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州藥商方如江幾次三番找上鳳府,遊說傅雅在蘭州開設百草堂。這消息也不怎麼的就傳了出去,傳到了蘭州百姓的耳朵裡。
原本這也沒什麼,但大漠聯軍來犯,邊南的戰事愈發的緊張,每日都有大量的傷兵從邊南送往蘭州,住進蘭州的醫館。大街小巷都能看到負傷的將士,有的醫館住不下,病榻都鋪到了街邊。血腥之氣四處瀰漫,戰火雖還沒有燒到蘭州,可是蘭州的百姓卻已經提前感受到了這種緊張的氣氛。
在這樣氣氛的渲染之下,百姓們突然聽說有藥商想要跟濟安郡主一起開設百草堂,他們對這消息可是舉雙手的贊成。人人皆知濟安郡主醫術高明,也人人皆知濟安郡主手裡有曠世奇藥,南邊兒的人雖沒看過百草堂是如何治病的,但總也有些傳聞傳到這邊來。傳聞把個濟安郡主說得神乎奇神,讓人們聽着就覺得濟安郡主是天上神仙。
如今這樣的局勢,如果濟安郡主能開設百草堂,那可是造福於民的大好事啊!
於是,蘭州的百姓自發的組織起來,每日都有大量的百姓圍在鳳府門外請願,希望傅雅能夠同意開設百堂藥,爲蘭州百姓出一份力。更有那些接待了大量傷兵的醫館,每日也有人上門來恭請濟安郡主出山,幫着他們治一治對他們來說真的是無能爲力的傷兵。
一連十數日,鳳府就沒消停過,外頭來圍堵請願的百姓越聚越多,到後來連鳳府後門都給轉了裡來,四面八方把個鳳府給圍了個水泄不通。
鳳府裡,不管是主子還是下人,一個個都嚇得不敢出門,傅雅更是乾脆對外稱病,並宣稱醫者不能自醫,她自己病了,實在也是沒有辦法。可事實上,她卻是跟鳳瑾元每日都在研究着如何應對,對於那些來請願的百姓,是趕也不是不趕也不是,心裡焦灼,人卻是真的生生瘦了一圈。
鳳瑾元掐算着日子道:“按說我們往京中的飛鷹傳書應該也能有回信了。”
傅雅說:“就算我們的傳書出了問題,可京中也應該有消息主動給咱們傳來。如今元貴人在宮裡,八殿下亦在宮中,總不能讓咱們自己想辦法處理這頭的事。這排場可是他們安排的,怎麼現在卻是對咱們放任不管了嗎?那這麼大的攤子支起來,要誰來善後?”她有些埋怨,原本就是要有什麼動向也不急於一時,可眼下局面僵持到了這個份兒上,她是不急不行。
鳳瑾元心裡也是焦急,但此時他也清楚自己必須首先鎮定下來,至少得把傅雅給穩住了,千萬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什麼差錯。他跟傅雅分析說:“外頭亂,怕是京中事情也雜,保不齊八殿下那頭的傳書就在半路被人劫了。不過不要怕,咱們前幾日不是也商量過麼,既然有人出銀子給咱們開草鋪,那咱們就開,到時候坐診的請些有名的大夫就好。你是女孩子家,又是金枝玉葉的郡主,怎麼可能親自去坐堂看診。就是在京中,那個人她自己也是不去的。所以開個百草堂無礙。至於那些想請你出山的醫館,你就繼續稱病,他們也不能怎樣。還有那些個奇怪的藥品,實在不行就從外地百草堂處這邊調運,派人出去採買,總有辦法。”
“那這病得裝到什麼時候?”傅雅明顯的有些不耐煩,整日裡不能出門,跟賊似的躲在府裡,這樣的日子她真是快要受不了了。
“應該也沒多久了,京城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回來。”
鳳瑾元這話剛出口,就聽外頭有下人的腳步聲匆匆而來,是個留在南界的暗衛。那人在門口站下,說了句:“京中有消息了。”
二人大喜,趕緊叫人進來,那人進來之後只交了一封捲成筒狀的書信給他們,然後就又退了出去。
鳳瑾元將書信打開,是八皇子玄天墨的親筆,上面對他們在蘭州的生活做了一番交待,卻也不過是普通的交待,只告訴他們繼續以鳳羽珩的身份生活下去,別的不用多管,有處理不了的事就去找季凌天,他自有辦法。可在書信的最後卻是提到了一件大事:邊南三十萬大軍的統領權已經交到九皇子玄天冥的手裡,不出意外,正月一過九皇子就要帶着大軍往南界來了。另外,鳳羽珩去了封地,也有可能從封地往蘭州這一帶行走,萬事小心。
這一次別說是傅雅,就連鳳瑾元都有些發懵了。他對於玄天冥和鳳羽珩這兩個人有一種習慣性的恐懼,本以爲到了南邊兒就可以徹底的把那二人給擺脫,卻沒想到,突然之間南界換了天,九皇子接管了邊南三十萬大軍。
這意味着什麼?這不就意味着南界又落到九皇子的手裡了嗎?那八殿下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鳳瑾元百思不得其解。
而傅雅也與他有一樣的疑惑,兩人愣愣地看着書信,心中一片淒涼。
“父親。”半晌,傅雅開口,“咱們是不是沒有什麼用了?九皇子一來,我們的身份自然就會被猜穿,更何況那個人也要往這邊行走,這蘭州……還有我什麼事?”她苦笑,“假的到底就是假的,不論如何安排,都總有露餡的那一天。咱們現在不應該再考慮開什麼百草堂,應該考慮如何逃命吧?一旦九皇子來了,哪裡還有咱們活命的機會。”
鳳瑾元一哆嗦,這種恐懼是下意識的,是已經深入於心的,讓他無論如何也擺脫不掉。可是再仔細想想,卻也覺得並不似傅雅說得那樣悲觀,他分析道:“八殿下信上只提讓我們萬事小心,卻並沒有說讓我們立即撤走,反而還要我們像之前一樣在這頭正常生活。這說明什麼?”他心思一動,“這就說明八殿下是留有手後的。你想想,邊南三十萬大軍,說交給九皇子就交給九皇子嗎?三十萬大軍三十萬顆心,跟着八殿下出生入死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一下子就又聽了九皇子的話。”
“父親的意思是……”
“這裡頭有貓膩!”鳳瑾元興奮起來,他覺得自己的分析很對路子,“九皇子來南界,是八殿下的一個圈套,保不齊就給他一個有來無回,到時候,南界還是咱們的天下!”
