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二皇子,這便是你的誠邀?”蘇淺白宛若沒有看到這樣明目張膽的威脅一般,獨自走到涼亭中的擺着些許精緻小菜和一壺茶水的石桌前,撩開衣角,優雅地端坐下。
“蘇兄,熙只是誠邀你前去元國做客,既然大楚不歡迎你,楚汐顏又如此待你,何不來我元國,與我共謀天下。若是蘇兄願意,熙必許你高官厚祿,一世無憂。”如果你還願意,我也可此生執念你一人,永心不變。
元熙默默地在自己心底加上一樣一句海誓山盟般的承諾。
“一世無憂?”蘇淺白微挑眉稍,有些訝異地看着面前的這個尊貴的男子,若不是知道這人實則是男裝紅顏的女兒家,面對這樣的許諾,他還真是有些膽寒,只是因爲是女兒家,蘇淺白才更加地蹙眉深思。
若是他沒有會錯意,這元公主不會是看上自己了吧。
被蘇淺白那樣挑眉,略帶點邪魅之氣的眼神看得心口直跳的元熙才恍然,自己剛纔所說的話是有多麼曖昧,令人遐想。
一瞬間雙頰緋紅,剛欲開口解釋的元熙,卻被蘇淺白的下一句話又打得體無完膚。
“心已遺落,何來無憂。”蘇淺白毫不遮掩地表達着自己的內心所屬,也不在意此話究竟傷了何人,傷得多重。
元熙蒼白着臉色,倔強地抿着脣瓣,不去在意口腔中被咬得滿是血腥的鐵鏽味,緊握着身側的手,冷然地開口:“既然如此,熙還是不得不請蘇兄前往元營一敘。”
“呵。”蘇淺白沒有多語,只是淡淡地笑着,伸出手,挽着寬大的袖口,拿了一個倒扣着的青瓷雕花的茶杯,再提起茶壺,往杯中倒入茶水,淡黃色混着淺綠色茶葉的茶水似涓涓流水般慢慢流入茶杯中,捲起淡淡的煙霧,聞着清新的茶香,忽然寂靜的涼亭中只剩茶水輕撞的伶仃聲。
“怒起,心亂,何謀?”蘇淺白放下茶壺,將倒好的那杯茶遞到自己的對面,復而擡眸看向面色冷然的元熙,悠悠地開口:“若是元二皇子想透了,不妨坐下一同品茗,也不枉費這上好的天音。”
元熙複雜着神色,看着坐在自己面前悠閒自在的蘇淺白,絲毫沒有被威脅的恐懼,莫不是他也帶了人?
想到這裡,元熙便將目光落到那羣黑衣人中一個隱匿的身影,眸光交織間,也瞭解到蘇淺白並沒有帶任何人來,那究竟是何讓他如此淡然。
甚至有心情邀自己一同品茗,而且如此精通茶藝,單靠嗅覺便能知曉這茶乃是上好的天音,千金難求,單單這一杯便叫多少愛茶之人傾羨。
思慮了一圈,元熙凝重了眸色,才堪堪明白,原來這蘇淺白一開始就在算計自己,從見面開始便以冷漠相對,言語疏離,只爲激怒自己,好像現在這樣從容不迫地掌握着整盤棋的節奏嗎?
想到此,元熙眯了眯眼,正如蘇淺白所言,怒氣,心亂,何謀,看來自己需要冷靜一下了,才能更好地面對這個狡詐的男人。
元熙收斂了神色,重新恢復了溫潤的模樣,對着身後的黑衣人們揮了揮手,剎那間,亭外已無任何人影,徒留風捲葉動的痕跡。
“蘇兄,說的是,此前是熙莽撞了。”元熙笑了笑,便上前一步,撩開衣角,在蘇淺白的正對面坐了下來,拿起擺在面前的茶,淺嘗了一口,脣齒餘香的清新讓元熙的心肺頓時開闊了不少。
看着元熙喝了一口之後,蘇淺白也在此之間爲自己倒了杯天音,同她一般淺嘗了一口,回味片刻後便毫不吝嗇地讚道:“漸醇漸濃,茶中之仙,天音無愧。”
“不過。”蘇淺白眸子忽得又深邃了幾分,繼而開口:“元二皇子那杯口感應當更佳。”
聽完蘇淺白的話,元熙怔了怔,隨即便反應過來,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蘇淺白。
“左腹下移三寸。”無視於元熙的目光,蘇淺白依舊淡淡地開口,甚至於又重新爲自己倒了杯天音。
元熙按着蘇淺白所說,左手按至左腹以下三寸的肌膚,瞬間一種鑽心地疼痛襲來,慘白了元熙的臉,光潔的額上冷汗直冒,原本稍有血色的薄脣此刻也蒼白如雪。
“想不到蕭神醫之徒,堂堂的大楚駙馬居然也是個卑鄙無恥之人!”元熙幾乎是怒吼地喊出這樣一句話,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心中之人會使如此卑鄙的手段,下藥害人。
“退兵可否?”蘇淺白修長的手指捏着青瓷茶杯,移至脣邊,又喝了一口。
“哼!”元熙忍着腹部傳來的鑽心的痛,不予理會蘇淺白所說的話。
“與其僵持相對,不若協同對敵。”蘇淺白饒有深意地看着元熙,再度開口:“二皇子可願更高一層?”
