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宮絕對是這後宮最威嚴的一處所在,宮院最大,宮奴最多,宮規也最森嚴。
天武帝把感情給了雲妃,把權力給了皇后,其它宮院,十幾年前雨露勻沾,可打從雲妃入宮之後,那些妃子卻連丁點兒雨露都不曾再沾過了。
玄天冥和鳳羽珩到時,皇后據說正在乾坤殿陪着皇上議事,掌事女官將二人帶到茹嘉如今居住的偏殿,還跟鳳羽珩十分熟絡地說:“當初襄王妃進宮請縣主給診病,住的也是這個偏殿。”
鳳羽珩挑眉,“這次可不是來看病的。”
玄天冥拍拍她的手背,“哎!看看也行。只不過,濟安縣主的診費有些高。”
鳳羽珩眼珠一轉,立即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便也笑道:“對,當初治襄王妃的病,對方的診金是一座玉礦。茹嘉公主這麼重的傷,治起來可比襄王妃要麻煩得多。”
“那縣主您就再多收些診金。”說話間,幾人已經走至偏殿門前,那女官伸手將門一推,又道:“宮裡每日都派太醫來給茹嘉公主請脈,但太醫們也都說了,茹嘉公主內臟受損傷及心脈,宮裡的好藥已經用盡了,卻依然不見好轉。另外,她身上那些鞭傷,即便是內傷好了,這外頭也是要留疤的。”
幾人進了屋,正有位太醫從裡面往外走,見了玄天冥和鳳羽珩趕緊跪地請安。
玄天冥問他:“你們都給那位公主用了些什麼藥?”
那太醫想了想,答:“太醫院的人蔘靈芝都用着,皇后娘娘說了,什麼藥好就給吃什麼,如果這樣都吃不好,那也只能怪那位千周公主的命太薄,臣等也無能爲力。”
鳳羽珩心中暗笑,什麼藥好給吃什麼,也不管對不對症,這就是皇后的態度,同時也是皇上的態度。想當初康頤剛進宮時,顯然對大順皇家之事做了一番調查,打着感情牌,戳着天武帝的軟肋,成功地勾起了天武帝對已故皇姐的思念之情。
可惜,怎樣的思念也抵不過那茹嘉大罵玄天冥。天武帝什麼都能忍,偏偏就對雲妃母子一點也含糊不得。雲妃一怒,他把貴妃步白萍摔了個半死,還砸死了步尚書,如今玄天冥捱罵,看他這表現,基本就是要把茹嘉給往死裡醫治了。
鳳羽行有時就在想,也幸虧玄天冥是個爭氣的,擔得起天武心頭重託。萬一他要是個不成器的兒子,只怕這大順江山,也要毀在他的手裡。
她一邊想着一邊推着玄天冥又往前走了幾步,同時對那太醫道:“去把茹嘉公主吃過的藥都列個單子出來,註明哪一味用了多少,然後好好的留着,回頭找機會跟千周要錢
。”
太醫冒了一腦門子汗,早在聽說要給茹嘉公主這麼治的時候他就明白,大順這是在故意整千周呢。也聽說這茹嘉公主是惹惱了濟安縣主,那一身的傷就是被濟安縣主一鞭子一鞭子給抽出來的。他不由得抹了一把汗,諾諾地道:“臣遵命。”然後起身,退離偏殿。
鳳羽珩三人走至茹嘉的牀榻邊,在離着三步遠的距離停了下來,就見她捂着鼻子問屋裡侍候着的宮女:“什麼味道?”
有小宮女上前回話:“回縣主,茹嘉公主近日常有失禁,怕是又……”
“行了。”那女官一擺手打斷了她的話,“什麼話都說,也不怕污了王爺和縣主的耳朵。”然後又轉過身跟鳳羽珩道:“病得這樣重,只怕再不治就真的治不回來了。”一邊說一邊還搖着頭,看着茹嘉遺憾地嘆氣,“這麼年輕的公主,真是可惜。”
躺在榻上的茹嘉身上被白棉布包得像只糉子,就剩下頭還露在外面,聽到有人來,便轉過臉來看,卻剛好看到鳳羽珩透着寒意的目光,剛好聽見那女官說的讓她幾乎絕望的話。
茹嘉一見鳳羽珩,眼睛都紅了,整個人就像是一隻野獸,狠咬着牙拼了命地就要往前撲。可惜,她身上都被棉布條子包着,哪裡動得了。再加上扭動間牽扯到傷口,痛得她眼淚都下來了。
“鳳羽珩!”她一口銀牙幾乎都快咬碎了,“你給我等着,早晚有一天,我皇舅舅會殺上京城替我報仇,到時候定將你碎屍萬段!”
鳳羽珩皺眉:“你的意思是……做爲臣國的千周,要謀反?快——”她作勢一把抓住那女官的胳膊:“快去回稟皇上,就說千周要謀反,請皇上快快出兵鎮壓!”
一句話,差點兒沒把茹嘉給嚇死,立即又大叫:“且慢!沒有,沒有謀反!鳳羽珩你不要含血噴人!”
