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這會兒正好站在帳子門口,隨口就問了句:“你是誰家的奴才?給我們郡主送什麼東西?”說着話,手挑着簾子把人讓了進來。
來人是個小廝,但因冬圍來的人多,宮裡早有規矩,不管是誰家的下人,都要在腰間別上印有自家姓氏的木牌,以示身價。這小廝的木牌上清清楚楚地寫着一個“呂”字,到是讓黃泉生了疑懼。呂家的丫鬟跑到她們帳子裡來幹什麼?這呂家跟郡主府一向不都是不對付的麼?
疑問在心,鳳羽珩到沒吱聲,忘川先問了去:“呂家的下人?你來這裡有何事?”
那小廝把雙手往前一遞,就見其手掌心上捧着一個精緻的小暖爐,外頭還包了一半的錦料,繡樣也十分講究,很是好看。他衝着鳳羽珩躬了躬身,這才答道:“奴才確是呂家的人,這暖爐本是相爺讓奴才送去給三小姐的,可三小姐一見了之後立即就說這樣好的東西她用着怕是瞎了,一定要奴才送來給郡主才說。三小姐說,還望郡主不要嫌棄,接受她小小的心意。”
“呂家三小姐?呂燕?”黃泉不解地問:“她這是想的哪一齣?居然給我家郡主送東西?她跟咱們郡主哪裡有半點交情?”
那小廝爲難地道:“姑娘,奴才平日裡是跟在相爺身邊的,小姐們的事也是不清楚了。今兒這也是趕上了,便給三小姐跑了一趟。至於她爲什麼要送暖爐,奴才是真不知情,還望郡主莫要爲難奴才,這暖爐您就收了吧,哪怕不喜歡,那您隨手扔了就是,可奴才要是把它拿回去,依着三小姐的脾氣非得一頓打罵不可。您也知道,如今呂家就指望着一個三小姐,相爺那是把她捧在手心裡疼,郡主,您就可憐可憐奴才,求求郡主了。”
這小廝說得也可憐,說完了還跪到地上,一副你不收着我就不起來的架勢,弄得幾人也是無奈。
鳳羽擺了擺手,“罷了,既然送來了,就收着吧。我瞧着那暖爐到也是精緻,擺着看也好。”
一聽說鳳羽珩收下了,黃泉趕緊上前把暖爐接了過來,那小廝又磕了一陣子頭說了好些個好話,這才退了出去。忘川謹慎,也挑了簾子往外送了兩步,那小廝還客氣地說:“姑娘留步,姑娘留步。”這才轉身走遠。
忘川在帳子門口站了一會兒,直到看着那小廝往呂家營帳那邊走了去,這才轉頭對守在帳外的兩名御林軍侍衛說:“再有人來,就大聲的問是什麼人,不論管是誰,都得弄出點聲音讓裡頭的主子知道有人來了。懂嗎?”
御林軍們因爲只在宮中當差,一向都是很傲慢的,對於普通的官員他們也不怎麼放在眼裡,就更別說這頭的女眷營。他們只負責守,至於通風報信什麼的,這種事他們可管不着。不過這二位守的帳子可不同,他們明白,這是濟安郡主的帳子,他們縱是再眼高於頂,也不能怠慢了這位。更何況,整個御林軍的大權,實際上還握在七皇子手裡呢!就是依着七皇子和九皇子的關係,這濟安郡主也是得罪不起的。於是趕緊點頭應下,而忘川也不虧待他們,伸手入袖袋,一人一塊銀元寶就塞了過去。
再入帳時,就見黃泉正捧着那暖爐坐在鳳羽珩跟前研究,一邊翻看着一邊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小姐,你說呂家小姐腦子裡到底想什麼呢?爲什麼會送這個來?”
鳳羽珩搖頭,“我怎麼知道,有些人的心理,正常人永遠也想不明白。”
忘川走上前,把那暖爐從黃泉手裡接過來,將蓋子打開,也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然後納悶地搖搖頭“到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
黃泉也道:“是啊,我也看過了,沒什麼特別的,不過那種人送來的東西,縱是咱們一下子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也不能輕易就相信了。暖爐是要加炭才暖的,沒準兒一加了炭就會不一樣去,來,咱們試試。”
黃泉說試就試,一點都不耽誤,當即就把屋裡炭火盆中的小炭塊兒夾起來幾塊兒放到暖爐裡,然後想了想,又抱得離鳳羽珩遠了些,這對她們說:“可別燒着燒着就有毒什麼的,忘川你看着點兒小姐,要不你倆到門口坐坐?這暖爐如果被動過手腳,我拿到外頭試肯定是試不出來的,外頭風大,一吹那藥氣就散了,還是得悶在帳裡。”
鳳羽珩苦笑,“沒事,你試吧,就算是被下了東西,也不至於一下子就把人毒死,總有逃跑的機會。”
忘川見她話說得輕鬆,便問道:“小姐的意思是,這暖爐應該沒有問題?”
