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麗妃親自從櫃子裡翻出白棉布,又翻出針頭線腦,躲到內殿裡又開始紮起了她最擅長的巫蠱娃娃,左兒雖無可奈何,卻也鬆了口氣。
麗妃扎娃娃雖說也是宮中禁忌,但總好過她去想別的招兒與那九皇子爲敵。扎個娃娃,只要長寧宮的人閉口如瓶,這消息也透不到外頭去。她現在到寧願麗妃能陷入到扎娃娃的樂趣中去,在這長寧宮裡好好地呆着,千萬不要再跟柳采女有接觸了。
左兒看了麗妃一眼,心下有了決定,獨自走到殿下,吩咐一院子的下人說:“以後那柳采女再過來,就把她攔在外頭,不管用什麼理由,哪怕硬趕也好,總之,就是不能讓她進來。懂了嗎?”
下人們不知爲何有這樣的命令,但再想想,一個采女而已,親姐妹又如何?左右從前也不親近的,想來應該是麗妃娘娘不願意見吧!於是紛紛點頭應下,表示以後絕不會再放柳采女以及那靜思宮的相關人進長寧宮的宮門。
宮裡頭的這番折騰,外頭的人肯定是不知道,刑部最近在張羅着對玄天墨的監斬,玄天冥則忙活着查抄盛王府,親自帶着人對所查抄之物做以登記,準備三日後全部充入國庫。
當他看到老八的家底時,不由得感嘆,只道自家媳婦兒上次搜刮的還是不夠狠啊!老八藏東西的地方還真是多,府裡是另一條暗道又一個地窖,放的全都是財寶,眼瞅着一箱子一箱子的好東西擡出來,他就覺得心疼。這些要都收入鳳羽珩的空間該多好!
當然,這話他晚上回府之後沒敢跟鳳羽珩說,甚至還告訴她:“你上次把盛王府給打劫個精光,如今抄都抄不出好東西來了。”要問爲啥這樣說?玩笑,就他那個財迷媳婦兒,要是知道老八還有那麼多好東西,還不得連夜去搬啊!然而,東西都已經做好了登記,是要充國庫的,總不能在他手裡有閃失。
然而,鳳羽珩對他說的話卻並不怎麼感興趣,她只是關心三天之後老八是不是真的會被斬首。對此,玄天冥說:“聖旨已下,三日後午時三刻刑部監斬,如果這樣還有變動的話,那老頭子的皇帝我看也別做了。”
三日後,玄天冥親自從皇宮的死牢裡把八皇子給提了出來。冰窟一樣的死牢把只在裡頭待了三天的人給折磨得很不像樣子,因長期坐在冰面上,玄天墨的兩條腿都已經僵硬,無法走路,要靠大力太監擡着擔架把他給送出來。
可腿是不能動,人卻挺精神,在看到玄天冥之後甚至還有精神對他說:“我是輸了,不過你也不見得就會贏。”
玄天冥哪有心思跟他鬥嘴,眼瞅着就要死去的人,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
他親自將人提出宮外,送進囚車,再交接給許竟源,自己卻並沒有跟着到刑場去。到底兄弟一場,縱是生前有大仇,他也無心親眼看着對方被砍下頭顱。於是大手一揮,帶着白澤坐上宮車,回了御王府去。
玄天冥是不想看着老八被砍頭,可鳳羽珩沒他那份兄弟情啊!待他回了府後,就聽周夫人道:“王妃跟着舞陽公主還有任家風家兩位小姐去刑場了,說是要觀刑。”
觀刑的地方是刑場對面的一座二層茶樓,有一處包間的窗口正好對着刑場,坐在窗邊能把下頭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此時,鳳羽珩、玄天歌、任惜楓還有風天玉四人就坐在桌前,一邊喝着茶,一邊等着下頭時辰一到提刀殺人。
來上茶的小二說:“這個包間兒被人們戲稱爲觀斬臺,實不相瞞,打從三天前聖旨公佈那時起,就不停的有人來訂。要不是舞陽公主發了話,這包間兒還真的留不下來呢!”小二說話時一臉喜氣,就像是在說一件充滿陽光的事情,就好像這個包間兒是辦喜事用的。可實際上,這卻是一間觀斬臺,專門看殺人的。
待小二下去,鳳羽珩道:“你們說,店小二開心是因爲這包間兒火爆呢?還是因爲那即將要被斬之人太不得人心?”
玄天歌聳聳肩:“八成都有。就老八那人緣兒,京裡頭至少有一多半的人都恨不能把他給掐死!”
風天玉問她:“說起來,那也是你的堂哥,現在要被斬首了,你就一點兒都不覺得難受?”
