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羽珩這一句猜測的話卻讓聽着的人猛地一頭冷汗就冒了起來,兩隻手不由自主地開始握拳,再鬆開,然後再握拳,如此反覆幾此,總算是將那股子恐懼和緊張給強壓了下去。
可是鳳羽珩的話卻還在繼續,她說:“皇上貶你去餵馬,家裡開支縮減,你遣散一些下人到也無可厚非。但是據說你連原本用着的暗衛也養不起了?”她一邊說一邊笑,“這只是明面上看到的景象吧!做給外人看的,但實際上雖然除去了原先的暗衛,卻是又有新人入主。據說如今父親身邊的高手,是千周人?”
鳳瑾元大驚之下突然暴怒:“你監視我?”
鳳羽珩大方地點頭承認:“沒錯。”
“你--”鳳瑾元語結,如果他女兒狡辯他還能說上幾句,可人家就這麼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這話他該怎麼接?其實對於鳳羽珩監視他的事情,鳳瑾元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心理準備,他早在知曉這二女兒如今手段高明之後就已經留意過,甚至從前的暗衛也跟他提起府裡偶爾會看到二小姐那邊的人。但是沒辦法,兩邊暗衛的實力到底是有差距,抓也抓不到,影影綽綽地看到過一兩回,也沒有真憑實據去職責。更可況,他也不是沒往同生軒派過暗衛探察,無奈人家嚴防死守,根本沒有得逞過一次。
一句“你監視我”這樣的指責,讓鳳瑾元無話可說,可是隨即鳳羽珩的一句話卻讓他直接吐了血,鳳羽珩說:“蒙對了!”說話時還指了個響指,一臉的痞子氣,卻也煞是好看。
鳳瑾元口中一陣腥甜,努力了好幾次才強壓下去,脣角卻還是滲了絲血跡出來。
敢情都是靠蒙的!
可她怎麼就能蒙得那麼準?
鳳瑾元突然就有一絲後悔,如果當初不將希望放在沉魚身上,而是轉而投靠這個二女兒,今日局面是不是會有所不同?
可惜,所有的後悔都晚了,西北三年,再加上回京途中的暗殺,已經讓他跟這個二女兒註定了這一生都要背道而馳,根本沒有迴旋的餘地。
他愣愣地看着鳳羽珩,久久不能言語,鳳羽珩卻又不解地問他:“父親,我實在是很好奇,你手裡到底握有什麼?”
鳳瑾元下意識地搖頭,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沒有。”
她輕笑,“父親說沒有,那就是有了。其實事情本沒那樣明朗,我不過詐一下父親的反應,但父親卻讓我的猜測坐實下來。”這可能纔是康頤一定要嫁給鳳瑾元的真正原因吧?鳳羽珩想,或許這也是天武這麼多年來都不動鳳瑾元的真正原因。
她早就奇怪於天武對鳳瑾元的態度,這人學識是有的,不然不可能金科高中,對於朝政的貢獻也是有的,不然不可能步步高昇至丞相。但他同樣也足夠愚鈍,在很多事情的處理和立場上都跟天武站到了對立面上,依着天武那性子,縱是他鳳瑾元再有才,也不可能容忍他這麼多年。唯一能解釋的,就是鳳瑾元這裡有他也想要的東西。
可是,到底是什麼呢?
鳳羽珩眉心微擰,卻已然失去了再跟鳳瑾元談下去的必要。那東西在他手裡定不是一天兩天了,甚至都不是一年兩年,事到如今,她相信,即便是用死亡去威脅,鳳瑾元也不可能說出口。因爲他一旦說了,就真的再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
鳳羽珩離開時,鳳瑾元還在原地傻站着,她只留下一句“你好自爲之”,便匆匆出了屋子。
這座全新的鳳府跟從前一樣叫人生厭,她帶着黃泉一路出了府門,鬆康也已經在府門口等着了,幾人會合之後立即上了宮車,沒多留一刻。
天色早已經全黑下來,御王府裡,某個王爺正靠在府門裡的影壁牆上,雙臂環胸,一眼陰沉地等媳婦兒回家。
鳳羽珩一進門就看到她家未來夫君那張苦菜臉,那臉上明晃晃地擺着三個大字:不開心!
她敲敲頭,無奈地走上前,用手指去戳他——“喂。”
夫君沒動靜。
她再戳:“喂喂。”
夫君依然沒動靜。
黃泉扯了扯鬆康的袖子,小聲說:“咱倆撤吧!”
鬆康點點頭,很識時務地跟着黃泉一起退下了。
影壁牆前就剩下鳳羽珩跟玄天冥兩人,就連門房都把府門關了起來,然後找個地方躲了起來。
鳳羽珩四下瞅瞅確定無人,隨即擡起一腳就要往玄天冥身上踹,結果這腳還沒踹上去呢就被一條腿給別了住,還擰了個麻花彎兒,絆得她一下沒站穩,直接撲倒在夫君懷裡。
鳳羽珩突然就產生了一種絕望的情緒,她覺得這輩子不管她如何苦練,在功夫上都沒辦法勝玄天冥一籌了。她苦着臉哀嚎:“咱倆以後要是打架,我可真打不過你。”
玄天冥挑眉:“咱倆爲何要打架?”
“咱倆現在不就是在打架麼?”她指指自己的腿,“你是不是不準備放開了?”
