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僕三人往前院兒返回,鳳羽珩一直低頭不語,心事重重,就連忘川黃泉都在心裡反覆地思量着方纔看到的那一幕。
正應了鳳羽珩的那番疑惑,她二人也覺得那兄妹二人着實有些不大對勁,可究竟不對勁在哪裡,卻又說不出個道理來。
行走間,一個小丫頭慌里慌張地順着小路往這邊跑,險些撞了黃泉,黃泉皺眉問了句:“這是出了什麼事急成這樣?你是哪個院兒的?”
小丫頭一愣,擡頭一看是鳳羽珩,趕緊就將藏在袖中的手攤了開,原來手裡抓了幾塊兒點心。她說:“回表小姐,奴婢是在大少爺院兒裡侍候的,適才新夫人身邊的奶孃要奴婢到廚下去找幾塊兒點心,說是怕新夫人太餓,撐不到晚上少爺回房。奴婢想着這事兒被太多人看到怕是新夫人面上掛不住,所以急着回去,不小心撞了這位姑娘,還請表小姐莫要怪罪。”
鳳羽珩點點頭,新娘子偷吃兩塊兒點心,這話到也合情合理,於是沒說什麼,放那丫頭回了去。
前院兒依然熱鬧,姚書敬酒到哪桌都要被留下喝上好一會兒,她默默地回到座位上,才坐好,肩頭就突然被人從後拍了一下。她回頭去看,是玄天歌。
“什麼時候來的?”她拉着玄天歌在旁邊坐下,“適才行禮拜堂時可是沒看到你。”
“我纔剛來呢。”玄天歌說:“府上有事耽擱了一會兒,沒看到最熱鬧的時候。怎麼樣?新娘子漂不漂亮?”
鳳羽珩苦笑,“你還能不能有點兒常識了,新娘子這一天都是蓋着喜帕的,上哪裡能看得到漂不漂亮。”
玄天歌撇撇嘴,“想也知道好看不到哪去,呂家的根根苗苗也就那樣了,我是真想不通你們姚家的兒郎怎麼就看上了呂家的姑娘,聽說還是新郎官兒自己願意的?”
此對,鳳羽珩也想不明白,只能含糊地道:“八成是看對眼兒了。”
玄天歌聳聳肩,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到是問起她:“我看到你那個四妹妹來了,怎的沒見想容?”
鳳羽珩告訴她:“本該是來的,可早上想容差人過來遞話,說是四殿下有一副繡品樣子怎麼也繡不好,大清早的就把她給叫到了平王府去,這會兒說什麼也不放人。這頓大宴怕是趕不上了。”
“哎!”玄天歌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燒:“你有沒有覺得四哥哥好像喜歡想容?”
鳳羽珩一愣,到是想起上次想容被呂瑤所辱,四殿下還真是爲其出氣來着。可要說喜歡……“不太可能吧?”
“怎麼不可能!”玄天歌已經準備開講,“你前些日子不在京城是不知道,四哥學繡花那學得叫一個認真啊,三五不時地就要把鳳家三小姐叫到平王府去請教一番,請教完了還要留飯。不僅如此,每月還會主動往鳳府去給三小姐送學費,雖然被扔出來了幾次,但架不住平王府的棄而不捨,這一來二去的,想容也就收了。你說,他要是對想容沒好感,能這麼上心?”
鳳羽珩不解,“他都被監禁了,還有錢財?不是都查抄了嗎?”
玄天歌一撇嘴,“沒聽說麼,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好歹是皇子,查抄不過做做樣子而已,皇伯伯不會不給他銀子花。平王府多年根基,哪裡說倒就能倒得了的。”
鳳羽珩苦笑,“可是想容的心思怕不在四殿下身上呢。”
“哎!這個就不是咱們該操心的事了,我看想容至少沒有對他很抗拒,沒準兒還真能成了。”玄天歌竊笑着,不過笑了一會兒又有些擔心,“四哥現在怎麼說也是被關着,不知道他若真上了心,對想容究竟是好是壞。想容是你的妹妹,你若想她嫁得更好,自然是有辦法的。”
鳳羽珩問她:“你說什麼纔是更好?”
玄天歌一愣,想了想道:“身份最尊貴的自然是皇子,可皇子……”皇子還真沒剩下幾個像樣的了。大皇子二皇子年歲大,府上妻妾成羣,想容若按孃家的身份到還真沒什麼資本,但有鳳羽珩的位份壓着,到是誰也不能輕看了她去。三皇子已死,四皇子關着,五皇子要娶鳳家老四,六皇子八皇子都在外頭,九皇子是鳳羽珩的,這麼一算,眼巴前兒的就剩下一個七皇子。
玄天歌撫額:“好像皇子也不怎麼靠譜啊!”
鳳羽珩無奈地搖頭道:“我從不認爲嫁給身份高貴的人就是嫁得好,就像你九哥,若是他執意納妾,我是不會嫁的。”
“恩?”玄天歌一愣,“你的意思是說,想讓想容也能找一個全心全意對她,一輩子只娶她一人的男子?阿珩你可要知道,那樣的男子天下難尋啊!”
