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森猶豫了一下,回道:“你的確不是胡族人,具體是哪個民族,老夫也不清楚,只知道你娘是奴隸出身,身形和前任聖女極爲相似,冥皇便找人殲污了你娘,這纔有了你。至於你爹是誰,老夫更不清楚,因爲冥皇當時爲了讓你娘儘快懷上孩子,找了不少人!”
聖女聽着這無比荒唐的事情,不住的搖頭,根本不敢相信。
“可笑!真是可笑至極!”聖女忽然大笑起來,神色有些瘋狂。
“老夫所言句句屬實,沒有絲毫虛假!”胡森以爲聖女是不相信他的話,所以又強調了一遍。
其實,聖女只是在哀嘆自己的命運,“可笑我的出身如此骯髒不堪,而我竟然一直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被所有人稱爲聖女,代表着聖潔高貴和純淨!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聖女的笑容瘋狂中透着哀婉,悲涼中透着無奈。
原來真實的她,什麼都不是,沒有民族,不知親爹,不見親孃,她究竟爲什麼要活在這個世上?
胡森適時道:“對於你的遭遇,老夫也深感無奈,當初老夫也曾勸過冥皇,讓他不要這麼做,可惜老夫的話畢竟起不到作用!你的一切痛苦都是冥皇給與的,冥氏一族荒淫殘暴,早已不得民心,連長老會也看不下去了!如今正好有一個可以扳倒冥氏一族的機會,還需要聖女配合!事成之後,老夫可以許諾助聖女離開此地,換個身份,隱姓埋名的生活,那個傻女將代替你存在!”
聖女臉上流露出驚喜的表情,“大長老所言屬實嗎?你真的會幫我脫離聖女身份嗎?”
“老夫說話一向算數,只要聖女等下在祭神臺上按照老夫說得去做便可!”胡森回道。
聖女急忙說道:“我聽長老的!”
胡森又對聖女吩咐一番,方纔離去。
胡森離去後,房樑上悠悠飄下來一道人影,一身天藍色長袍,飄逸從容,俊朗非凡,正是寧梓凡。
“果然如我們所料,這個胡森真的準備在此次祭神節上滅殺冥皇,扶持新帝!”寧梓凡有些幸災樂禍的嘆道,“胡族內亂,漠國形勢危矣!”
聖女沉默着,一言不發。
寧梓凡疑惑道:“你怎麼不說話?你的仇人馬上就要被殺,你不應該高興嗎?你放心,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待今日事了之後,我便送你回西涼,帶上你的傻女和小狼,給你們找個山清水秀,與世無爭的地方,讓你們好好生活!這是我對你的承諾,絕對比剛纔那個老傢伙靠譜!”
聖女依舊沒有任何情緒,她木木的說:“報了仇又如何?我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體內流着骯髒的血液,活着,又有什麼意義?”
聖女的語氣無比悲涼。周圍所有的人都在想着權力之爭,天下之爭,唯獨她,不關心這一切,她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女子,祈求過簡簡單單的生活。然而,曾經對自由和平靜的嚮往在得知自己的身世後,她竟全然失了興趣。那麼骯髒不堪的出身,時時刻刻伴隨着她,讓她如何面對?
更何況,這些骯髒的事情剛纔還被眼前這個男子聽得清清楚楚,他知曉自己一切的秘密,聖女感覺她根本擡不起頭來。
寧梓凡這才發現聖女情緒有些不對,原來她竟是在爲出身之事煩惱。
寧梓凡眼眸微沉,彷彿在對聖女說,又彷彿在對自己說,“我們從來不能選擇過去,但我們可以選擇未來!你的出身不是你能決定的,但是未來過怎樣的生活,卻取決於你自己。更何況,胡森方纔說的話也未必就是事實,他或許只是爲了強化你對冥皇的仇恨,讓你幫他做事,你又何必爲了那虛無縹緲的過去折磨自己呢?”
聖女知道寧梓凡說的都是對的,可是她的心就是過不去那道坎,想到那從未謀面的孃親被人殲污的場面,她就覺得痛苦屈辱,對冥皇的恨意也更加濃烈。
此時,外面有腳步聲傳來,隨後有聲音齊齊道:“恭迎聖女!”
