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玄機,到底爲什麼而死?
這本札記已經許久沒有出現在柳靜菡的面前了。
此刻一看到面前這本靜靜躺在油紙中的薄冊子,她多少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一則是因爲這些日子前前後後實在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她壓根就沒有心思和時間來關注這本渴望已久的冊子。
另外一個讓她居然忘記了這本得來不易的冊子的原因卻是,這本札記並不如柳靜菡想象的那樣,其中記載了許多王室中的秘辛。
相反的,札記中的內容實在是太過平常,甚至是有些瑣碎了。
她一開始以爲前半部分的內容主要是一些位份比較低的妃嬪的病例,所以不會有什麼可看的。可是看到後半部分關於前孝賢太子等人的部分的時候,卻也僅僅是侷限於諸如太子患有生育疾病等相對機密之事——
之所以這麼說,乃是因爲這件事情雖然對於其他人來說可能還算是秘密,可是其實卻是皇室中公開的秘密。只要想要了解,稍微細心打聽,就能瞭解底細。
至於柳靜菡認爲的,關於前朝或者本朝的皇帝、妃嬪等的詳細病情卻是分毫也無!
她也曾懷疑這本札記是不是根本就是自己拿錯了——難不成當年父親總是捧着慨嘆,日夜研讀的並不是眼前的薄冊子?
今日,聽到厲長清和司徒俊再次提起父親的名字,她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這本札記,或許這其中零有玄機,只不過是她沒有能夠及時的勘破?
她疑惑着重新打開這久違的冊子,細細的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了起來。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她低垂着頭眯着眼睛看了又看,一時之間多少有些心中焦急,卻又變得頭暈目眩,心悸慌亂起來。
她覺得眼前一黑,頓時一陣的心慌,趕忙顧不得其他,叫起來:“青鳳進來!”
青鳳此刻就豎着耳朵守在門外,一聽王妃的聲音似乎不對,就趕忙推了門進來。
她果然就看見柳靜菡臉色有些蒼白的扶着額頭,低聲說道:“倒杯水過來!”
青鳳唬了一跳,她以爲柳靜菡這必定是又犯了病。她雖然不知道王妃到底得的是什麼病,可是這些日子,她茶飯不思、寢食難安卻是事實,她日漸消瘦、寡言少語也是益發的嚴重,所以此刻,她哆嗦着手,倒了一杯茶,慢慢遞到柳靜菡的面前。
青鳳一面觀察着柳靜菡的臉色,一面把茶遞過去,就沒有留意,其實柳靜菡壓根就沒有把手伸過來。
她這麼一失神,那茶水就撒在了柳靜菡面前的那本書上!
直到茶水灑落的聲音響起,青鳳才知道自己闖了禍!
她趕忙放下茶杯,用袖子不停的擦拭那本書,嘴裡還不停說着:“王妃贖罪,王妃贖罪。”
她倒是不怕王妃真的怪罪,反而是怕柳靜菡真的動氣,傷了身體。
柳靜菡皺着眉頭看着眼前已經茶水淋漓的札記——那茶水居然是都倒在了書上,被子卻是一點沒溼。
她本來對青鳳的冒失多少有些氣惱,可是卻在無意間看到那札記發生的變化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得瞠目結舌!
“青鳳!你先出去!”柳靜菡厲聲喝道!
青鳳嚇了一跳,她以爲王妃這是因爲自己的失誤而生氣了。她本有心求饒並且安撫一番,可是卻怕柳靜菡更加的氣惱,只能是訕訕的行了個禮下去了!
等到屋子裡重新剩下柳靜菡自己的時候,她纔敢拿出那本被她牢牢攥在手裡的札記,細細觀察。
那札記上幾乎寫滿了每一頁的文字居然在茶水的浸泡下,有一部分赫然消失不見了!
可是最爲奇怪的是,這消失的僅僅是其中的一部分,而非全部,剩下的那些文字非但沒有消失,反倒變得越發的清晰!
