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撕咬的敵人並非完全喪失理智,他們記得自己的身份,記得自己是哪一部份的人,也能聽得見號令,做得出判斷。之所以不停地撕咬,是因爲控制不住牙齒和大腦的支配,就覺得不咬人自己就會活不下去,這才見人就下口,沒有選擇。
但郭聞宇現在給出選擇了,對方也終於有人出現了,所以這些瘋狂的人們又瘋狂的衝向了爲數不多的兩個敵人,特別是那個女子。因爲郭聞宇說,那是天賜公主。
他們還記得之所以自己變成見人就咬的怪物,就是因爲天賜公主扔出了一把箭,箭上有毒,沾了毒的都變成了這般。所以對於白鶴染,他們有一種本能的恨,所以當“白鶴染”出現,他們所有的恨意都有了宣泄口,一窩蜂般衝了過去。
默語的長劍剛劃開一名敵軍的咽喉,忽聽得身後有人潮涌動的聲音,回頭一看,當場頭皮就發麻了。怎麼這麼多人一起涌了上來?而且還不是正常的人,是發了瘋一樣張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有的怪物嘴巴上還掛着人肉呢,甚至有的怪物已經都沒了牙,就剩下一嘴的血。
這些怪物似乎是有目標的,是奔着她來的,怎麼會這樣?
間殿的人手底下利落地斬殺了好幾個撞宮門的敵軍,那根撞門的大木柱子已經抱不住,被扔到了地上,咣啷一聲。他偏頭看了一眼默語,隨手幫她解決了一個趁機偷襲她的敵人,這才大聲道:“他們把你當成了天賜公主,報仇來了!”
默語這才反應過來,隨手挑飛了一柄照着她刺過來的大刀,然後跟間殿那人說:“你撤回去,我來引這些人過來,剩下的這些清醒的人用不着我們殺了,這些人足夠把他們都咬死!”
間殿的人猶豫了一下,畢竟把個姑娘家扔在這處不好,但那些怪物的確是奔着默語來的,也的確只有默語才能引導他們。所以他也只是有一瞬間的猶豫,很快就飛身而起,只留下一句:“保重,事成之後迅速撤離!”然後縱躍至城樓之上。
白鶴染看得清楚下方的一切,雖然鬧哄哄的聽不清楚默語在說什麼,但從間殿人的行動也分析得出,默語是打算一個人應對了。
她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這種感覺升起來時,間殿撤回來那人才剛剛落地,便聽到白鶴染衝着城牆下方大聲呼喊:“默語!回來!立即回來,這是命令!”
下方,默語聽到這一聲喊,擡頭往上看,卻只送了白鶴染一個毅然決然的目光。
她有自己的打算,這麼多張血盆大口不能浪費了,撞宮門的纔有幾個人啊,這幾個人她單槍匹馬都能給殺個淨光。可大批的敵軍還在郭聞宇身邊,還在上都城的大街小巷,更大批的還在上都城外。只要這些敵軍存在,皇宮的危機就不可能解除。單憑她家小姐一人能做多少事?就算有五皇子的幫忙又能做多少事?她看到了她家小姐扔那一把箭時是劃傷了手掌的,難不成要一直劃傷?要用自己的血去喂城外十萬大軍?
她絕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絕對不能看到小姐爲保東秦、爲保白家全族而豁出去自己的性命。白家人的命她不在乎,甚至三小姐四小姐她也不在乎,她只在乎白鶴染。
默語的長劍揮至極點,自己的武功身法也運用到了極點,甚至手裡還揚了一把從前在府裡給白興言泡水時,剩下來的迷藥。撞宮門那些個人本就不是她的對手,眼下又有迷藥加持,就更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默語趕在那些嘴裡掛血肉的人衝上來之前,就解決了所有清醒的敵人。再擡頭,血盆大口已經與她近在咫尺。她手裡長劍又揮了起來,卻捨不得殺死一個怪物。
她一提起,縱身而起,直奔着郭問宇就飛掠過去。那些怪物看她調轉了方向,也立即跟着調頭。他們是沒有完全喪失意識,但也不至於像好的時候那麼清醒,這些人基本就是一根筋,隨大溜,讓怎麼做就怎麼做,別人怎麼做就跟着怎麼做。
所有怪物都跟在默語身後,發出野獸一樣的怒吼,卻誰也沒有發現,默語衝過去的方向,正是他們原本的隊伍。而原本的隊伍裡,至少還有一半以上的人是沒有被咬過的。