玄天冥摸摸鼻子,大言不慚地道:“這不叫打架,這叫爲夫在單方面教訓你。”
她氣得咬牙:“給你點兒面子你還拽上了是不是?你可別以爲我真打不過你!”這話說得有點兒心虛,她都沒勇氣擡眼看人家。
玄天冥扶笑,隨即將人扶起來站好,一臉正色地道:“本王聽說是你把那韓氏給救了?爲何要救?乾脆讓她死了算了,一了百了,以後鳳家的事兒你也少管,若再有人起不軌之心,本王就一刀把他們一家人全都給剁了,一個不留。”
她無語,“還有不少好人呢,也一起剁?再說,”她頓了頓,神態也正經起來,“我總覺得父皇之所以留着鳳瑾元,應該是另有用處,我也懷疑鳳瑾元手裡握着東西,這樣東西可能千周想要,大順也想要。”
她說到這兒,突然門外響起砰砰的響聲,是有人在敲門。早躲到一邊兒去的門房又滾了出來,還陪着笑跟他倆打了個招呼,然後纔去開門。
二人回頭去看,府門外急匆匆進來的人,竟是忘川。
那日小景的事被揭出來,鳳羽珩便派忘川帶人出去搜捕,可如今看忘川回來時的神色,她的心就涼了一半兒。
果然,忘川到了二人近前的第一句話便是:“奴婢失職,那個千周的女人,沒找到。”
鳳羽珩雖覺遺憾,卻也並不意外。她既然已經分析出那小景並非普通的丫鬟,那如今人跑得沒了影子,就在意料之內了。
忘川對自己沒找到人一事有些耿耿於懷,不由得提出了自己的一個想法:“會不會是鳳大人給藏了起來?”
鳳羽珩沒等吱聲,玄天冥到是冷哼起來,然後說:“他身邊既然有千周人在盤旋,便也說不定是他暗裡動了手腳。但也說不準,藏人的,也有可能是其它勢力。”
鳳羽珩並不意外玄天冥知道鳳瑾元身邊有千周人這事,她的暗衛都能打探出來,更何況玄天冥。
二人當即沒再多說什麼,只吩咐忘川繼續留意動向,然後便雙雙回了房間。才一進去,鳳羽珩馬上就將自己先前在鳳瑾元面前所做的那番猜測又跟玄天冥說了一遍,說到最後,她還是想不出鳳瑾元手裡會有什麼要急的東西,以至於千周要在他身上下這麼大的工夫,於是追問玄天冥:“你也來猜猜,幫我分析分析。”
玄天冥瞪了她一眼,“今日晚歸,本王的怒氣還沒消呢。”
她無奈地道:“當初韓氏爲了掩蓋事實,推想容落水,要不是我這邊的人正好看到救了她,怕是這個三妹妹我也保不住了。這口氣想容咽不下,安姨娘也咽不下,單看安姨娘一副想要手撕了韓氏的樣子,這個忙我也得幫。而我幫着韓氏把那孩子生下來,也是想噁心噁心鳳瑾元那人,這頂綠帽子他不想戴也得戴,而且我還得讓他戴得人盡皆知。”
“人盡皆知?”玄天冥脣角抹起一個詭異的弧度來,“好啊!那就讓它人盡皆知好了,愛妃,本王助你一臂之力。”
鳳羽珩瞅着她家夫君那狐狸一般的笑又泛了起來,便知這傢伙一肚子壞水兒又在往上冒了。不過怎麼噁心鳳瑾元
這事兒她到不是很上心,此時此刻她最糾結的依然是自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鳳瑾元手裡究竟握有什麼東西,才能讓千周和大順都如此在意,那東西究竟是多大的籌碼?
她再催着玄天冥:“你快想想啊!”一邊說一邊還延伸起思維來:“這麼一想吧,似乎皇后娘娘把兩個親侄女送到鳳府的目的,也不單單是爲了巴結我這麼簡單,你說呢?”
玄天冥笑着去揉她的發,“小丫頭終於開竅了。”
鳳羽珩炸了,“原來你是知道的對不對?你知道鳳瑾元手裡有東西,也知道那東西千周想要,大順也顧忌,甚至程氏姐妹入府的目的也不單純,你全都知道?”
她有點生氣了,一直都認爲玄天冥與她之間不該有什麼隱瞞的,但這件事情她今日纔剛剛有些眉目,這人竟然早就知道,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就像你興高彩烈地把一樣好東西捧到最好的朋友面前,結果發現人家手裡已經拿着了似的,十分挫敗。
眼見這丫頭情緒低落下來,玄天冥趕緊同她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要誤會,我並不算是知道,也跟你一樣是在猜測,就是因爲有了猜測纔想着派人去查,一查之下到是有些眉目,可說來說去卻還是傳說,而就是這傳說,我也是今日才聽說的,當時你在鳳府。”
他這麼一說鳳羽珩心裡就敞亮了許多,但情緒還是沒有辦法很快地就逆轉回來。玄天冥沒辦法,再想了想,便哄着她道:“愛妃,要不本王答應你一件你一起惦記着的事吧?”
鳳羽珩挑眉:“什麼事?”
他湊上前,將自己的右手擡起,輕觸在那副黃金面具上,另一隻手則搭上她的肩,身向前探,用充滿誘惑力的聲音說:“愛妃不是一早就想看看本王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