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珩這一下子把三人都嚇了一跳,特別是那個正講着脆炸乳鴿的俞千音,完全不明白自己因何觸怒了這位濟安縣主,不解地看向玄天華。
玄天華微仰起頭,叫了聲:“弟妹。”
鳳羽珩瞬間回過神來,而後便有些尷尬。
她這是在幹什麼?
玄天冥趕緊把人給拉回來,環到自己身前,這才道:“乖,有什麼事,以後再說。”
這一頓飯吃得並不歡樂,甚至還有幾分沉悶。後來,那俞千音也吃不下去了,筷子一放,老老實實地在椅子上坐着。
玄天冥主動起身,拉着鳳羽珩對玄天華說:“七哥,我送珩珩回去。”
玄天華也站了起來,道:“一起吧。”
於是,四個人,兩輛宮車,一路往縣主府趕去。
鳳羽珩死扣着玄天冥的胳膊說:“不覺得這裡面有蹊蹺嗎?”
玄天冥自然明白她說的蹊蹺是什麼意思,可這說到底是老七自己的事,人家自己又不願多說,他再擔心又能如何?於是拍拍鳳羽珩的手背,安慰道:“七哥不是思緒淺顯的人,相信他。”
她還能說什麼?這種事情說多了,對他們三個誰都不好。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便無需挑明瞭擺在檯面兒上。
沒多一會兒,縣主府便到了,她下車的時候,看到府門口正站了個女孩,守門的御林軍同那女孩說:“三小姐您要麼進去等等,要麼先回鳳府去吧!縣主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回來,這大熱的天兒,再把您曬着。”
那人正是想容,就見她搖了搖頭,道:“我還是在這裡等吧,二姐姐應該也快回來了。”
正說着,那御林軍一偏頭,正好看到她們的宮車回來,趕緊就道:“喲!回來了。”
想容欣喜地回過身去,看到鳳羽珩從車上下來,很是開心。可再看到後頭跟着的玄天冥,便又有了些緊張。
她要跪地行禮,被鳳羽珩扶了一把:“別,咱們姐妹間沒那些個規矩。”
玄天冥對於鳳羽珩待見的人,到是很給面子的,當即還衝着想容點了點頭,卻又惹得想容陣陣惶恐。
這時,後面的那輛宮車上也下了人來。想容下意識地去瞅,一眼就看到玄天華那若仙的身影從車上從容而下,還給了她一個和善的微笑。
她猝不及防,萬沒想到就這麼突然的看一了玄天華,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可玄天華給她的笑容卻並沒有停留多久,想容眼睜睜地看着他又回過身,伸出手,從宮車裡牽出一名女子來。
她的心突然那麼一揪,生生地疼。不願看到這樣的畫面,可又移不開眼去。
那女孩性子十分活潑,下車時幾乎是摟着玄天華的脖子跳下來的,然後還扯着玄天華的袖子往自己額上抹了一把汗。
想容輕皺了眉,有些不忍,可卻發現玄天華並沒有半點排斥之感,他甚至還攢起衣袖又幫那女孩重新抹了兩下。一切發生得那麼自然,那感覺就像是她二姐姐跟九皇子之間,她也曾看到過她二姐姐拿九皇子的袖子抹臉,也曾看到過九皇子眼中流露出那種縱寵的目光。
想容的心撲通撲通地亂跳起來,人就釘在原地,眼神怎麼也移不開,直到俞千音也朝她這邊看過來,她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匆匆的別過頭去。
鳳羽珩能說什麼呢?她今日心氣兒本就不太順,當下便拉起想容往縣主府裡走,只跟玄天冥說:“我先回去了。”然後衝着身後擺擺手,算是跟玄天華告別。
想容不死心地又往後看,正看到那俞千音扯着玄天華的袖子說:“七哥,咱們明日去騎馬,可好?”她心頭又是一揪,疼得不行。
鳳羽珩將人拉進自己屋裡,這才問她:“找我有事?”
想容下意識地點點頭,隨即又搖了頭,喃喃地道:“也沒什麼事,就是……就是……”
“就是想我了。”她故意讓氣氛輕鬆起來,然後拍拍想容的手臂同她說:“今日九殿下從仙雅樓派了個廚子到府裡來,你就別走了,晚上在這兒吃,一會兒我叫人把安姨娘也叫過來。”
想容這才稍微回過些神來,看到鳳羽珩待自己依然親厚,鼻子一酸,一肚子的委屈化成眼淚就涌了出來。
鳳羽珩無奈地把這孩子給抱住,輕拍着她的背。她明白,自己走時,安氏的點心間接的害了姚氏,她們母女心裡過意不過,鳳家又藉此苛待,更是把這小丫頭送到了庵裡去住。再加上今日玄天華……罷了,這事兒她從最初就有責任。那時候要不是她有意無意的安排了玄天華與想容多了數次接觸,這小丫頭的心也不可能陷得這麼深,心裡的巴望更不可能有這麼大。說來說去,都是她的錯。
“想容你放心,姐姐會給你一個交待的。”她這話是安慰想容,可自己卻也不知道這個交待該如何去給。
這完,安氏母女留在同生軒吃飯,姚氏自然也是一起。席間,安氏將一個消息告訴給鳳羽珩:“爲了及笄禮和大婚,老爺給大小姐請了一個繡面師,妾身出來的時候人已經到府,要給大小姐繡面。”
想容接話道:“應該是繡她前額被蒼鷹咬了的的那塊疤。”
鳳羽珩對這時代一些古里古怪的東西不是很懂,她分析着,繡面,應該就跟後世的紋身差不多吧?