柳靜菡再沒想到,還有這樣離奇的事情發生!
她立刻就將剩下的文字,重新串聯起來慢慢的閱讀起來——果然那些字連在一起就是通暢無比!
而且其中記載的內容也陡然一變,從原本的平淡無奇變成了驚世駭俗!
到了入夜的時候,司徒俊才一臉疲憊的回到了王府,卻是意外的發現柳靜菡居然沒有睡覺,而是點着燈在等待自己。
“你怎麼這樣糊塗,不是讓你自己早點休息嗎?若是有頭疼該怎麼辦?”司徒俊顧不得換衣裳,就皺着眉頭埋怨道。
柳靜菡一臉的平靜,淡笑着說道:“你先去換件衣裳,我有事情和你說。”
司徒俊見她一臉神秘的模樣,心中不知道爲什麼就突然咯噔一下。莫名其妙的就覺得她要說的必定不是什麼無關緊要的小事。
等到司徒俊換了一件乾淨的中衣,重新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柳靜菡的手中多了一樣東西。
司徒俊奇怪的問道:“你最近不是頭疼,怎麼這麼晚還看書?仔細眼睛疼!”
“不,這不是給我看的,是給你看的。”說完,柳靜菡就把東西遞了過去。
司徒俊不疑有他,結果那本看着不過是一指來厚的不怎麼厚實的冊子。
這本冊子有些皺巴,看着倒像是被誰泡過又晾乾造成,他有些費勁的翻開了冊子,就發現偌大的白紙上卻是零零落落的寫了數十個不成行也不成列的文字。
他也不是蠢鈍之人,也不過是翻了兩頁,就看出了其中的玄機,他越看臉色越是陰沉,等到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他匆匆翻看完畢這本冊子之後,他幾乎就是臉色鐵青了。
“這,這是從哪裡來的東西?”
司徒俊此刻內心是波濤洶涌。
別的內容暫且不提,單是其中一樣,就足以對他們眼前的危機有很大的影響——
據這本冊子的內容所記載,在前朝,先帝也就是武德帝的父皇的第三任皇后也就是最後一任皇后,就是死於難產。而其孕期的種種反應,利於驚厥、心機、莫名的思慮過度,心慌不安等等,居然是和這夏梓草中毒的症狀相符!
如此說來,柳靜菡竟然不是這京城之中第一個中此毒的女人了!
“王爺,以前你曾經問過我,爲什麼我會對錢貴妃有一種莫名的仇視,而且我養在深閨居然有了一身不錯的醫術。當時我只回答了你我醫術從何而來,卻是沒有告訴您爲何我和錢貴妃有仇。”
司徒俊不知道爲什麼柳靜菡突然提起這個話茬。他有些奇怪的看着她,不明白她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舊事重提。
“今日我就告訴您,我到底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原因就是這本冊子!”
看到司徒俊果然是一臉的不解,柳靜菡接着說道:“請您再仔細看看這本冊子究竟是何人所做!”
司徒俊連忙重新翻開封頁,果然就看見那書頁的左下角三個雋秀的字——李秉正!
“這……這是李大人的手稿?!”司徒俊倒吸了一口冷氣。
爲什麼那死了的前太醫院院正的手稿居然會在毫不相干的柳靜菡手裡!
“此物乃是我頭一次入宮的時候,在宮中偶然所得。回府之後,我也是細細鑽研,藉着這本書的提點和我自己的天賦,我纔算是在醫術上小有成果。因此,我的心裡是把這位李大人當成了師父的!”
