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都認得,那絹紗包頭的人是清樂郡主,怪不得如此囂張。雖說眼下站在外面的這些官夫人官小姐們誰也是真的比清樂地位低,真要是較起真兒來,皇上可不會偏向一個沒有半點權力且如今連王府都不剩了的王爺和郡主。可畢竟她們是有素質的,有素質的人不跟沒素質的人計較。
於是人們就看了一眼,便紛紛扭回頭去,該幹嘛幹嘛。
鳳羽珩的目光卻一直都在清樂身後那名紅衣女子身上停留,雖然她一直低着頭,雖然她的臉看起來有些黑,雖然她被所有人都認成是清樂的丫鬟。但是她知道,那是鳳沉魚。
早就知道鳳沉魚會想法子混進宮來,可她本以爲對方會走三皇子那條路,卻沒想到竟跟清樂郡主搭到了一起。
清樂下了馬車也不排隊,直奔宮門口就走了去,就準備直接入宮,卻被一個嬤嬤攔住。
清樂一皺眉:“大膽!”
那宮嬤嬤可沒那麼膽小,她常年在深宮裡,皇上皇后都天天見得,哪裡會被個異姓破郡主就給嚇到。聽到清樂這一嗓子,那嬤嬤噗嗤一下就樂了,開口道:“清樂郡主,老奴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在此查看進宮女眷的名貼。如果郡主要硬闖,那老奴只好着人稟明皇后娘娘了。”
清樂一皺眉,想再說兩句,卻見身後的鳳沉魚已經將名貼遞了過去。
她沒再做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鳳沉魚今天穿成這個樣子已經把她氣個夠嗆,可不想在這時候再出差子了。
見到有丫鬟遞名貼,那老嬤嬤到是饒有興趣地看了沉魚一眼,心裡犯了幾分合計。
一個丫頭,穿得比主子還鮮亮,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來幹嘛的。不過清樂向來喜歡生事,搞不好這便是特地安排的,再不就是要在宮宴上表演節目。
老嬤嬤沒再多想,到是接過名貼驗看了一番,然後對清樂道:“按理說,郡主是要排隊的。您看,後面這麼些夫人小姐都等着,老奴先驗了您的名貼實在是有失公平。不過既然您是郡主,那就破例一次吧,希望明年郡主能早點到,也省去排隊的煩擾。”說着上,將名貼遞了回去,清樂冷哼一聲,帶着鳳沉魚匆匆進了鵲遠門。
鳳羽珩見她們走遠,便將目光收回,鳳想容小聲問:“清樂郡主爲何要將頭包起來?那樣打扮好難看。”
鳳羽珩失笑,“她不包不行啊。我聽說定安王府的那一場大火燒光了她的頭髮,哪有這麼快就長出來。”
想容聽罷,自然聯想到了清樂沒有頭髮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
而這時,鳳羽珩也看到了任惜楓等人,趕緊拉着相容走了過去。
任惜楓、風天玉和白芙蓉站到一起,見鳳羽珩過來特別開心。鳳羽珩卻看着她們三人皺起了眉頭:“你們都站在一起,看樣子是一起來的,爲啥不去叫我一聲?”
白芙蓉笑着挽住她的手:“哪裡是一起來的,我們是插隊排到一起的。”一邊說一邊又轉過身去跟後面的一位夫人陪笑臉:“美姨,再加兩個人好不好?”
那被她叫美姨的婦人顯然是跟白芙蓉極熟的,趕緊就退了半步讓鳳羽珩和想容加進來。她二人趕緊給那婦人道謝,又衝着身後排隊的衆人行了個禮,也道了聲謝謝。
大家相助禮讓着,氣氛到也和諧。
鳳羽珩給想容介紹了這三個姐妹,又告訴她:“一會兒到了宮宴上,就能看到舞陽郡主,你也是見過幾次的。”
想容頭一次認識這麼多人,又一個個都是大門第的千金,一時有些緊張,也不會說什麼話,只乖巧地點頭。
鳳羽珩沒辦法:“我這三妹妹就是膽子小,也沒怎麼出過門,你們別介意啊!”
幾個姐妹有說有笑,不知不覺的便也到了鵲遠門前。就在這時,宮道上又有輛馬車疾馳過來,那速度比清樂的馬車還快了許多,揚起的塵沙飛了漫長,連帶着那驗看名貼的嬤嬤都跟着咳了兩聲。
可是依然沒有人對此生出疑議,鳳羽珩還覺着奇怪,京裡的官家夫人小姐都很好說話麼?
白芙蓉輕拉了拉她的袖子,小聲道:“是步家的馬車。”
鳳羽珩不懂,“步家?”