“真的?”傅雅的心思也活份起來,再不似之前那般死氣沉沉,“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咱們還是有價值的。”她很高興,“只要對八殿下還有用,就不會很快成爲棄子,咱們好好做事,殿下答應的那些個條件一定會兌現的。”她看着鳳瑾元笑了起來,“父親,就按你說的辦,咱們還繼續籌劃着開百草堂,我想辦法讓丫鬟出門一趟,跟知州大人那邊說一聲,讓他來想辦法從其它省府的百草堂弄來藥品,好歹把眼前這一關給過了去。”
兩人意見達成統一,人也又有了精神,即刻張羅起來。
京都姚府,許氏秦氏苗氏三人已經做好了離京的準備,但苗氏卻在臨行之前改了主意,她認爲三人不能都去濟安郡,阿珩那裡縱是需要親人照顧着,可蕭州還有個子睿,她們都走那麼遠,子睿那頭萬一有個什麼事兒,都沒有舅母在身邊,畢竟那孩子還小。
許氏等人一聽覺得也是這麼個事兒,於是許氏大手一揮:“那你往蕭州去,我跟二弟妹去濟安郡。”
對於三人的決定,姚家上上下下都十分無奈,姚靖軍始終擔心她們過去之後會給鳳羽珩添麻煩,不過後來姚顯發了話,覺得許氏秦氏過去也好,珩丫頭再如何本事,在他眼裡到底也就是個孩子,更何況再過幾個月就要及笄了,讓她回京城行及笄禮那是不太可能,所以家裡必須得有長輩在那頭先張羅着。
姚顯一提到這個事兒,姚靖軍等人也跟着反應過來,同時也想到九殿下一直有說法,要在鳳羽珩及笄當日完婚。可眼下南界生亂,這個婚禮怕是要延後,但及笄禮還是得辦的。一想到這,姚靖軍立即改立場,開始催促許氏秦氏儘快上路,還一再地確定帶的東西夠不夠。直問了許氏都覺得煩了,他還是不放心,乾脆下了決定:“阿珩及笄時咱們全家都去,你們先打個頭陣,在那頭準備着,剩下沒帶夠的東西等咱們過去時再拿。”
許氏秦氏就這樣,在全家人的相送下坐上了前往濟安郡封地的馬車,而苗氏那頭也上了趕往蕭州的馬車。
看着馬車行遠,姚顯在心中亦是連連感嘆,只道重活這一世,鳳羽珩雖說攤上了鳳家這一家子極品,但好在姚家這頭是真心相待的,也不算太吃虧。他囑咐姚靖軍:“派兩名暗衛在後頭跟隨保護吧,蕭州那頭也派一個,雖說蕭州路近,可也不能出了差子。大媳婦那頭道遠,可是得好生看護着。”
姚靖軍點頭應下,趕緊去調派人手。許氏秦氏只每人帶了一個隨身的丫鬟,再有就是車伕,兩個人坐在一輛馬車上,後面還裝了兩馬車的貨物,沒有人隨行保護是不行。好在如今姚府的暗衛也多,他想了想,派了御王府那頭送過來的暗衛,並告訴那二人到了封地之後就去跟鳳羽珩報道,留在那邊即可。
姚家剛把三位夫人送走,幾個小子還渲染在“母親拋棄他們”的悲痛之中,姚書着人準備關閉府門,才走到府門口,還不及跟門房說話,就見門外頭鬼鬼祟祟地過來兩個人,溜着邊兒走,探頭探腦,還用大袖子把臉面遮掩起來,看上去就不像好人。
他眉頭一皺,沒好氣地問了句:“你們兩個,是幹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