柳靜菡不動聲色的看了司徒俊一眼,頓了頓又接着說道:“後來我旁敲側擊、多方打探之下,才知道原來李大人乃是因爲他的女兒——也就是大順國的唯一一個醫女李姑娘得罪了錢貴妃娘娘,又被誣陷與人私通之後,才被牽連着抄家砍了腦袋的。我既然把李大人當成師父,自然也是深恨無緣無故害了他性命的錢貴妃的。”
柳靜菡這一番解釋,細細一想,確實是頗多疑點。可是司徒俊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壓根沒有發覺,卻是並沒有循着這些疑點繼續打探下去。
他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柳靜菡的解釋。卻是繼續問道:“你早就知道這些事情?怎麼不早點說出來?”
“不,我是今天查看這本札記的時候才偶然發現,原來這本札記另有玄機!”說完她就把之前青鳳無意中灑了水又發生的神奇變化說了出來。
司徒俊聞言,心道,難道果然是天助我也?居然會在這等時候突然得到這樣一件“寶物”?
不但柳靜菡的病情可能會得到一些緩解,也可以對那下毒之人順藤摸瓜。就連其他的內容頁都是之前不曾聽說,不曾想過的,這簡直就等於是握住了宮中幾位主要人物的大大的把柄!
“如果夏梓草之毒,前朝就曾經有過,那就說明你這次中毒絕對不是偶然事件或者是某人臨時起意,反而應該是預謀已久!”司徒俊斬釘截鐵。說到這一點,他首先想起了一個人。可是如今並無其他的證據,他也只能是把猜測先暫時放在心底。等到明日,他必定會着人暗地查探,確定之後再做打算!
柳靜菡頷首,卻是轉了口風,說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還有一件事情,不知道王爺方纔有沒有注意到?如果李大人寫下的都是事實,那麼那一日我在宮中對你說的話就不再是猜測,反而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司徒俊冷笑着說道:“我自然是看到了。他果然是心機深沉,這樣的事情居然是瞞得死死的!這麼些年,居然沒有讓任何人看出破綻。如今只怕是病情嚴重,日子不多了,所以纔會露出半分紕漏。如此想來,可見那些太醫們也都是矇在鼓裡!枉他們每日去請平安脈!難不成都不是飯桶嗎?他果然是好手段!如今一想,難不成這事情只有李大人知道真相!?”
司徒俊的話突然像是給了柳靜菡一記重擊。
只有李秉正知道!
只有李秉正知道這件事情!
難道這纔是李秉正真正的死因!?
那麼前世自己的死亡是不是也有隱情?
究竟是錢貴妃因爲自己和肅王司徒儀的戀情不滿而故意構陷自己,而李秉正不過是順水推舟被人除去?還是壓根就是因爲那人想要除去唯一知道真相的李秉正,所以才從自己這個鋒芒畢露的女兒身上找錯處下手?
柳靜菡突然覺得,事情遠遠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一切的一切似乎又繞回到了三年前自己的死亡上去!
“靜菡,靜菡!你怎麼了?是不是累了?”司徒俊見柳靜菡眼睛發直,一直呆愣愣的坐在那裡不言不語,有些着急的問道。
柳靜菡的臉色白得像一張紙,那原本嫣紅的櫻脣,此刻卻是隱隱發青。
她彷彿是沒有聽見司徒俊的話,依舊是眼睛發直,甚至於連呼吸都變得越發的急促!
突然,她就直直的倒了下去!
司徒俊見情形不對,趕忙上前,扶住柳靜菡,急急的喊道:“靜菡,靜菡!你怎麼了!你快醒醒!”
他急切的呼喚一點都沒有壓抑,幾乎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全部起身,整個院子突然變得燈火通明!
青鳳第一個反應過來,她披上衣服三腳並作兩步就衝了進來,就看見司徒俊摟着雙眼緊閉的柳靜菡衝着她大喊:“去,快去找厲長清!”
青鳳本來想說一句,這麼晚,厲大人又可能是去到宮中當值,應該是無法過來。
可是當她看過司徒俊那張有些猙獰的臉的時候,所有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裡。她一扭頭就直接親自去找李義山了!
如今的情形,只怕只有這位王府總管有能力解決了!