卻沒想到姚氏竟開口道:“鳳家請的繡面師一定不簡單,鳳大小姐國色天姿,這一次請的……怕是珠繡吧?”
鳳羽珩徹底蒙了,“什麼叫珠繡?”
姚氏給她解釋:“繡面分爲幾種,最普通的是彩繡,是用一種特殊的針將彩色的染料刺到上面,刺出好看的圖案來。中等的是絹繡,可以把絲絹甚至錦鍛繡到人身上,十分好看。最上等的是珠繡,是直接些珍珠寶石這等珍貴之物繡上,美麗又高貴。”
鳳羽珩聽得直咧嘴,好看?把布和珠寶鑲嵌到人的身體上,真的不會造成傷害?
當然,她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代的手工藝有許多後世都失了傳。若論醫療水平和器械,自然是後世正先進,但若論起匠人手藝,後世的機器流水線可就完全及不上古人的純手工生產了。
沒見過的事她不做任何表態,只是淡淡地笑着,對那場大婚的期待更甚了幾分。
兩天後,鳳沉魚年滿十五歲,及笄。
對於古時女子來說,及笄便意味着成人,便意味着這個女子從此告別少女時代,可以綰起頭髮嫁作人婦。一般來說,大戶人家的女孩都會在及笄之前便訂好親事,待及笄禮行過之後,兩家便開始商量着婚期,最多一年半載的,就嫁過去了。
沉魚的婚事也是這樣打算的,鳳瑾元跟端木青已經商量過,沉魚及笄五日後,便將人迎娶到襄王府。
因着局勢緊張,鳳家涉事又深,這一場原本應該十分熱鬧的及笄禮被辦得很是低調。鳳家甚至一個外人都沒請,就由老太太拿了一根自己年輕時曾戴過的髮簪,親自爲沉魚挽了髮髻。
頭髮被挑起的那一刻,縱是沉魚這樣的女子也忍不住掉了眼淚來。
她是委屈,是不甘。從小到大她都知道自己長着一張傾國傾城的臉,孃親告訴她,這臉張足可以讓她得到她想要的一切。最開始她不信,後來,父親也同她說要按着皇后的標準來培養她,總有一天她要進宮,要坐上那個母儀天下的位置上去。到時,整個鳳家、整個天下都以她爲尊,她就是鳳家的仰仗,就是鳳家唯一的靠山。
她一直以爲自己能順利嫁給一個有本事登上皇位的皇子,一直以爲自己的及笄禮會是全京城最風光的,一直以爲這一天會很熱鬧,所有京中貴婦和小姐們都會上門道賀,給她送禮物,鳳家因她而驕傲,姐妹們全都圍着她打轉,目光裡盡是羨慕和嫉妒。
可是,這一切都成了空。鳳羽珩回府,她的一切都變了樣,就連這個及笄禮都辦得如此寒酸,老太太說着不疼不癢的吉利話,可是怎麼看都帶着敷衍。那根破簪子怕是連十文錢都不值,也好意思往她頭上插。
鳳沉魚從來都認爲這一切是鳳羽珩造成的,她要等着,等嫁入襄王府,定當好好輔佐夫君,將來順利登上皇后之位,到時,她要這一府的人都跪在她的腳下!
髮髻終於全部上挽,老太太在她腦後綰了一個規規矩矩的咎來。繡上着多彩寶石的前額此時也露了出來,那是一隻鳳凰的形狀,讓人一眼看卻便會產生一種強烈的壓迫之感。
粉黛有些眼紅,曾經她以爲沉魚的臉就此毀了,可是沒想到,父親居然肯下這樣的本錢,給她請來了珠繡師,繡了這麼一隻鳳凰在額上。這不但沒毀容,到是添了彩,這叫她如何甘心。
鳳羽珩也坐在邊上觀禮,多彩鳳凰一現,她差點兒沒笑出聲兒來。
向來鳳凰涅槃,都是浴火重生之勢,全身上下都閃着耀眼的金。可是現在這隻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雜毛雞?
她苦笑搖頭,鳳家啊鳳家,你們是把這點子野心都給擺到明面上擺着了。
長髮綰起,這個及笄禮就算是圓滿完成。鳳沉魚起身,向老太太和鳳瑾元以及程氏姐妹下跪磕頭,就聽她道:“祖母,父親,母親,請你們放心,沉魚定不負所望,總有一天我會成爲鳳家的依靠。”
老太太點頭,心裡竟也升了一絲期待。
這時,就聽門口有人大唱一聲:“襄王府向大小姐下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