,就把紅雪娘趕下堂,也實在說不過去,不若聽我一句,就按她說的,把她們家分出去吧,也省得嫂子說她們吃白飯。”
又轉頭看向周氏:“紅雪娘,你也別太倔了,真要把你婆婆告上縣衙,對你對江家對孩子都沒好處。”
“村長,你說的我都明白。”周氏點頭:“可是但凡我軟和一點,這幾個孩子靠誰?他們爹不在,我就是他們的主心骨。”
“我知道你也是爲孩子好,這次怕也是真把你氣着了。”趙維堂點頭:“這次我就給你作主,讓你從江家分出來單過,這樣你可滿意?”
周氏也懂得見好就收,其實她剛纔就暗暗責怪自己衝動,若是江家執意讓自己下堂,她連個住的地方都不能給孩子們,但若是分家就不同了,江家總要分一點東西給她和孩子的。
趙維堂見雙方都點頭了,纔開口驅趕院門口的村民,讓他們各自散去,自己則跟江老爹等人進了江家正房。
進了屋,三方一時都不開口,氣氛有些詭異。
“怎麼都不說話了,周氏剛纔在外面不是挺能說的嗎?”張氏吊着三角眼,刻薄地說:“你不會是想反悔了吧,我告訴你,沒門!我們家不養吃閒飯的人。”
“吃閒飯?”周氏眼裡冒火,聲音也提高了八度:“要不咱先掰扯掰扯我在江家一天要幹什麼活?……”
“好了,都閉嘴!”江老爹吼了一句。
趙維堂也跟着說:“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既然都決定分家了,表哥,你打算給紅雪娘他們多少東西?”
“我……”張氏又要開口,被張老爹喝住:“你給我閉嘴!”
隨後看向周氏道:“紅雪娘,既然是你先提的分家,你說說要什麼。”周老爹平時挺看重這個媳婦的,因此先問她。
“既然是分家,我也不會獅子大開口,一個容身之地和糧食總要給的吧!”周氏也不客氣:“另外我還要一塊菜地。”
張氏肯定是不允的,可有江老爹壓着,旁邊還有村長趙維堂看着,壓根就不給她張口的機會。
江老爹想了想,點點頭:“紅雪娘,論理,你的這點要求不過份,可是你也看見了,我們家就那麼幾間房,你口口聲聲說不想跟你娘一起在一個屋檐下,這……”
“老頭子,我們在村口不是還有三間祖屋嗎?那旁邊正好也有兩塊地……”張氏不懷好意地湊近自家老頭子出主意。
言罷,得意洋洋地撇了周氏一眼:你不是要分家嗎?我看你能撐到幾時?
江老爹聽了,眉頭緊皺,實在是那三間屋子已經很久沒有人住了,據說一間已經塌了一個角,根本就不能住人;那兩塊地更是貧脊得連野草都不長,更何況要種菜!
這樣分給三媳婦和幾個孩子,他總覺得心裡有點不安,萬一將來老三回來……
“爹,既然娘是這個意思,那就這麼分吧。”周氏白了張氏一眼,原本她就沒打算從這老婆子那裡得到什麼好地方,那三間屋子,她知道,不就是破點,偏點嗎?自己有手有腳,還怕養不活幾個孩子,總比天天防着老太婆賣自己孩子好。
江老爹聽媳婦都這麼說了,也就不爲難了:這個媳婦倒底是個懂事的。
心裡這樣想着,對她倒有了一點愧疚,轉頭吩咐張氏:“你去庫房拿三十斤大米,二十斤白麪給紅雪娘,另外再給她三兩銀子。”
“這麼多?”張氏聽了立即如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家裡哪那麼多糧食,就算有也不能全給她們,你這不是在給她們分家,是把咱們家的家底裡掏給這個賤人啊!”
“你別一口一個賤人的,她怎麼說都是你媳婦,村長還在這裡,管好你的嘴。”江老爹厲聲喝斥:“你不是不知道那房子和地的情況,不給糧食,你這個當人婆婆的當人,真的準備餓死她們娘幾個?”
最後討價還價,又有趙維堂從中周旋,張氏不情不願地拿出二十斤大米和三十斤玉米麪。
至於那三兩銀子,她說什麼也不肯給,最後還是周氏提及讓張氏帶紅雪去看大夫治傷,才從她手裡摳出半兩銀子。
周氏在紅雪的提醒下,要了那屋子的房契,地契。張氏倒想不給,可是有趙維堂看着,她不得不拿出來。恨恨地罵了句:“餓不死你們!”
周氏只當沒聽見,當天就帶着兒女們搬出了江家。
可是她還是低估了祖屋的破損程度,三間泥坯茅草屋,左邊一間還塌了半邊,根本沒法用,真正能住人的也就兩間,因爲長久無人居住,屋裡只有一張桌子幾條凳子,而且上面都積了厚厚的灰塵,屋子裡也吊滿了蜘蛛網。
怪不得張氏那麼大方!
周氏眼裡含着淚,蹲到三個大一點的女兒面前問道:“你們怪孃親嗎?”是她衝動了,如果自己能再忍一下,也許就不會被趕出來了。
“娘,你說什麼呢,我不怪你!”紅雪立即表態:“如果不是孃的據理力爭,我這會子不知道是死是活呢!如果娘這次退讓了,下次可能就輪到二妹,再下來就是三妹……到最後,我們一家都可能成爲江家賺錢的工具,所以娘,你做得對!”
周氏一想大女兒的話,也深覺有理,反正現在也走到這一步了,自己已是沒有退路了,索性收起悲傷的情緒,和幾個女兒一起打掃起屋子來。
“三嫂!”周氏才挽起袖子要動手,一個怯怯地女聲傳了進來。
周氏出了屋子。
“秀珠,你咋來了?就不怕你娘找不着人,到時候又罵你啊!”說實在話,周氏對這個小姑沒什麼意見,平日也只有她和四弟妹的自己處得比較好,可自從出來雪兒這事後,她心裡就對這個小姑有了幾分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