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圓之夜,清亮的月光照耀着大地,到處都是一片的靜寂安寧。
周湘紅洗漱了,換了一件胭脂色綃繡海棠春睡棉布長睡裙,坐在梳妝檯前,丫鬟爲她將頭髮散開梳順了,這才攙扶她上牀。
走了一天,周湘紅真覺着自己比出一趟遠門還累。老側妃那邊,也不知道是心裡頭不舒服還是怎麼樣,總之是懶懶散散的,只陪着幾個老封君,倚在那個屋裡動都沒有動一下,完全交給了周湘紅。
散着長長的頭髮,周湘紅剛坐在牀邊,還沒躺下呢,就聽見院裡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周湘紅一頓,她的丫鬟已經忙出去了,壓低了聲音在外面道:“天大的事也別回了,姑娘今天累得夠夠的了,要那些婆子們是做什麼的?不管是什麼事,都叫她們去做!”
外面不知道是誰,壓低了聲音說着什麼,聽不清楚,但是能聽得出來急吼吼的。
周湘紅皺起了眉頭,嘆了口氣揚聲問:“又是怎麼了?”
她的丫鬟過了一會兒才進來,撅着嘴道:“是定遠侯府的宋姑娘……”
周湘紅眉梢一跳!忙問:“她怎麼了?”難不成……不顧臉面的竟然去大哥那邊去了……
越是害怕什麼,越就是什麼,丫鬟都漲紅了臉壓低了聲音:“宋姑娘……宋姑娘手裡提着一個酒壺,在……在郡王爺那邊的九曲迴廊上……唱……邊唱邊哭……”
周湘紅差點眼前一黑暈過去!這瘋丫頭!
咬着牙站了起來,丫鬟也知道這事必須姑娘去,趕緊的過來服侍穿衣裳,周湘紅很着急,怕宋秀珠那邊鬧出來什麼沒臉的事情,又怕這大半夜的掉進水裡去,不管出點什麼事,宋秀珠的名聲都毀了!
急的一迭聲的叫:“快快快!不要穿那麼麻煩了,把我的長襖拿過來!那邊找沒有找婆子先過去?!”
丫鬟也手忙腳亂的,忙忙的道:“去……已經去了婆子了……姑……姑娘!您不穿多點,這大半夜的太冷了……”
周湘紅哪裡顧得上!趕緊的穿了長襖,外面裹了一件雪狐鑲邊青紅染金舍利皮鶴氅,就這樣急忙的往外走,剛走到門口丫鬟纔看見,姑娘長長的頭髮垂着,還沒梳呢!
慌得攆上去叫:“姑……姑娘!您頭髮還沒梳呢……”
“哎呦,來得及細細打扮嗎?”周湘紅嗔了一句,急急忙忙的小跑着從內院出來,上了長廊。
長廊這頭,站着的是府裡的一個侍衛,就是他來回稟的,猛的看見大郡主散着頭髮,裹着鶴氅往這邊跑,侍衛唬了一跳的忙低下頭去。
周湘紅急匆匆的走了過來,問道:“在九曲迴廊?”
侍衛忙躬身:“是,因爲進不去,在迴廊上瞎轉悠呢,我們也不敢上前動手,婆子們去攔,那宋姑娘喝多了,亂打人,婆子們又不敢太使勁……”
周湘紅真真的氣的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叫他道:“嚴錚,你前面帶路。”
侍衛嚴錚愣了一下,有點想不到大郡主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忙低頭:“是。”趕緊的轉身前面走着。
周湘紅跟在他後面,因爲着急走得很快,後面提着燈籠的丫鬟婆子全都是小跑着跟着。
來到了大哥這邊的庭院,老遠的就聽見有人唱着什麼,聽着像是紅娘戲裡的。
“……風流不用千金買,月移花影玉人來。今宵勾卻了相思債,無限的春風抱滿懷。花心拆,遊蜂採,柳腰擺,露滴牡丹開。一個是半推半就驚又愛,好一似襄王神女赴陽臺……”
周湘紅腳步狠狠的踉蹌了一下,往前跌去!
前面走着的嚴錚到底身手靈活,一側身下意識的伸手就去攙扶,周湘紅這是往前撲,他根本沒反應過來,胳膊已經將周湘紅的整個身子抱住了!
胳膊和手裡都有溫軟的感覺,順滑的長髮如絲一般的從手上掠過,嚴錚都唬的滿臉通紅,不過秉性沉穩,即便是這樣也沒有慌亂,還是扶着她站好了,才面紅耳赤的站直了身子,等着大郡主的責怪。
周湘紅同樣滿臉通紅。
後面跟着小跑的丫鬟和婆子們根本就沒看清楚,因爲燈籠都在她們手裡提着呢!幾個人只看見郡主踉蹌了一下,她們慌得又是叫又是趕緊往前跑的,等跑到跟前,郡主已經站穩了。
丫鬟慌的忙問:“郡主,您沒事吧?”
婆子已經囁嚅着低聲叫:“哎呦我的媽呀,那宋姑娘……這唱的都是什麼呀……”
“……風流不用千金買,月移花影玉人來。今宵勾卻了相思債,無限的春風抱滿懷。花心拆,遊蜂採,柳腰擺,露滴牡丹開。一個是半推半就驚又愛,好一似襄王神女赴陽臺……”
隱隱的戲文飄過來,丫鬟們也滿臉通紅了,這倒是把周湘紅的羞窘給掩飾了過去,她剛剛也是因爲聽見了宋秀珠居然在唱這個……才失態的!這……這分明的就是淫詞小調……
周湘紅一想到宋秀珠大半夜的不睡覺,在大哥的庭院外面唱這種淫詞小調,這要是傳出去……
她簡直都要暈倒了,顧不上剛剛的事情,看了嚴錚一眼,急匆匆的往前走去。
嚴錚愣了愣,忙跟上了,不知道爲什麼,手上那種溫軟的感覺,卻好像是留在手心了,一直癢癢的,幾乎要癢到心裡去了……
幾個婆子圍在宋秀珠的身邊,哎呦的叫着想要上前攙扶,但是宋秀珠亂打亂踢,婆子們沒有主子的發話,不敢對她動手,還得周圍護着點,別醉的從廊柱上翻到水裡去!
周湘紅走到了跟前,看到宋秀珠頭髮也散着,卻有些蓬亂,唱着戲手裡舉着個酒壺,唱兩句就往嘴裡灌一口。
周湘紅真想幹脆暈倒了算了!跑上前兩步因爲着急伸手就想要把宋秀珠拉住。
“大郡主。”身後傳來了一聲制止,是嚴錚,他上前一步擋住了:“大郡主要做什麼叫婆子動手行了,剛剛有個婆子上前扯,被糾纏的掉水裡去了。”
那幾個婆子看到周湘紅過來了正在行禮,也是連連的點頭:“正是啊,剛剛王婆子就被扯的掉水裡了,幸好馬上撈了出來……”
周湘紅於是也不過去了,指着宋秀珠道:“你們幾個全都上去,把她給我制住胳膊,弄回去!”
這多簡單!只要有主子發話,婆子們不用擔責任,婆子們要制住這位醉美人還不容易?!上前兩個將胳膊一翻轉,不用使勁宋秀珠已經哎哎叫,酒壺都掉地上了。
幾個婆子就這樣把宋秀珠給半攙扶半控制的弄走了。
周湘紅轉身走在了後面,卻正好的又跟嚴錚碰到了視線,嚴錚慌忙的躬身,周湘紅紅了臉,趕緊的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