厲長清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皺着眉頭說道:“還好,沒有大礙!只是稍微動了胎氣,需要臥*靜養幾天。不過若是再來上這麼幾回,只怕是王妃和她肚子裡的孩子都是鐵定保不住的了!”
他的口氣雖然平淡,但是內裡藏着的意思卻是讓司徒俊心裡發涼。
他也沒有搞清楚,明明柳靜菡是好好的在和他說話,卻是突然就如同魔怔了一般,直接就暈厥了!
“厲大人,到底王妃的病情如何?你還是給我一個準話!”司徒俊把厲長清拉到一邊,低聲說道。
厲長清思忖了片刻,這才斟酌着說道:“這夏梓草之毒果然是神奇。從脈象上看,王妃並沒有任何的不妥,甚至可以說是十分的平和。可是偏偏她的整個身體狀況確實每況愈下。相信王爺也心知肚明,每次我來診脈,都發現她越發的瘦削,精神也越發的不濟,簡直可以說是整個人都在不知不覺間慢慢的消失。”
厲長清其實心中也是慚愧。他雖然不敢說自己是大順的第一名醫,可是卻一向自詡是太醫院中最負責任的人,然而這一次,他卻是明知病人的痛苦和病因,卻是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楚王妃日漸病重。
司徒俊勉強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大人,我並不是怪你,只是希望您能給我一個希望!如今她的身孕纔剛剛五個月,還有整整五個月纔到產期。可是您看她的模樣?真的能夠撐過五個月嗎?”
厲長清沒有說話,可是這種沉默無疑也可以視爲一種變相的回答。
司徒俊咬了咬自己的嘴脣,突然臉色一肅說道:“厲大人,其實本王和王妃都還年輕,您說對嗎?”
厲長清心中一震。
他總算是明白楚王的意思了。如此看來,楚王的決定就是如果到了非要做出選擇的時候,他的選擇就是保大人舍孩子!
厲長清沉默。
“當然,此刻,大人需要做的就是竭盡全力的爲王妃保駕護航!盡力確保王妃和她腹中的孩子平安無事!”司徒俊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卻是精光四射。
厲長清突然感覺楚王在一瞬間整個人都似乎不同了。
他散發出了一種與往常不同的氣勢,似乎在這一刻,他突然從一個不那麼成熟的少年變成了一個殺伐決斷的男人!
厲長清不由自主的就躬身行禮說道:“微臣必定竭盡全力!”
司徒俊點頭,接着說道:“本王聽聞,前朝懿德皇后難產薨逝之時居然有諸多情況都與王妃此時相符,不知道大人可否回宮查看往年的醫案病例,看看是否有跡可循!”
厲長清聞言大驚!
懿德皇后?
她的難產死亡一直是大順後宮的奇案之一。
當時懿德皇后明明是青春少艾,又是頗得皇上的*愛,卻是在有孕之後,十月分娩之時突然發生難產,最終導致一屍兩命!
彼時,負責診治的太醫全部都是人頭落地!
然而此事距離今天已經整整過去三十年有餘,當時的具體情況究竟如何早已經不得而知!
今日聽楚王說出這麼一番話,厲長清不能不說是震驚!
“不知道王爺是如何得悉此事?臣實在對此事一無所知。至於三十年前的醫案,應該是還有記載,臣這就連夜回宮查看!”厲長清也不羅嗦,直接就拱手要求回宮。
司徒俊沉聲說道:“一切都是機緣巧合。然而本王覺得,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是空穴來風!還請大人務必要細細查看!”
厲長清也知道司徒俊是不會輕易說出究竟是如何得到這個消息,他也是留下了一個給柳靜菡溫補的藥方之後,再次行禮,就匆匆離開了。
司徒俊看着柳靜菡那有些過分蒼白的臉孔,以及那在沉睡中依舊緊緊皺起的眉頭,心簡直如同刀絞一般的疼!
傷害他的人,他或許還可原諒,可是若是想要傷害他真正關心之人,那他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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