她失笑,“能有什麼問題?那呂燕要是如此明目張膽的來害我,那就是她的腦子有問題。不過該試還是要試,萬一東西不是呂燕送的呢?剛剛那小廝只是自稱呂家下人,再加上那枚腰牌掛着,我們也覺得他是呂家下人。可是誰又能知道腰牌是不是偷的,呂家下人一說是不是扯蛋的。試吧,總要確保萬無一失。”
黃泉很是認真地把暖爐燒了又燒,直到炭加了第三回,也沒看出有什麼異樣來,這纔不得不認同鳳羽珩說的第一個緣由:“看來呂燕不傻,沒有在這上面動手腳。”
忘川卻又謹慎些,依然不讓鳳羽珩抱那暖爐,“還是奴婢們收着,咱們就按原先說的,擺着看就好,沒必要那麼給她面子天天抱在手裡。這東西好看是好看,可小姐要是喜歡,咱們回去之後比這還好的也不是找不着,這個絕不能用。”
鳳羽珩到是也同意她的說法,便不再理會,只看着忘川隨手把那暖爐擱在凳子上,然後一直在地上溜達散養着的小白虎瞅着好看,撥弄了幾下給撥到地上來,自己抱着滾了開。
幾人見能給小白虎當個玩具,到也覺得物超所值。
這一夜,衆人平靜入睡,帳外只有守夜的御林軍不時地走來走去,保障着營地的安全。至於之前有很多夫人小姐傳言說夜深人靜時會聽到野獸的叫聲,鳳羽珩還真的特地留意去聽了,卻並沒有聽見,到是惹了黃泉忘川二人好一通嘲笑。
無事之時,鳳羽珩一向習慣早起練功。這東郊獵場在山裡,空氣甚好,她自不願錯過這樣好的機會。於是,天才矇矇亮,就催促着兩個丫頭起來洗漱,再換上平時練功時穿的精短隨身衣物,掀了帳簾就往外走去。
守門的御林軍看她像是要往遠走,便問要不要隨行保護,卻被留在了帳邊。忘川告訴他們:“看好帳子就行,任何人不得進入。”囑咐一番,三人這纔開始小跑熱身,漸漸地往營地外圍跑了去。
這東郊獵場是三面環着山的,唯一的一道出入口此時也被大量禁軍看守着,以確保皇帝的安全。鳳羽珩跑步到一路山間小路,人煙漸稀,空氣愈發的好起來。再加上天際泛白,第一縷晨光也探出頭來,照得人心情很是不錯。她索性拿出鞭子揮舞開來,時不時地與黃泉忘川較量一番,卻總是不如跟玄天冥過招時那般暢快。打了幾個回合也就沒了興致,於是停下來,擦了汗,看似無意地往那小路左邊樹林子裡眺望了一會兒,然後突然挑起脣角,說了聲:“出來吧!跟着本郡主跑這麼遠的路,累得呼呼做喘,這麼大動靜,還指望誰能聽不見怎的?”
對於她這話,黃泉忘川二人一點都不奇怪,很顯然,兩個丫頭精通武功,也早就發現有人跟在身後並藏身於樹林內了,只不過因爲知曉對方的本事實在不足以傷害鳳羽珩分毫,這纔沒有吱聲。眼下鳳羽珩這樣一說,兩個丫鬟也跟着笑了起來,就聽黃泉道:“有的人就是自做聰明,也不想想自己到底有沒有那個腦子。”
說完,三人一齊看向林中一處,那是一棵十分粗壯的大樹,三人像是都生着透視眼般,十分篤定對方就藏身在大樹後頭。
很是沒有懸念地,大樹後頭繞出一個人來,不是別個,正是呂家三小姐,呂燕。
昨兒送暖爐,今兒就跟蹤,黃泉瞅着這呂燕,實在是連嘴皮子工夫都懶得動了,直接翻了個白眼,這種又蠢又笨又不招人待見的人,她不想搭理。
到是呂燕先開了口,衝着鳳羽珩笑意盈盈地說:“郡主真是好耳力,都怪呂燕班門弄斧了,郡主武藝超凡,怎會不知身後有人跟着。”她說着話,走上前,衝着鳳羽珩很是認真地行了個禮,這才又道:“請郡主莫要見怪,呂燕雖說跟着來到此地,但卻並沒有半點惡意,只不過想有個與郡主攀談的機會,這纔跟着來了。”
“哦?”鳳羽珩笑笑說,“那呂家小姐這機會找得還真是巧呢,本郡主天剛蒙亮就已經穿戴整齊出了帳子,偏巧呂小姐也穿戴整齊出了帳子,若不是遇到我,呂小姐這麼早起來,是準備往哪兒去?”
呂燕顯然對此問早有準備,馬上就笑着答道:“父親總說大山裡靈氣足,特別是早晨,如果能早起出來呼吸幾口,會覺一整天都神清氣爽呢。所以我是特地趕在這個時候起身,就想感受一下這大山裡的新鮮氣兒。”
“原來如此。”鳳羽珩淡淡地應了句,然後看向呂燕,到是再不說一句。
呂燕有些尷尬,輕咳了下,終於把話引向了她來到此處的主題“郡主,呂燕今日跟了您來,主要是想……和你談一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