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爲什麼,單單一眼,張正山心頭忽地抖了一下,好像來自對面那道目光像是冰渣子一樣刺進他心裡,又像是有一層無形的東西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老……老爺……”
張正山想起身福禮,隨料到屁股還沒離開凳子就聽到莊敬業說道,“張管事不用多禮了,快將老前坑的賬默下來吧。”
“是,是,”張正山回想莊沐瀾對自己的交待,心裡的顧慮也沒了,提着筆蘸了墨汁開始下手,許是因爲緊張了,所以手有些發抖,這讓人看着他實在是虛弱得很。
寫了好一會兒,也只有半塊豆腐大小的賬,等着莊敬業有些不耐煩,聲音都拔高了好幾分,“張管事,我請你來是爲了做事情的。”
張正山嚇得筆都拿不住了,晃晃悠悠地起身,道,“老爺,對不住啊,小的……小的……”
“行了,行了,”莊敬業起身,瞥了張正山一眼,便道,“你好生修養,我明早叫人過來取。”
張正山壓低了頭,道了聲‘是’。
莊敬業這才和付彪李大夫出門去。
張婆子正從門縫裡偷看,門推開的時候已經開不及躲閃,猝不及防地被撞倒在地了。
莊敬業不悅,連個正眼都沒有,帶着人離開了。
張婆子連忙起身,顧不上拍去身上的灰塵,跑到張正山身邊,道,“兒啊,你怎麼樣了?”
張正山把筆擱下了,撫着胸口,像是透不過氣來,親孃的關心,他是看在眼裡的,可是那又怎麼樣,他好端端的生活就這麼被打亂,妻女見不着不說,還要看人臉色。
“娘,你現在滿意了嗎?”張正山勾脣自嘲,又覺得這話說得過頭了,改了話鋒道,“娘,讓我歇會。”
張婆子愣了一下,聽得後面的話,連忙扶着他起身去牀邊了,等着人躺下,便抹起了眼淚,“兒啊,那平大夫也不見得是什麼神醫高人,我看二十兩銀子白白被誆了去。”
張正山苦笑,轉身朝向窗內,拉着被子不吭聲了。
張婆子討了個沒趣,罵了兩句便起身走到門口,朝着樓下櫃檯後的掌櫃喊道,“早點兒上晚飯,都快要餓死了。”
掌櫃應下,很快就吩咐小二端了酒菜。
小二上菜時,還不忘討好了張婆子兩句,“大娘,飯菜可是合您的口味?”
張婆子一抓抓起一個肘子,正要往嘴裡放,可是看到張正山又下意識地頓住了,撩起衫擺從內襟裡摸了半天摸出個東西來,等她插入肘子的時候,小二的臉都要綠了。
那是個什麼東西?烏漆墨黑的銀簪子?
沒錯,這簪子是張婆子唯一值錢的東西,那是張正山的爹在兩人成親時給的,這都二十年過去了,張婆子捨不得待,就怕弄丟了,現在是心愛的兒子無故生病,大夫又說吃食有問題,故十分小心。
看到她把肘子戳得都是窟窿的時候,小二眼睛都直了,“大娘,這是爲何?”
張婆子見掌櫃將她的話奉如聖旨般重視,當下氣場便強勢了幾分,“爲何?你沒看到我兒子吃了你家的飯菜出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