聞言,元熙眯起眼來,看着蘇淺白那張雲淡風輕的臉越發地有些氣憤,帶着不以爲然的口氣:“三十萬元軍兵臨城下,攻城略地指日可待,若是蘇兄以爲靠威脅本皇子的性命便可令我元軍退兵,那也太異想天開了吧。”
聽着元熙喊着本皇子,蘇淺白挑了挑眉稍,不甚在意地說着:“此言差矣,我可從未威脅過元二皇子,切勿污衊。”
元熙看着蘇淺白那副無辜的模樣,氣得差點岔了氣,這人怎的這般無賴,還說沒威脅,那剛纔這腹部的疼痛是假的嗎?
“元二皇子如此捨身的氣度,讓人着實佩服,可惜就不知元太子是否也如此?”蘇淺白勾起脣角,擡眸斜睨了一眼元熙,握着茶杯的指腹下意識地摩挲着茶杯的杯沿,感受着這光滑的觸感。
元熙晦暗着眸子,對上蘇淺白的視線,她從來不知道蘇淺白竟是這般的攻於心計,更不知道的是那個昔日淡漠於世,根本不屑於陰謀陽謀的白衣少年願意爲了楚汐顏一人墮入凡間,遊 走在謀鬥之間。
“自古以嫡長爲尊,壓制實能,元二皇子可覺得憋屈。”蘇淺白的一句話點到了元熙的心坎上,她雖爲女子,但自幼以皇子身份與那太子皇兄鬥智鬥勇,其中因爲這庶出的身份吃了多少苦,也只有她一人能領會。
“元二皇子不曾想過藉此機會令其一蹶不振,取而代之?”蘇淺白眸光閃着異動,直直地看着元熙。
後者則是猛然瞪大眼,帶着一閃而過的驚懼地目光看着蘇淺白,何時被他窺視到了這樣的想法自己卻渾然不知。
蘇淺白這人當真是可怕,在雲淡風輕中便可運籌帷幄,只探人心,而後攻其不備。
“蘇兄切勿妄言,熙自當以兄長馬首是瞻,盡力輔助兄長,壯大我元國。”元熙也並非尋常人,在這種情況下卻仍是很快地就收斂了所有的情緒,沉穩着心態看着蘇淺白。
蘇淺白淡笑不語,喝了口天音潤了潤喉嚨之後,看着元熙那張冷冷的臉,忽得開口問道:“不知元二皇子可還記得當日玉龍雪山上的承諾?”
聽着蘇淺白的話,元熙蹙起了眉,即便知道蘇淺白下一句話可能是大大的不利,但是奉承守信的元熙還是開口道:“熙自然記得,若將來蘇兄有所需求,熙自當竭盡全力。”
說到這裡,元熙眼皮一跳,又不放心地再次開口:“但是若是有違仁義忠孝之事,恐熙恕難從命。”
“不會爲難元二皇子的,只是件小事,只希望此戰,二皇子退居二線。”蘇淺白淡淡地說道,語氣輕鬆地好似這就是件小事一樣。
“蘇兄!”聽着蘇淺白輕鬆的聲音,元熙不由地提高了音量,“此乃元國大事,恕熙不能從命。”
“哦~本想說戰事混亂,生死各由天命,說不定元二皇子也會因此得償所願,看來是我多事了,想必元二皇子早有對策了吧。”蘇淺白狀似懊惱地回答道。
“你!”元熙氣得漲紅了臉,看着如此句句隔應人心的蘇淺白,心口着實難受,這是她在乎之人,她寧願他淡然以對,也不希望與他爲敵,被他這般諷刺。
時間靜止了片刻,當風吹過落葉,再度飄零之際,涼亭中又傳來了聲音。
“蘇淺白,蕭神醫之徒,大楚安陽公主殿下的駙馬,不得不說能力非凡。”元熙穩住了心態,再度開口,準備掀起最後一張王牌,“只是不知若是大楚駙馬身份不詳,甚至危及大楚國本,那又當如何?”
說罷,元熙甚至挑釁地看了一眼蘇淺白,眉眼間又重新掌握了自己的氣場。
聽完元熙所說的話,蘇淺白甚至連眉角都沒有絲毫變化的,繼續端着青瓷茶杯獨品。
“天音是不錯,可惜不能久飲,那樣也會膩。”一句完全不搭邊的話從蘇淺白的口中說出,令元熙剛纔頗具威脅的話語變得幾分滑稽可笑。
“祁曄卿!”元熙看着蘇淺白這般毫不在意的模樣,氣得直接喊出那個似爲禁令的名字。
聽到這熟悉又陌生的三個字,蘇淺白頓了頓,好看的劍眉忍不住地蹙了起來。一雙深邃的眸子沉沉地,不知在思索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