郭聞宇原本看到怪物們去咬人了,還很高興,可是當他看到衝下來的兩個人中,男的那個提前回了去,他就已經有所警覺。再擡頭,發現城樓上方,白鶴染跟五皇子好好的站着呢,白鶴染甚至還衝着下面喊人回去。他便知道是自己想錯了,下來的那個女子不是白鶴染。
可不管是誰,總歸是敵人吧?但現在爲何那敵人殺了一會兒之後不回去,竟還衝着他這邊跑過來?這是找死吧?一個女子,再厲害還能跟上千大軍對抗。
“將軍,不對勁,她是想把那些怪物引回來吃了我們!”終於有人意識到這一點,開始出言提醒郭聞宇。可惜已經晚了,默語已經帶着一羣怪物衝進了他們的隊伍……
新一輪的撕咬開始了,默語默默地退到了一邊,遠遠看着她引過去的怪物將郭聞宇身邊清醒的人一個一個咬成他們的同類。再看着郭聞宇狼狽奔逃,最終卻還是沒能逃得出怪物的掌心。有一個咬人最多的怪物終於把魔爪伸向了郭聞宇,照着他的脖子一口咬了下去。
郭聞宇也成了怪物了,但他是最後一個,這些人咬完了他之後突然就失去了目標。
默語也看明白了,怪物之間是不會互相撕咬的,他們只是咬正常的人。
這就好辦了!她笑了起來,最後往白鶴染所在的城樓上看了一眼,“小姐,再見了。若能回來,是我之幸,若不能,便是我的命。小姐,保重。”
她的身形再次飛掠開來,再次成爲那些怪物的首領,帶着那些終於又再一次找到目標的怪迅速地遠離皇宮,直奔東城門的方向。東南西北四座城門,總得一個一個來。
白鶴染眼瞅着默語引着怪物而去,氣得握緊了拳頭狠狠砸在城牆之上。
她當然能明白默語是想要幹什麼,但這樣做太危險了,雖然就算默語不小心之下也被咬成怪物,事後她也能救回來。但她救回來的是命,卻救不了默語心裡上的創傷。
人一旦有了這樣的經歷,這一輩子都會有陰影的。同樣的手段她以前不是沒用過,在第三世界國家的戰場上,她也曾把一隊殺人機器毒成咬人的怪物,但是己方一名醫官也不幸被咬,並在被咬之後果斷地加入到那羣瘋子的隊伍當中,並且咬傷了無數的人。
後來,該被咬的都被咬了,她出手斷毒,軍~隊出手解決掉那些關在一起的怪物,那名醫官被救了出來,吃了她的藥片,毒性立解。
可解是解了,那名醫官卻清清楚楚記得自己發瘋咬人甚至生吞人肉這段經歷,整個人都陷入了瘋魔之中。最後她不得不清楚那人的一部份記憶,方纔使得其恢復正常。
罷了,若默語真到那一步,便也只有走清除記憶這條路。可是一個默語好辦,如果有再多們無辜的人牽扯進來呢?她放出這種毒,本意是讓郭聞宇的人互相殘殺,等所有人都被咬完,都變成怪物之後,己方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其一舉殲滅。
可是沒想到默語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這就把事情擴大化了,至少要擴大至整個上都城的範圍。她不怕有更多的敵人被咬,怕就怕上都城裡的無辜百姓遭殃。到時候混入怪物的隊伍中,誰又能分得出來哪一個是敵軍,哪一個是上都百姓?
“阿染,怎麼辦?”五皇子也沒見過這種事情,一時間沒了主意。但他也看出默語是什麼意思,隱隱覺得這不是一個最好的法子。於是便問白鶴染,“要不我去把人追回來?”
“不用!”白鶴染一咬牙,“既然做了,就乾脆做一票大的。我的丫鬟冒死領怪軍,我們便爲她做好一切保障。”她轉回身,對間殿的人說,“留下一半人守着皇宮,不允許任何人出入。剩下一半人隨我往東去,不用攔截怪軍,也不要試圖與怪軍接近。你們的任務是保護上都城的無辜百姓,但凡發現有百姓還在街上逗留,立即勒令其回家。但凡發現有怪軍衝進了百姓的屋子,殺無赦。同時也要在街上尋找我們的人,十殿下有遊軍在城內,你們拿着我的名牌打着我的名號去將人集結到一處,與你們一起守着上都城,守着那批怪軍。切記,怪軍不可分散,一定要集中至一處,一個都不可以被跑掉。”話畢,隨手扔出身份玉牌。
“屬下明白!”間殿的人見識到白鶴染的手段,一個個脖子後頭直冒冷汗。都說天賜公主醫毒雙絕,今日一見果真非同凡響。這也太絕了。
白鶴染轉回身,看了五皇子一眼,再指着城牆下方,“兄弟們!咱們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