鳳羽珩就不明白了,“是你自己說的,你皇舅舅要殺上京城,如果這都不叫謀反,那什麼纔是謀反?”
玄天冥也不幹了,“我大順自認待臣國都不錯,雖說每年都接受你們的朝供,但所提供給臣國子民的糧草和國策卻是比所受貢物要多出數倍。你們千周常年冰封寸草不生,吃的糧食多半都是大順的,怎麼,千周人沒學過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道理?”
“你——”茹嘉習慣性地又開口要罵,可全身上下的疼痛細胞成功地把她的話給堵了回去。她知道,這個人罵不得,上次只是被鳳羽珩聽到了就把自己抽成這樣,這回如果當着人家的面兒罵,她還能有命在?
只是心底怒氣無處可散,憋得她滿臉通紅,眼珠子都往外凸起着,看起來十分嚇人。
那女官問她:“公主可是不舒服?呼,太醫院的太醫輪番看診,可公主傷得太重,已經波及心脈,太醫們也沒有辦法
。如今就是用千年的老參吊着一口氣,就等着濟安縣主來呢。”
“等她來幹什麼?”茹嘉這幾日已經看慣了太醫們絕望的表情和搖頭時的嘆息,心裡甚至都已經做了必死的打算。可是……“難不成我臨死了還要被這個賤人再羞辱一番嗎?”
玄天冥氣息一凝,手中鞭子大動,想都沒想,又“啪”地一下甩了過去。不偏不倚,鞭子稍兒正好抽在茹嘉的嘴上。
茹嘉只覺得兩隻嘴脣突然爆裂了開,一陣巨痛瞬間襲來,差一點沒疼暈了去。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一旁有宮女上前用帕子去給她擦試血跡,卻被她一把就給推了開。就見這茹嘉瘋了一番,張着兔子一樣的嘴脣大聲質問玄天冥:“你居然連女人都打?”
玄天冥翻了個白眼,“在本王眼裡,人不分男女,只分要不要臉。你不要臉,我管你是公的是母的?賤人?你再說一次試試?本王可以保證,只要你說了,這鞭子馬上就會捲上你的舌頭,連根都給拔起來。”
茹嘉嚇得臉都白了,這兩個人,這兩個人是惡魔嗎?天底下居然還有這樣的人,他們居然還湊成了一對兒。老天!如果早知道鳳家的二女兒是這個脾氣,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會來大順的呀!
這小公主終於知道害怕,嗚嗚地哭了起來,再也不敢多說一句不好聽的。雖然大醫都說她活不久了,她每天被包成一隻糉子,連如廁都不能自理,可到底她還想活下去。多活一天是一天,萬一……萬一皇舅舅能來救她呢?
這時,那女官到是回了她之前的問話了:“公主,等濟安縣主來,自然是爲了救您呀!您不知道麼?咱們大順最好的神醫不在太醫院,而是濟安縣主呀!”
茹嘉眼一瞪,彷彿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她側過臉來問那女官:“她?救我?我就是被她打成這個樣子的,如今救傷沒去又添新傷,她到底是來救人的還是來殺人的?”
鳳羽珩上前兩步,盯着她說:“救人還是殺人,便要看你自己怎麼選。茹嘉,你我本無冤仇,但一來你罵御王殿下就是不該,二來,你若能活命,便去問問你的母親都做過些什麼。我實話告訴你,抽你是輕的,若哪天姑奶奶不痛快了,就是把你給殺了,你的母親也不敢跟我質疑一句。你——信不信?”
茹嘉心一哆嗦,也不怎的,她真的就信了鳳羽珩的話。她們此次來大順本就有着不純的動機,如果鳳羽珩把她給殺了,母親會爲她報仇麼?
她的脖子有些發硬,想扭頭看看鳳羽珩,卻又沒那個勇氣,半晌,就聽鳳羽珩又問了句:“是死是活,你到是給個話呀!本縣主也挺忙的,哪裡有心思跟你在這乾耗着?”
茹嘉下意識地就道:“活!我要活下去!”
“好!”鳳羽珩揚聲開口:“要活沒問題,本縣主親自出手相救,不但可以救活你,也可以將你身上的傷疤一併去除,只是……”她頓了頓,語氣中帶着玩意,卻又讓人覺得有幾分陰森地問:“你們千周,準備出多少診費?”
“診費?”茹嘉一愣,“什麼診費?”
那女官主動開口道:“千周公主,看病自然是要花銀子的
。”
茹嘉眼珠一轉,到是聰明起來:“我如果已隨母親一起入了鳳府,鳳家就是我的家,鳳相就是我的父親。女兒病了,自然是得跟父親要錢醫治的。”
“哦。”鳳羽珩點點頭,“好,那本縣主這就派人回去問一聲,看看父親能拿出多少銀子來。只是有個事我必須得提醒你,爲了迎娶你的母親過門,你口中的父親已經把鳳府公中所有的銀子都給支了出去,現在還欠着老太太好幾萬兩體己銀子呢。”
茹嘉心一涼,就聽玄天冥突然又開口道:“本王到是有個主意,公主不妨聽聽看劃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