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幾個呼吸間,雲輕便已經衣衫襤褸,遍佈道道血痕!
可是,雲輕最痛的,卻不是身上的這些傷,而是他的心!他的心麻麻地、鈍鈍的疼!眼前這個人,可是他的父王啊!是他一年還見不上一次面的父王啊!
每次見他與雲寶、雲珠親暱,他心中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刺痛,羨慕、妒忌,但更多的是渴望吧?雲千之可從來沒有這般溫柔的對待過他!
即便往日裡,就連一個笑容對他也很是吝嗇!他想想,他想想,他長這麼大,雲千之衝他笑過幾次?三次?不,不!兩次?不!一次!是不是有一次?他怎麼記不清楚了?是不是有一次?他曾經衝他微笑?有過嗎?
“砰!”
就在雲輕神思恍惚之際,一陣寒風捲着一個惱怒的聲音衝了進來,“安陵王!你這是做什麼?”
“世子!世子!”
就在那一抹青色的身影出現在雲輕的身旁時,雲輕所有的堅持瞬間煙消雲散,整個人如被抽掉了脊樑骨一般,一下就癱倒在了那抹青色的懷抱中!
“這是王府的家務……”
“什麼家務事我不管!但他的性命一直都是我保着的!若有什麼三長兩短,那豈不是讓天下人嗤笑我的醫術?”不等雲千之的話說完,青嵐便對他怒目道!
雲千之神色變了又變,終究什麼話也沒有說。也是,雲輕現在還不能死,死了的話,他的寶兒怕是就要留在這裡做人質了!“那你帶他回去好好照應吧!等他醒來告訴他,以後不許再去見楚夕顏!”
“王爺!”青嵐冷笑一聲看向雲千之道,“我想有一點你是搞錯了!我青嵐並不是你們府上的家奴!所以,我不負責替你傳話!”
說着,青嵐便將雲輕的一條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將他扶起,轉身向外而去。走到房門口,他又轉眸看向屋內雲千之道,“世子這情況,別說大後天去蕭家給蕭老夫人祝壽,怕是連除夕晚宴都不能參加了!所以,我要替世子給皇上寫個摺子,道明這其中的原委!”
“你,你是在威脅本王?”雲千之本就不善的臉色,愈發的難看起來!
“是啊!我就是在威脅你!若世子醒着,他是斷斷不會讓我做這樣的事的!可現在的問題是,他根本醒不來!所以,我自然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了!難不成王爺以爲我聽命與你?”青嵐說着便頭也不回的攙着雲輕大步而去,“我要帶他閉關養傷!”
“啪!”雲千之將手中的拂塵一把折斷。眼睜睜的看着漫天大雪中,青嵐帶着雲輕絕塵離去!
一個時辰之後,浮雲城一處偏僻的宅子裡,青嵐將攙扶着的人重重丟向榻上。
“啊——”雲輕痛呼一聲,“你不知道我受了傷嗎?就不能輕點?”
“輕點?你現在總算知道自己受傷了?啊?他打你的時候,你怎麼不知道這樣會受傷呢?”青嵐
指着雲輕的鼻子怒其不爭道,若是他得到消息再遲一點,那他……,這結果,他簡直不敢想象!
“我沒有想到他真的會下狠手!畢竟,他是我的父親啊!”雲輕的聲音之中帶着無盡的悲傷與惆悵!
“父親?雲公子!我拜託你,用你脖子上的那玩意想一下,有他這樣的父親嗎?你在浮雲這麼多年,他除了逼你造反,逼你去做一下見不得人的勾當,關心過你一下嗎?可曾問過你冬日裡冷不冷,夏日裡熱不熱?可曾問過你,你的病好些了沒有?”青嵐是滿滿的怒火。
父親,就雲千之這種人,配的上父親這兩個字嗎?
“可我畢竟沒有病啊,再說……”
“再說什麼?”不等雲輕將話說完,青嵐便截斷道,“是!你是沒有病,你有恙是假的,我這神醫的稱號也是假的!可關鍵問題不在這,關鍵問題是這些,雲千之他不知道啊!”
“哎喲——哎喲——”雲輕知道青嵐說的是事實,他想反駁,可卻不知從何反駁,只能臉一皺,一聲聲痛苦的呻吟起來!“你就不幫我上藥?要眼睜睜的看着我疼死?”
“哼!就你,疼死你也活該!”口中這樣說着,青嵐卻已經極快的將爐子上的熱水倒入銅盆裡,又取了毛巾,和一個竹筒過來。
他側身坐在榻邊,一邊小心翼翼的爲雲輕揭着身上那已如襤褸一般帶血的衣衫,一邊又止不住的唸叨,“你究竟怎麼招惹他了?怎麼能讓他下這麼狠的手?我記得他上次打你,是因爲你不肯給皇上下毒?上上次打你,是因爲你不肯入朝爲官?這次又是爲了什麼?”
