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兮脖子上掛着的那串掛着長生果、富貴花等七八種金玉小掛件的鏈子也沾上了血漬,白芷換了塊溼棉帕子,去擦試掛件的血漬。
“給我。”陸離看着隱在掛件中的綠玉樹葉,接過帕子,先拿起了那枚綠樹葉。
帳蓬外,烏達很快就換了身衣服回來了,揹着手、低着頭,站在帳蓬門口,站的象只石頭人像。
崔先生帶着汗水淋漓的優留,離帳蓬和帳蓬前的烏達十來步遠,就停下步子,示意優留,“你們三王子守了一整夜,早上羅大夫總算把他勸回去洗漱換了身乾淨衣服,你去,我就在這兒等你吧。”
“多謝老先生。”優留恭敬客氣的謝了崔先生,幾步上前,低低和烏達稟了幾句,烏達面無表情,優留站了一會兒,垂手退了回來。
“唉!真是想不到的事。”崔先生揹着手,一邊陪着優留往給烏達他們準備的帳蓬過去,一邊嘆息,“姑娘傷成這樣,說句實話,這是你們北戎自己給自己招來的大禍,你們王庭……唉!天花一起,唉!”
崔先生連聲嘆息,優留神情黯然,“國師也這麼說。”
“聽說原本國師是跟着一起來的?”崔先生目光閃閃,優留‘嗯’了一聲,“姑娘被刺傷,我就護着國師趕回去了,國師讓我和王爺說,等王庭局勢穩定,他就過來給王爺和姑娘陪罪。”
“天花的事,國師還撐得住吧?”崔先生心裡一陣懊惱,他試探來試探去,忘了這幫北戎人都是直腸子,不用試探,直接問就行!自己也是被姑娘受傷這事攪的亂了心神了!
“除了大可汗,還沒有人發作,還好。”優留看起來情緒低落而難過,蘇娜已經死了,大可汗也撐不下去了,如果連大可汗和蘇娜都不能活下來,那其它人……
從前他從來沒擔心過將要爆發的天花,天花在李姑娘和她手下那些仙女一般的姑娘們手裡,簡直什麼都不算,只要有藥……
姑娘說,回到極遠城,就能有足夠的藥,足夠到救下所有北戎人,救下他的親人和朋友們。
小閼氏這一刀,是刺斷了無數北戎人的生機。
帳蓬裡,李兮眼睫輕輕顫了下,陸離撫着那枚碧綠樹葉的手指一僵,盯着李兮閉着的雙眼,緊張的屏住了氣,“小兮!”
李兮慢慢睜開了雙眼。
“小兮,你醒了!”陸離聲音微顫,李兮從風一般的輕盈中突然墜下來,直接墜入了粘稠無比的泥潭,這泥潭中有無數鋒利的尖刀,要她身上穿進穿出,痛的她忍不住呻吟。
她不想在這泥潭裡,她想回去,回到自由自在飄來飄去的地方。
“小兮,小兮!我是陸離,你看到了嗎?小兮,是我,我在這裡。”
李兮眼珠動了動,有一張臉在眼前,模模糊糊,李兮閉了閉眼,再睜開,那張臉清晰些了,是陸離。
“陸……離……”
“是我,小兮,我就在這裡,我在這裡。”陸離哽咽的幾乎說不成句。
“痛,痛……得狠……”李兮看到陸離,聽到他的聲音,無數委屈一起涌上來,直噎的她眼淚流成了小河,哭的抽抽起來,“痛……”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痛,過幾天就好了,小兮,別哭,你哭的我心都碎了。”陸離低頭吻在李兮眼角,淚水鹹鹹的,苦澀極了。
“你……別走……”李兮哭的渾身抽抽,一抽抽,身上更痛了,只恨不能一頭扎進陸離懷裡,放聲痛哭,偏偏她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也沒有。
“我不走,我就在這裡,在這裡陪你,一直到你好起來,你放心。”陸離握着李兮的手,一聲聲承諾。
帳蓬門口,烏達已經進來了,緊貼帳蓬門站着,看着李兮哭的淚流成河,看着陸離握着她的手,吻着她,安慰她,呆站了片刻,低頭彎腰出來,腳步沉沉,示意雙流帶他去找崔先生。
李兮再次醒來時,帳蓬裡已經點上了燈。
“你醒了,還痛嗎?好點沒有?想吃什麼?”李兮一睜眼,一直坐在她牀頭的陸離急忙俯身上前問道。
“痛。”渾身痛的接近麻木,痛的她迷迷糊糊不知道哪兒痛,對了,是肚子,她肚子上被小閼氏捅了一刀,李兮皺起了眉頭,小閼氏半邊身子都沒有了,自己給自己動了手術,自己怎麼給自己做的手術?是了,是陸離動的手。
“陸離,我……好象,沒看清楚。”李兮氣息雖弱,比上次醒來時卻明顯清醒多了,陸離心裡涌起股歡欣喜悅,忙再俯低些問道:“什麼沒看清楚?別急,等好一點再看。”
“是……肚子。”李兮看着陸離,帶着絲絲哭腔,“沒看清……腸子……破了沒有,還有腹膜……沒看清……”
陸離臉一下子青了,她沒看清楚!他看到了,看清楚了,可他不知道什麼算好,什麼算不好……
“肯定沒事,我看到了,都好好兒的。”陸離強壓下心裡的驚恐慌亂,穩着聲音安慰李兮。
“萬一……有事呢?”李兮看着陸離,眼淚又出來了,她不怎麼怕死,可她兩輩子只有他這一個愛人,她和他還沒有開始就要結束,她不願意,她不想離開他。
“肯定沒事,過幾天你就能好了,有我!你放心,我保證!”陸離咬牙保證,她肯定會好好兒的,只要上天有眼,就會讓她好好兒的活着。
“我餵你喝點蔘湯?”陸離從白芷手裡接過蔘湯碗,用湯匙喂她,李兮平躺,那蔘湯送到李兮嘴裡的遠沒有撒在外面的多。
白芷不停的用帕子拭着流出來的蔘湯,想開口說讓她來喂,剛要張嘴,一眼看到一臉專注關切的陸離,到嘴的話又咽回去,自己也真是的,撒了就再多熬幾碗就是了,撒幾碗蔘湯算什麼。
李兮醒來當天,夜色深濃,烏達別了崔先生,上了馬,遙遙往李兮帳蓬方向看了好一會兒,抖動繮繩,直奔王庭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