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興安是被方清悠拉着來“送”周氏的,他自然不情不願,但還是來了。
只是,來了後,方興安卻一眼都不看周氏,一直都盯着地面看。
周氏的馬車一動,方興安立刻就回府了,似乎要避開什麼避之不及的東西,眼裡滿滿的都是厭惡。
馬車上,周氏將這一幕看在眼裡,眼眶溼得都要滴出水來了,心更是如同被石碾碾了幾百遍似的。
倒是方清悠笑意滿滿地向着周氏揮了揮手:“周大娘,慢走,改日再見啊!”
周氏的眼睛突然紅了,死死地盯着方清悠,直到李媽媽將馬車側簾放了下來,她的目光才消失在了方清悠眼中。
方清悠臉上的笑意這才收斂了,一直笑都笑得她臉疼。
不過,她的確還是要和周氏再見面的。
周氏的懲罰纔剛剛開始,在她的懲罰結束的時候,自己自然也是要去看她的。
誰讓她是一個善始善終的人呢。
周氏離開方府的事,很快就鬧得人盡皆知。
別人沒有辦法不知道呀,因爲那浩浩蕩蕩的隊伍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而且這隊伍足足繞着皇城的主要街道都轉了一圈,一圈下來,皇城裡大半的人都知道了。
周氏一直不敢看外面的情況,她一生都是順風順水的,在周家是掌上明珠,在方府是當家夫人。
一直以來,她都是驕傲的。
可是如今,她卻成了被休棄的棄婦,孃家也樹倒猢猻散。
若是被人知道這馬車裡的人是她,若是被人知道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這些人該如何嘲笑她。
一想到會被千夫所指的情況,周氏就幾乎崩潰。
只會,周氏的躲藏並沒有持續多久時間。
一行人來到了菜市口,今天這裡正在斬首犯人。
斬首的人正是李大夫一衆人。
本來周氏是看不到外面的情況的,可是李媽媽卻將馬車的側簾掀了起來,讓一切都刺入周氏的眼球之中。
周氏親眼看到李大夫一衆人的人頭落地,如同西瓜一樣滾落下來,腥紅的血濺了一地。
周氏看得噁心得都快吐出來了,可是李媽媽仍舊掀着馬車側簾,讓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這些。
“賤、東西,你怎麼敢!”周氏無法說話,只能用刀子般的眼神訓斥李媽媽。
李媽媽低下了頭,聲音細弱沙啞:“小姐,你不要怪我,太老爺他用我兒子和孫子的性命威脅我,我不得不聽從他。”
李媽媽的眼裡閃動着淚花子,她是不願意背叛周氏的,但是她如何能不管兒子和孫子。
此刻,她的心裡同樣很痛,很不願意看着李大夫死去的畫面,但是她別無選擇。
別人都不知道,她和李大夫不但是遠方親戚,年輕時他們還曾有過一段情緣,那是她心底最開始也最美好的感情。
如今看着李大夫死,她又何嘗不難受。
周氏一點都不想理解李媽媽,她只恨自己不能動,否則一定會打死這個叛主的老東西。
菜市口素來人多,加之今日有斬犯人,更是人頭攢動。
周氏的馬車停在那裡那麼顯眼,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
“那馬車上是什麼人,怎麼來個菜市口都要坐個馬車?”
“看那穿着,似乎是哪家的夫人?”
“那是方夫人,工部尚書夫人呢。”
“方夫人怎麼會來這種地方?”
“我聽說,這李大夫以前在方府當差呢,難不成方夫人是來給李大夫送行來的?”
“給李大夫這種劊子手送行?看來那方夫人也不是好東西。”
“我說你們小聲點,我聽說方夫人似乎還是周府的女兒,就是那個一門幾個將軍的周將軍府呢。”
“呸,什麼將軍府,我聽說那個周將軍已經被革職了?”
“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參與議論的人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多,這些聲音傳入周氏的耳朵中,讓她的臉色一陣青青白白。
只是,這真實的神情掩藏在厚厚的脂粉下,卻也很難被發現。
周氏銳利地瞪着李媽媽,想讓她將馬車側簾立刻放下來,立刻離開這裡。
可是李媽媽卻似乎沒有察覺到周氏的目光,一直低垂着腦袋,只默默地掀着馬車側簾。
氣得周氏就想破口大罵,可是嘴脣一陣闔動,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周氏心裡登時慌亂,她以爲方清悠對她的羞辱已經結束了,沒料想才感剛剛開始。
這一切,一定是那個小賤人安排的。
那個小賤人,恨不得將周家倒了的事昭告天下,更恨不得告訴全天下的人她被方興安給休了。
“你說那方夫人怎麼一直在看這邊?她的目光直勾勾的,到底在看什麼呀?”
一箇中年男人被周氏的眼神盯得心裡發毛,他見周氏的眼珠子連動都不動地盯着她,還以爲她是看上自己了。
周氏雖說長得還可以,但是她是有夫之婦,他也是有婦之夫,她怎麼能這樣大膽地看着他?
“那方夫人好像在看你呀。你快說,你和她之間是不是有什麼,爲何她一副恨不得吃了你的模樣?”
“沒有,沒有,我都不認識這個方夫人。”
“我看你們還是別叫她方夫人了。我那會看到她從方府裡出來,那方老爺黑着一張臉,還說什麼大家以後兩不相干的話,我在想她會不會是被休了?”
“休了?是不是真的?”
“你也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剛從方府裡過來,還在想這些人是要去哪裡呢?”
“還能去哪裡,當然是被送回孃家了。”
“這麼說,這方……這周氏是個被休棄的棄婦啊。”
“可不就是棄婦嗎!”
“被休了還不趕緊躲起來,還在菜市口晃盪什麼,我看着棄婦也着實不要臉!如此恬不知恥的女人,莫說是方老爺,就是我可能都會休了她!”
“這周氏,被方家休了,現在孃家也倒了,她以後不知道能去哪裡。”
“你們還同情她?我看她一定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纔會被方府趕了出來!這樣的惡婦哪裡值得人同情,簡直就是罪有應得,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