任惜楓轉回身說:“阿珩剛回京不久,自然是不知道這幾年京裡的變化。這步家原本就是個小官小吏,官職最高的也才六品。可自從三年前步家的女兒從一個婕妤直接爬到貴妃的位置,這步家就也跟着平步青雲了。”
白天玉補充:“步貴妃的父親如今已任吏部尚書,是正二品大員。”
幾人正說着,就見那步家的馬車亦在剛剛清樂郡主停車的地方停了下來,車簾輕啓,裡面有一女子款步下車,一襲紫衣臨風而飄,長髮傾瀉如瀑,膚如凝脂,眉目如畫。本該是一如水佳人,卻面若冰霜,傲然而立,一如碧水寒潭。
白芙蓉小聲給鳳羽珩和想容科普:“是步貴妃的親侄女,步霓裳。”
就見那老嬤嬤見到步霓裳,可比見到清樂時熱絡多了,不旦主動上前行禮,甚至連名貼都不看,就急着將步霓裳往宮門裡讓。
步霓裳卻沒理她,只在人衆中環視一圈,目光卻在前排的鳳羽珩處落了下來。
只見她慢悠悠地眨了一下眼睛,擡了步子往鳳羽珩那邊走了去,直到近前才站住腳,直勾勾地看了好一會兒,這纔開口問她:“就是你收拾了清樂那個賤人?”
鳳羽珩亦直視過去,目光中不見寒光,卻帶着那種一如玄天冥一般混世之態,渾身上下都配合着散發出一種高貴的慵懶來。
步霓裳皺了皺眉,就聽鳳羽珩開口道:“姑娘這話應該跟玄天冥問去。”她連御王都不肯叫,直接道了名字。就見那步霓裳表面上沒有任何變化,卻只有鳳羽珩看得出來,她的瞳孔不自覺地收縮了兩下。
“很好。”步霓裳忽然展了個笑容出來,下巴微揚,那種不可一世之氣又甚了幾分。
可卻依然在心中生出挫敗,她向來傲視一切,眼下這份驕傲卻完全入侵不了鳳羽珩那一派無所謂有又無所謂無的態度中,更在她那一句“玄天冥”出口後敗下陣來。
步霓裳心中煩燥,轉身就走,直接進了宮門。
幾個姑娘不明就裡,風天玉小聲問鳳羽珩:“我只聽說步霓裳跟清樂一向不對付,怎的好像對你也有敵意?”
鳳羽珩聳聳肩,“誰知道呢。”
說話間,老嬤嬤已經向她們要起名貼。幾人將名貼一起送上,另外三個老嬤嬤顯然是認得的,又說了一番好話,到了鳳羽珩這裡,卻是思量了一陣,然後又將名貼看了一遍,隨即大驚——“御……御王妃?哎呀!”這嬤嬤十分懊惱:“都是老奴有眼無珠,怎麼敢讓御王妃等這麼久,老奴該死,還請王妃饒了老奴。”說着就要跪下。
鳳羽珩趕緊把人攔住,她看得出,這老嬤嬤是真的在懊惱,不由得在心裡又罵了一遍玄天冥,只道他這是什麼名聲,怎麼人人聽聞他都跟見了鬼一樣。
“嬤嬤快請起,我只是與御王殿下有了婚約,還沒過門呢。”
“過門是早晚的事。”老嬤嬤笑着說:“誰不知道御王殿下看重王妃呀!這個事宮裡人都知道的,王妃就莫要謙虛了。”一邊說一邊親自將幾人引領到宮門裡頭,然後叫了一個裡面排隊站着的引路丫頭,“快帶御王妃和幾位小姐往琉璃園去。”
那小丫頭一聽說御王妃三個字也嚇了一跳,趕緊過來跪地磕頭。鳳羽珩都懶得攔了,任她磕過三個頭這才道:“快帶我們進去吧。”
總算是離了那鵲遠門,白芙蓉笑道:“牛啊!阿珩,果然跟着你混有肉吃。”
鳳羽珩無奈地道:“肉是沒有,不過有藥吃你們要不要?”
“什麼藥?”幾個同時眼睛一亮,在醫藥方面來說,鳳羽珩就代表姚家,姚家的藥什麼時候讓人失望過。
鳳羽珩告訴她們:“我都放在馬車裡,等出來的時候再給你們分,直接就帶回府了。是我自己配的一些花草茶,有養顏美白的,有去火內調的,還有能助眼睛明亮頭髮生長越來越好的。你們拿回去每日就當茶水喝,保管又好喝又有效果。”
幾個姑娘聽了都特別高興,這樣的茶她們還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個的都心生期盼。
鳳羽珩又對任惜楓說:“聽聞任將軍的腿腳一到天冷就會犯病,我爲他準備了些膏藥,晚點也給你帶上。如果將軍再有不適,我也可以親自過去看看。如今我外公不在京裡,我雖稚嫩些,但自認爲醫術還是不賴的。”
任惜楓一聽這話,自然是感激不盡,握着鳳羽珩的手說:“感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對於我們家來說,父親的一身傷痛是最大的心病。有阿珩你這句話,父親他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
風天玉這時又琢磨起了那個步霓裳:“說起征戰,步貴妃的大哥好像也握着咱們大順四分之一的兵權,這幾年一直駐守東界,足足兩年沒有回朝了。”
任惜楓點了點頭,“步家依仗的從來都不是那個正二品的步大人,而是東邊那位步聰將軍。說起來,阿珩,那人與你還有些淵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