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黛一句溺死,那孩子就像是能別的明白似的,不但哭的聲音更大,甚至還在奶孃的懷中掙扎起來。奶孃沒想到
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力氣能這麼大,一個不小心居然沒抱住,脫了手,孩子一下就從她懷裡掉了出去。
粉黛一看到孩子要掉地上了,樂的眼睛都直放光,她甚至下意識地就想找找手邊有沒有什麼利器,最好能扔到地上讓那孩子一摔斃命。
可還不等她找到東西,那孩子的自由落體也才落到一半,突然,就在鳳粉黛的身後,一根軟鞭直探過來,奔着那個孩子就過去了。就在所有人的驚呼中,軟鞭穩穩纏住襁褓,再往後一帶,利落地收回到一個人的懷裡。
衆人往那處看去,就見鳳羽珩沉着一張臉,一手拎着鞭子,一手抱着孩子,正盯盯地看着粉黛。
鳳粉黛被她給嚇了一跳,氣得衝口就道:“你來這裡幹什麼?這是我的院子!”一邊問一邊往後頭看,卻怎麼也沒看到五皇子玄天琰回來。
鳳羽珩就奇怪了,“我是鳳家嫡女,這裡是鳳府,有什麼地方是我不能來的?”
粉黛怒了,“你也知道你是鳳家嫡女?沒聽說哪個嫡女能對父親見死不救的!”
鳳羽珩點點頭,“恩,那今日你就聽說了,也不妄白活這一世。”
粉黛有些害怕,不解地問:“你什麼意思?”
鳳羽珩沒答,只是將鞭子往袖口一收,再看看懷裡的這個孩子。還是黝黑黝黑的,眼睛比昨日睜得開了些,還是細長的丹鳳眼。也不知道是爲什麼,之前還哭鬧不止的孩子,一到了鳳羽珩懷裡居然就安靜下來,不但不哭了,他還睜着不太能睜得開的眼睛去瞅抱着自己的人。
鳳羽珩原本心情不好,跟五皇子那兒吵了一架,她堵氣出了那屋子,本想隨便走走,可鳳家新搬的府邸,她根本也不熟悉路,也不怎麼的就走到了粉黛的院子來。
這樣的心情卻被這孩子認真的一記眼睛給看得幾乎就要雲開霧散,她伸手去碰碰孩子的小臉兒,逗着他說:“纔多大個小東西,就會看人了。”
那孩子被她這麼一逗,竟還揚了小嘴角笑了開。
鳳羽珩也跟着笑了,可笑着笑着,就聽到前頭不遠處站着的粉黛又冷嘲熱諷地說:“二姐姐到是挺會孩子啊!那不如就把這孩子抱回去養着唄!你這一天到晚舞刀弄槍的,萬一將來生不出孩子,好歹膝下也能有個養子。”
粉黛一說話,孩子原本笑着的小臉又陰了下去,嘴一撇,立馬就準備新一輪開哭。
這時,黃泉也找了來,一看到鳳羽珩抱着孩子,趕緊就要上前給接過來。鳳羽珩緊着哄就要開哭的孩子,沒讓黃泉抱,只對她說:“你去到宮門口守着,御王一出來就讓他趕緊到鳳家這邊來,就說鳳家四小姐十分想他,他一會兒不在都不行呢。”
黃泉瞪了鳳粉黛一眼,見粉黛一聽到鳳羽珩的話臉色就有點發白,不由得又提醒了一句:“四小姐確定是想九殿下了?那奴婢這就去宮門口等着。適才四小姐說的話奴婢也都聽見了,一會兒會一字不差地轉告給王爺,四小姐,你保重。”
黃泉說完轉身就要走,粉黛嚇得趕緊叫她:“你等等!誰想九殿下了?我想他幹什麼?我是說鳳……我是說二姐姐,跟這孩子十分投緣。”
鳳羽珩哄了幾下,那孩子到也不再想哭,小手抓着鳳羽珩的衣襟不肯鬆開。鳳羽珩看了粉黛一眼,面無表情地道:“剛剛我聽你說,要把他給溺死?”
粉黛不承認:“沒說,是奶孃抱不住孩子,你自己也看到了,差點掉到地上,跟我可沒有半點關係。”
鳳羽珩幾乎失笑,“你跟鳳瑾元還真是父子,看來的確是親的。”
“你什麼意思?”粉黛總是聽不明白她二姐姐的話。
鳳羽珩再同她說:“我的意思是,你跟鳳瑾元一樣,總是記不住自己曾經在哪裡跌倒過,同樣的錯誤一犯再犯,真是沒腦子。”
“你……”粉黛被氣得抓狂,卻又實在不敢做什麼,只能站在原地跳腳。
鳳羽珩卻是在提醒她:“這個孩子不管跟鳳瑾元有沒有關係,但他的確是你同母異父的弟弟,你就算沒有憐惜,也總不該痛下殺手。別以爲剛剛你的話我沒聽到,鳳瑾元殺妻弒女,你到是把他的陰冷學了十成十。”
粉黛被她堵得沒了話,頭卻不停地搖頭,態度堅定地道:“他不是我弟弟!我沒有這樣的弟弟!”