玄天歌想了想,道:“要說難受吧,多少也有點兒,畢竟是堂哥。不過那又能如何呢?誰讓我們都出生在皇家,誰讓他的心眼兒壞到那種地步。皇家就是這樣,給了你多大的誘惑,你就能犯下多大的罪行,他害死過那麼多的人,還一手挑起來南界的戰事,就衝着這一點,他就是要給那些死去的百姓和將士們償命的。”
“是啊!”任惜楓也嘆了口氣道:“南界出事那些日子,我父親沒有一宿能睡得好。我曾經看到他在府中的園內舞槍,一舞就是整整一夜。後來我問他是爲什麼,他說他是平南將軍,對南界那片土地有着很深的感情。他曾經在南界留了不少部下,可所有留在南界的部下都折在了八皇子手裡。對於一名將士來說,死在戰場上那是死得其所,但死在爭權鬥勢中,卻是最大的恥辱。他無處告慰那些英靈,就只盼着南界能夠順利收復,讓那些死去的人也看一看古蜀大漠中的大好河山。”任惜楓說得十分傷感,說完還看向鳳羽珩,很是認真地跟她說:“我父親總想親口跟你們說聲謝謝,不只是對九殿下,還對你。可他就是拉不下來那張老臉,今日我便替他說了吧!阿珩,謝謝你們,讓南界和平,讓南界百姓都過上了好日子。我們平南將軍府都對你跟九殿下存着深深的謝意和敬意,此番八皇子的事情一了,也算去了我父親心頭的一個大患,咱們也能鬆一口氣了。”
“是啊!都能鬆一口氣了。”風天玉也說,“我父親雖說是文官,但朝堂上被個八皇子給攪和得也是不像話,他每日裡壓下來的摺子都有十幾道之多,個個都是八皇子黨挑撥着這事兒那事兒的。那些個政務我也不懂,我只是知道我父親跟那左相每天都要面對大量八皇子黨的挑釁找茬兒,日子過得當真是不順。”
“真的能鬆一口氣嗎?”鳳羽珩卻皺了眉反問,同時也道:“我這右眼皮子怎麼總是一跳一跳的,總覺得要有不太好的事情發生呢?”
玄天歌勸她:“你就是精神太緊張了!”說着就往下方刑場上指。
此時,刑場中間,儈子手已經就位,玄天墨已經被囚車押赴到刑場外圍,有官兵拖着他下了囚車,一直拖到刑場中間。由於玄天墨的腿已經無法彎曲,他整個兒人現在都是趴着的,但也不能就這麼趴着行刑,於是在許竟源的安排下,有兩名官差上了前來,一邊一個把人給架了起來,保持着半跪的姿勢,以便於儈子手行刑。
玄天歌說:“人都這樣了,刀都架到脖子上了,阿珩,你還怕什麼?”
鳳羽珩也說不清楚自己在怕什麼,總之今兒從早上醒來她的左眼皮就一直在跳。不是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麼,所以她這一上午就都有點心神不寧,總覺得是要出事。可就像玄天歌說的,刀都架到脖子上了,這午時三刻眼瞅着再有一刻就要到了,還能出什麼事?一定是她太敏感了。
她甩甩頭,表示自己會調整一下心緒,任惜楓見她狀態不太好,先是幫她添了新茶,而後又主動轉移話題意圖分散一下鳳羽珩太過集中的精力,她說:“我跟你們說個我家裡的事兒吧!我那哥哥任惜濤你們都知道吧?我真是一說起這個事兒就鬧心。前陣子我哥哥在街上偶然救了那呂相一事,阿珩你還記得吧!當時我哥把那左相送到了百草堂,就是吐血那回。”
鳳羽珩點了點頭:“記得,左相胃裡有息肉,我下了胃鏡給他取出來做了病理,到還不是惡性的,算他命大。”
“你說的這些太專業,我是聽不懂,我要說的是,那次從百草堂出來之後,我哥心好啊,把呂鬆給送回了左相府,結果在左相府就看到了那呂家的大女兒呂萍,從此以後對那呂萍是念念不忘,三五不時地就在我面前提起,有意無意地向我打聽,氣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你們說,就呂家那品性的人家,我怎麼能讓我哥去娶他們家的女兒!”
一聽她說這話,玄天歌就來氣了,一拍桌子道:“當然不能娶!難忘你忘了當初姚家的事?呂家的女兒嫁進姚家,給姚家丟了多大的臉!阿珩的大表哥那麼好的人,生生就毀在那呂瑤的手裡,簡直是禍害。哎?”她說着說着突然想起個事來,“不對呀!那呂萍上回跳到水裡救姚家大夫人,不是傷了臉麼?我們可都是看着的呀!都傷成那樣兒了,你哥還能看得上?”
“我也納悶兒呢!”任惜楓一說起這個事就百思不解,她告訴幾人:“我問過我哥,可他說那呂萍的臉並沒有受傷,是完好無損的,你們說奇不奇怪?”
奇怪,的確是奇怪,呂萍的臉又好了,這一點鳳羽珩也並不知情,她只是在過年那會兒給呂燕看病時,發現呂萍的臉已經有所恢復,可要說完全如初,那根本是不可能的。難不成這世間真的有美顏去疤的良方不成?
這邊幾人正合計着呂家的事,這時,就聽窗外下方鼓聲陣陣,午時三刻到了!
許竟源做爲監斬官,坐在上首,手中斬令已經握住,眼瞅着就要往出扔,甚至一個“斬”字都已經咬在牙縫裡,馬上就要迸出來。
偏偏此時,就聽到遠處傳來一個讓鳳羽珩覺得十分耳熟的聲音,高聲叫着“刀下留人!刀下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