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真相
“跟我走。”
梵音低幽清淺的聲音迴響在她的耳邊,向她伸出的手白皙得月華都比及不上,一個男子的手,長成這般,也不是福是禍。
墨臺靖容不是命師,但還是曾聽有言,男子的容顏和手相賽過女子,此人桃花命很是特別。
似想起了什麼,墨臺靖容失笑,是豁然開朗,是苦澀……
哥哥爲什麼會在面對他時有那樣的神情,此刻,不用再解釋,墨臺靖容終是瞭解到一二。
她是學醫者,自是知道,在世上,有一種令人忘卻記憶的藥。
而他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再加上春崍,她只要稍稍打探過去,就會將真相掀起。
可是——
有種感覺告知她,背後的那個真相併不是她想的。
“爲什麼?”墨臺靖容立在湖邊,微笑着昂頭看他,平淡的言語,似乎對他的到來無半點的波動。
梵音細細瞧着她,似乎也在納悶着些什麼。
墨臺靖容的變化,但凡是在背後潛伏的,無不懷疑。可是,這種懷疑卻毫無根據,誰也不會想到,人是真,靈魂卻換了。
墨臺靖容見他不語,輕輕搖頭笑了笑,“我只想保持現狀,你們所謂的爭鬥與我墨臺靖容無關。若是可以,我希望以後不要再看到你,因你的出現,我的生活已經被徹底的打亂了。”
現在她在万俟府裡,很好,她不想再參與他們撕殺中去。
這對她,無半好處。
梵音靜靜地看着她,聽着她的話,沉吟了。
墨臺靖容卻回過頭看着正在皺着眉頭的兩人,脣輕扯,澀笑道:“你們想要抓我,看來得將他制住才成。”
沈狐狐狸眼上挑,越過墨臺靖容的身影看着那立在水柱上的淺藍衣男子,乾淨出塵,如仙般的存在。
有一張比女人還要漂亮的容顏,是個男人見了都會心動。
梵音與万俟兮的美不同,兩者完全是相反。
成王對於梵音的身份有了強烈的懷疑,想起當初施試眉之言,眉便緊蹙了起來,“你是何人?”
梵音淡淡笑看他,“你雖爲成王,卻成不了自己的王。手定乾坤的,是万俟王……而不是你們的皇帝。”
他的話透着一股強大的天機,那神情恬靜無波,他的話,他的笑,都令他心頭狠狠一跳。
墨臺靖容對於他有意透露出來的信息,只給予一笑。
“啪!”沈狐的打下手中骨扇,緩步走向梵音,狐狸眼掃量着梵音的臉。
“莫不是試眉姑娘當真是說對了,你是西滄國的神算子!聽聞,西滄國神算子貌美如天仙,縱然你用易容術將自己的面貌稍作改動,仍是掩不住閣下的天生麗質!”沈狐步伐跨出,邊說。
墨臺靖容眉心動了動,這詞怎麼聽起來都像是在說梵音是個女人?
梵音半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連一眼都沒給沈狐。
“隨我走吧,你不屬於這裡。”他堅持着道。
墨臺靖容擡首望了望漆黑的天空,“我確實是不屬於這裡,你是神算子,應該是看出我身上某些東西已經發生了改變,或是看出我命數奇特……”
因爲他是神算子。
不想,梵音卻是淺笑搖頭,“不,你我命系一道,我便是算盡天下,卻掌握不住自己的命格運勢。”
墨臺靖容啞然失笑,“是啊,你非萬能的人。”
成王與沈狐對視一眼,暗暗點頭。
梵音一眼在注視着他們二人,自是將他們的暗示看在眼裡,手一動,人已掠向了墨臺靖容。
同時,沈狐的鐵骨扇已經拍擊向墨臺靖容,成王移身來至梵音的身後,兩人是看出了梵音對墨臺靖容那種似有似無的隱護,所以纔會藉機出手,這個男子能無聲無息的潛進來,必然是有過人之處,所以兩人不敢大意。
墨臺靖容站着不動,有種聽天由命的意思。
腰間一緊,月白色晃過眼前,墨臺靖容就被生生移出了許丈之遠。
梵音如影閃移,將二人夾擊險險躲過,向後橫掠出去,貼着湖面,沈狐的鐵骨扇緊緊衝勢至他的腰部。
梵音帶着墨臺靖容面對着沈狐的苦苦相逼,加之腿下掠着湖面,此次,他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成王躍身大步踏着波疾風追來,兩人武功都不弱,梵音帶着個人竟是有些難以招架。
墨臺靖容冷眼看着他們相互纏鬥,只要不傷着自己,似乎這一切當真與她無關。
腳踏岸頭,梵音想也沒想,直接將她的人拋出了牆頭。
墨臺靖容被他這一舉弄得一愣,不想剛越過牆頭,凌空間就被人一扣住安穩落地。看清對方面貌時,墨臺靖容真想大笑出聲。