“他不讓我與夕顏再來往,讓我娶寧子音!”雲輕的聲音中帶着些許的苦澀。他早就料到雲千之可能會反對他與楚夕顏的事情,可卻沒有料到,他的反應會這麼大!看來蕭蓮兒和雲珠沒少給他吹風!
“他不讓你來往,那你就答應他好了!”青嵐將雲輕身上的傷口用熱毛巾擦乾淨道,“何必跟他死犟呢?到時候,你該怎麼着就怎麼着,權當他的話是放屁,不行嗎?”
“不!所有的事情我都可以忍讓,唯獨這件事不行!他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鬆口的!”雲輕的臉上此時沒有了他作爲雲輕的一貫雲淡風輕,也沒有了他作爲鳳染天時的玩世不恭,有的只是一股決絕!
“好!很好!”青嵐被他起的一個倒仰,直接加大了手上抹藥的力度,“那下次,你就被他打死好了!也省的我再來救你!”
“啊——啊——輕點!輕點!”某人頓時只能哀嚎,什麼話也都說不出口了!
三日的時間一晃而過,轉眼便是臘八!二皇子府的積雪早已被打掃的乾乾淨淨,就連屋頂上也看不到一絲曾經下過雪的痕跡!
“小姐!”楚院中,端着銅盆的溫心向身旁的青婉丟了個眼色,示意她去敲門!
“小……”青婉的手剛落到門
上,還沒有敲,房門便“吱——”的一聲被從裡面拉開!
“小姐,您起來了?”溫心一臉驚訝的看向楚夕顏,不用別人叫,自己起身,這怕還是她在楚夕顏身邊伺候這麼久的頭一回吧?
“當然!我都起來好久了!”待青婉進來之後,楚夕顏反手將房門關上一臉的得意道。
青婉聳着鼻子使勁嗅了嗅,“小姐!您在做什麼?我怎麼聞到一股粥的香味啊?”說着,青婉又圍着楚夕顏仔細打量了半天道,“您不是早起,而是昨晚就沒睡吧?”
“也不算是沒睡,眯了一會!這粥剛煮好,你們就來了,可真會挑時間,嚐嚐吧!”說着,楚夕顏已親手從火爐上的陶瓷小鍋中盛了兩碗粥遞給青婉和溫心!
這粥,她從昨晚就開始準備。洗米、泡米、扒皮、去核,精撿,然後在半夜時分開始煮,裡面放了黃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紅豆、棗泥、核桃、杏仁、瓜子、花生、松子、蓮子、山藥、百合、桂圓、葡萄等等她所能找到的東西。
“好好喝啊!”溫心才嚐了一口就忍不住讚道。
“的確很好喝!”青婉嚐了口粥也同樣讚不絕口。只是下一息她就一臉狐疑的看向楚夕顏,“這臘八粥,二皇子府也有,你爲什麼要單獨自己煮呢?”
“雲玄耀的是雲玄耀的,我的是我的,他的怎麼能和我的相比呢?”楚夕顏沒有說的是,這粥從最一開始的選料到最後的熬製、攪拌可全是她用心做的,裡面是她滿滿的情意,又有什麼能與之相比呢?
溫心與青婉喝粥,而楚夕顏卻將她熬好的臘八粥分別盛放在兩個食盒中,揚聲道,“花影!你將這兩個食盒,一個送去春風樓,一個送去明月醫館!”
“是!”一個翠綠色的身影在楚夕顏面前閃了一下,便連同她面前的兩個食盒一起消失了!
“楚醫女!殿下分賞的臘八粥來了!”就在此時,秋雨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青婉見溫心應聲出去取臘八粥,她便湊近楚夕顏道,“難得某位大小姐肯如此用心,原來是要專門送給某人的啊?”
楚夕顏眉眼一彎,大大方方承認道,“那當然了!我們認識以來,他無論,啊,總之,送了我很多東西,我怎麼着,也應該有所表示啊!我敢保證,這臘八粥,一定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
其實,她心中想說的是,自從他們相識以來,他無論是以雲輕的身份,還是以鳳染天的身份,都送了很多的禮物給她,而她卻什麼都沒有送給過他!所以,她想親手熬一碗臘八粥給他喝,希望新的一年裡,他可以吉祥、健康、歡喜!
青婉看着眼前的楚夕顏,她此時一雙彎月般的眼眸變成了兩彎盛滿春水的清潭,說話間,那其中的甜蜜便溢了出來。於是,她含着笑意看向楚夕顏認真道,“我想,鳳公子一定會感受到你的這份心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