“到也沒有那樣苛刻,畢竟每個人的想法不同,但總歸是依着她自己的心思,能嫁一個所愛的人才好。”她拍拍玄天歌,“好啦,別去研究別人,到是你,可是比我們都大上幾歲,皇上縱是再疼你怕是也不能再留了吧?都留成老姑娘了。”
一提這個玄天歌就鬱悶,很是不樂意地道:“還不想嫁。”說着,卻是嘆了聲氣,“怕不是皇伯伯留我,而是實在沒想好我該怎麼嫁。畢竟大順朝就我一位公主,難免得走上和親這條路。只不過怎麼和,往哪兒和,現在還是個未知。”
話題沉重起來,兩人都不願再往這上面扯,刻意地去逗起子睿和玄飛宇,又說了一會兒白芙蓉,眼見姚書的酒就要敬到這邊來,這時,突然聽到一陣慌亂從通往內院兒的小路上傳了出來,幾個下人慌里慌張地跑了出來,四下瞅瞅,目光最終投到鳳羽珩所在的這一桌。
這一桌都是姚家的主人,兩個丫鬟小跑過來,一臉的驚恐,甚至一個已經哭了起來。
這時許氏在坐,不由得皺眉斥道:“大喜的日子,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因着突出其來的叫喊聲,此時,場上絕大部份人都往這邊看了過來,就聽其中一個還能說得出話的丫鬟對許氏道:“大夫人,園,園子裡死,死了個人!”
“什麼?”許氏大驚,這突然而來的消息讓她沒控制住情緒,說話的聲音大了些,引得那些方纔並沒有留意到的人此時也往這邊張望過來。
鳳羽珩把這消息真切地聽到耳朵裡,眉心微皺,似乎猜到了些什麼,趕緊吩咐身邊丫頭:“忘川,跟着她們過去看看。”說完,一隻手輕輕地搭在許氏手背上,平靜地道:“舅母莫急,待去查驗過後再說。”說完,又衝着那幾個之前就發出驚叫的下人招了招手,又過來兩個家丁,她問其中一個:“仔細與我說說,發生了什麼事?”
家丁到底比丫頭們膽子大,聽鳳羽珩問了,趕緊就把看到的都說了出來:“奴才們正常在府中走動,就在往喜院兒去的小園子裡發現了一具屍體,是個男屍,樣子陌生,並非府上之人。”
“哦?”她心下已然有了猜測,卻想不到若是那人,怎的一轉眼的工夫就死了?“身上可有傷?”
下人點頭,“喉嚨間有血,像是被刺破了喉嚨。”
“出了什麼事?”此時,大老爺姚靖軍也走上前來,下人又將事情講了一遍,姚靖軍大怒,轉身就往出事的方向走了去。
鳳羽珩一看,這也瞞不住了,乾脆扶着許氏,帶着其它人一併起身,都跟着往那邊去了。
宴客們聽說出了事,自然也是跟着湊熱鬧,除去膽子小的夫人小姐和小孩子外,其它人到是齊齊跟着往後院兒走。
途中忘川回來,衝着鳳羽珩點了點頭,她便心中有了數。
不多時到了事發地點,果然,那個之前來找呂瑤的男子此時已經成爲了一具死屍,靜靜地躺在草地上,喉間不斷地有血涌出來。
姚家人上前查看,玄天冥湊到鳳羽珩身邊,小聲問:“可是知道這人?”
鳳羽珩亦小聲對他說:“若所料不錯,應該是呂家的大公子。”
“呂家的大公子?”玄天冥對這人全無印象,想了一會兒便搖搖頭,卻也是不解地問:“他怎麼會在這裡?還死在姚家?”
這問題人們也都在心裡犯着合計,紛紛議論着,而姚靖軍已經開口向衆人問道:“敢問諸位,可認得此人?”
膽子大的男人往前湊了湊,仔細去辨,終於有指着屍體驚訝地說了句:“這……這是呂家的大公子呂錯啊!”
“呂錯?”姚靖軍到是也聽說過這個人,畢竟姚呂兩家聯姻,對於對方家裡都有些什麼人還是很清楚的。只不過這呂錯常年在外省,卻是並未見過面。此時見到有人指認這死者就是呂錯,心頭疑惑更甚至。“來人。”他沉聲吩咐:“到喜院兒去,把新夫人從呂府帶來的下人都請過來。”
很快地,呂瑤身邊的兩個丫鬟一個奶孃都被請到這邊來,幾人一看到草地上的屍體,一個個大驚失色,一個丫鬟還險些嚇暈過去。
姚靖軍沉聲問道:“你們可認得此人?”
那奶孃到底最是穩重,趕緊上前回話說:“回稟大老爺,這人……是呂府的大公子,名叫呂錯。”
一聽呂家的人確定了死者身份,姚書有些急了,不由得問道:“不是說呂家大公子在外省回不來麼?今日賓客名單裡不曾列有他,怎的他突然就出現在這裡?”
呂家下人一時無法做答,可那奶孃垂目間眼珠一轉,卻是偷偷地把主意打到了鳳羽珩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