墨臺靖安快速將她放下,想也沒想直接躍過牆頭,前去助梵音。
對於墨臺靖安的冷漠,墨臺靖容如今很是理解。不管自己的身份是什麼,她已經不在意了。
聽着裡頭激烈的打鬥聲,墨臺靖容無聲搖頭苦笑。
淺藍與玄青一道疾出,後頭,並沒有追兵追擊上來。
梵音落地直接將墨臺靖容攬住,帶着她疾掠在黑夜裡。
墨臺靖安一手按在梵音的肩頭,制住他的前進。
“將她交給我。”低沉的聲音裡隱有慌亂。
梵音鬆開墨臺靖容,回首淺笑看他,“在下沒有理由將她交給墨臺將軍。”
墨臺靖安眉心一擰,“梵音,將她交還我……別忘了,她是我的妹妹。”
梵音卻笑了,側首看了墨臺靖容一眼,“不,她不是。”
墨臺靖容聞言,心頭微微一震,雖然已經猜測到了點什麼,可是,從他人的口中印證,她的心口還是停掉了半拍。
墨臺靖安驀然看着他,眼底有隱忍的痠痛,“你非要與我爲敵嗎?梵音,到底,我墨臺靖安哪裡不如他了。”
梵音眉一緊,抿脣不語。
兩人對視沉默許久,梵音纔開口,“墨臺將軍,是你逼在下這麼做的,她是西滄僅存有的一點血脈,你卻將其藏匿數年,毀掉她的記憶,用你們的溺愛殺害她……”
墨臺靖安踉蹌後退一步,滿臉苦澀。
“梵音,我以爲,那個人纔是你心目中最重要,可是,現在我才發現我錯得離譜,她纔是你最在意的,早知如此……”墨臺靖安淒厲地看向面無波動的墨臺靖容。
這兩人從頭未曾注意到墨臺靖容的反常,對於這個真相,她似無任何的意外。
梵音道:“我說過,我不會讓你傷害到她。”
墨臺靖安眼神一厲,決絕。
“若我一定要她的命呢?”
梵音自信笑道:“你要不了她的命,万俟兮會護她左右。除非……墨臺將軍不顧墨臺家上上下下,執意如此做。”
墨臺靖安面色鐵灰,死死地捏着拳頭,眼睛瞬間通紅。
“梵音,你明知他是……”
“雖然我不太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請你們在討論我之時,能不能照顧一下我這個當事人的感受?”墨臺靖容突然出聲打斷他們二人的針鋒相對。
墨臺靖容的出聲成功的引起了兩人的視線。
“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大哥,現在我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我非墨臺家一份子。如此狗血的事件都能發生在我身上,我真不是該如何感慨我的運氣差了。”墨臺靖容面上無半點絕望,甚至是細絲的波動全無,言語舉動似無所謂的平淡。
“呃,這麼理解來,我極有可能是西滄國皇室子弟,而西滄國被淮定國等幾國覆滅催毀,而後霸佔。根據種種推斷,我是被消了記憶,而後在墨臺家隱瞞之下將我收留,又予我萬般寵愛,爲的,就是讓堂堂西滄皇室活得像個白癡,不諳世事。因爲,墨臺家與西滄國有天仇,在不殺我滅口的情況下,只能讓我自‘廢’了。”
“若是我沒有猜錯的話,在我回府之前,你們已經生了要將我殺死的心思,所以纔會縱容二房派出暗殺。本來,這些事,我並不想說出口,只想着埋藏在心底裡,就當這事自己永遠不知道。可是,你們的表現極讓我失望。”
“你們人人當我墨臺靖容是白癡,卻不知,你們不過是跳樑小醜,在我面前玩遊戲,當真有這麼好玩嗎?嗯。”
墨臺靖容展開一個無聲大笑,眼底一片清明,像是完全沒有看這兩個聽者神色凝重的模樣。
“當時我就想啊,如同,能一直不知道真相,能一直有這麼溫暖的家該是多好。如今看來,是我奢望了,不屬於我的東西就不會是我的。我很喜歡喚你大哥,很喜歡現在的墨臺家……明日,我會回墨臺家的,如果這是你們希望的。回了墨臺家,我希望能聽到你們口中真正的真相。有些事,再拖下去,只會累已累人,不如一次說清了,大家都輕鬆。梵音,不管你是誰,若是想接我走,明日到墨臺家吧,你們也不必跟着我了,我想一個人走走,靜一靜……”對梵音是她的誰,現在她無半絲心情想聽。
說罷,墨臺靖容轉身離開,身形挺直。
看着黑夜裡慢行的纖影,梵音微微一動,想上前被身後的墨臺靖安按住動作,聽他啞聲道:“梵音,讓她去吧。”
梵音捏了捏拳,終是沒有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