“向一個孩子報復不是什麼本事。”鳳羽珩皺着眉說:“他也決定不了自己的出生,韓氏,沒有人願意他以這種方式出生到這世上。你若想發泄怒氣,有本事就去掐死你那個不要臉的娘,和戲班子裡那個畜生。”
她說完,往前走了幾步,將孩子又往那奶孃手裡塞了去,冷聲吩咐:“抱好了,好好養着,若有絲毫差錯,本郡主決不輕饒。”
從粉黛的院子出來,鳳羽珩又往姚氏那邊去,黃泉想到剛纔那孩子,不由得問她:“小姐,你說鳳四小姐會不會偷偷的對那孩子動手腳?”
鳳羽珩無奈地敲敲頭,“這個事情的確是我忽略了。把殿下留在這裡的暗衛調過去一個吧,看着點,一個小孩子,可別憑白的被那鳳粉黛給害了去。”
因姚氏傷勢重不能挪住,只能暫時留在鳳府。鳳羽珩不是沒想過利用空間把姚氏帶走,但這麼多雙眼睛盯着,實在是容易出差錯。無奈之下,她只能跟姚顯輪番看護,一刻也不敢放鬆。
姚氏的麻藥效果到是在次日就除了去,可傷口的疼痛接踵而來讓她有些難忍,在姚顯的建議下又將麻藥追加了一次,等下次再醒來時應該會好很多。
鳳瑾元到是在第二天晚上就醒了過來,鬆康往那邊去看過,回來跟鳳羽珩彙報說:“我瞅着他好的有些過快,雖然要緊之處這輩子是沒指望了,但小腹的傷口卻不像正常癒合,應該是有人給他吃了有奇效的藥。”
鳳羽珩聽了之後不由冷哼,“千周派了暗衛跟在鳳瑾元身邊,雖說不至於貼身保護到睡覺的時候都寸步不離,但也不能眼瞅着鳳瑾元重傷不醫。他們願意治就治吧。”
那鬆康點點頭,隨即想到了什麼,又笑了一會兒,然後再道:“說起來,他今日晌午的時候到是醒了一次,只不過一聽說自己已經身殘,氣得又暈了過去。”
鳳羽珩也笑,能想到鳳瑾元那個窩囊樣兒,他不病死也早晚被自己給嚇死。
當晚,玄天冥從宮裡回來後又到鳳家來陪着她,鳳羽珩跟他說了很多次不用陪了,但人家王爺不放心,美其名曰:“本王不來,萬一有人欺負你可怎麼辦?”
鳳羽珩語結,也是,玄天冥能不管不顧地揮鞭子抽人,可她,如果撞上粉黛那種,她總不能像當初對待如嘉那樣也暴打一頓。
她擺擺手:“你要留就留吧、”
有玄天冥在這兒,到也能跟她做個伴,兩人夜裡坐在姚氏屋裡聊天,玄天冥告訴她:“明日就是月夕了,因着今年大洪災,百姓們還沒從災難之中緩過勁兒來,國庫撥了好多銀子到地方州縣上,父皇也把月夕的宮宴給取消了。”
聽他說完鳳羽珩才猛然發現——“居然又是一年月夕了。”依稀還記得去年的月夕宮宴,她剛來到這大順朝不久,鳳家也正是鬥得最兇的時候。不管是鳳沉魚還是鳳羽珩,骨子裡都憋了一股子不服輸的勁兒,到也是顯得朝氣十足。
要不是這個年代的女子過於早熟、手段太兇殘,其實十幾歲的姐妹之間偶有不合,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紀,姐妹之間打打鬧鬧也十分平常,今兒你把我惹哭了,明兒我又把你臉抓破了,這樣的事在坊間哪一日不得有個幾起,大人們多半一笑了之,兩邊各訓一頓也就罷了。第二天,兩個孩子沒準兒就和好,還是最親近的姐妹。
可在這大順朝不行,鳳沉魚與她鬥,斗的就是命,招招致命,步步驚心,縱是她有一顆友愛姐妹的心,人家也不給她這個友愛的機會。
一步一步鬥下來,轉眼一年多過去了,鳳家支離破碎,鳳瑾元卻還不肯服貼,真不知道這人的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
她重嘆一聲,對玄天冥說:“我也出些錢吧,醫者仁心,我總是希望所有人都能健康地活着。可惜力量有限,城外那些堆民住的村子就由我來資助,另外,百草堂我歸劃了好多州省,一家一家地開下去,乾坤空間裡的藥片我也提前做好了大量的儲備,到時候保證各家百草堂都買得到。”
玄天冥點點頭,眼中現了幾分期許。他太瞭解那些藥片的功效了,比起從前喝的那些苦藥湯子,真是去病快得神奇。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其間有聊到去年的月夕宮宴,說到有趣的事情時還會笑上一番。只是這笑卻帶着幾分沉重,內憂外患,大順的局勢遠沒有天武帝所表現出來的那般輕鬆。
次日清晨,玄天冥去上朝,姚氏晌午頭兒上醒了過來,醒來之後的第一句話便是——“鳳瑾元,他死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