“好啦,你去吧!無論發生什麼事情,你只需要記住,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寧梓凡說完後立刻閃身。
……
時近正午,燦爛的陽光普照大地,靈泉的水格外清澈,水面上泛着點點金色的陽光。
靈泉旁邊的草地上已經聚集了無數胡族百姓,他們全部擡着頭,眼望着祭神臺的方向,等待着聖女的到來。
“恭迎聖女!”
伴隨着一道冗長有力的聲音,祭神臺邊上出現一道白衣人影。
所有胡族百姓齊齊下跪,匍匐在地,齊聲高呼道:“恭迎聖女!”
聖女全身都被白紗籠罩,看上去如雪蓮般純淨。
她一步一步走向祭神臺的正中央,接受所有人的膜拜。
“恭請冥皇!”
又一道聲音響起,衆人再次跪拜,冥皇也走上祭神臺,不過是坐在祭神臺的邊緣。
隨後,便是諸位王爺和長老會的人陸續走上祭神臺,皆是坐在邊緣地帶。
唯獨聖女一人可以站在最中央的位置。
祭神臺中央有一個偌大的香爐,香爐之上便是一個十字形狀的架子,那便是聖女火祭之時的工具。
除了火祭聖女之外,若有大殲大惡之人,抑或出賣胡族,危害胡族利益者,也會被送上火刑架,接受懲罰。
祭神儀式即將開始時,許久不曾露面的冥寒忽然出現,走上祭神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冥皇狠狠瞪了冥寒一眼,滿臉的憤怒和不滿。
冥寒卻未理會他。
正午時分,祭神儀式正式開始。
聖女旋轉着身子,翩翩然飛至香爐之上。
聖女並不會武功,但因爲祭神儀式的需要,所以從小便有人專門訓練其輕功,好讓她們顯得更加具有仙氣。
聖女在空中翩翩起舞,長長的白紗隨着她的舞姿飄在空中,異常美麗。
在起舞的過程中,她將事先準備好的三支長香插在香爐之中,然後口中忽然噴出火苗,將長香點燃。
在祭神臺下觀望的百姓立刻發出陣陣歡呼,慶祝燃香成功。
聖女隨即開始繞着香爐旋轉,一邊旋轉,口中一邊唱出一段段咒語。
咒語一共唱了一刻鐘左右,隨後,聖女盤坐在香爐邊的一個祈福臺上,雙掌合十,開始閉目。
臺下百姓全部停止歡呼,齊齊跪倒在地,靜默無言。
他們知道,這是祭神儀式的最後一環,聖女正在聆聽神的旨意。
又是一刻鐘過去,聖女忽然睜開眼睛,口中發出綿延悠長的聲音:“神諭:冥氏無道,胡族危矣,當立新皇,胡氏振國!”
此言一出,萬籟俱寂。
按照規矩,預言一般要宣讀三遍。
所以,在衆人目瞪口呆中,聖女平靜悠長的聲音仍在繼續。
“神諭:冥氏無道,胡族危矣,當立新皇,胡氏振國!”
待她說完第二遍的時候,冥皇方纔反應過來,憤怒的站起,怒吼道:“休要胡言亂語!”
聖女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繼續說第三遍:“神諭:冥氏無道,胡族危矣,當立新皇,胡氏振國!”
冥皇簡直要氣暈了,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又不好直接罵聖女,於是轉頭看向胡森,目光中全是不解和震怒。胡森到底怎麼辦事的,爲什麼聖女竟會說出這番話來?
冥寒冷眼看着冥皇震怒的模樣,戲謔一笑,他這個父皇真是笨得可以,被人耍了還不知情。
胡森起身,無比鄭重得看向聖女,“聖女,你所言可句句屬實?”
“自然屬實!”聖女盤坐在祈福臺上,幽幽說道,“神還有一道旨意,說冥氏將亡,聖女一脈應冥氏而生,隨冥氏而滅,自我之後,再無聖女!”
胡森一驚,這些話他可沒讓聖女說,沒想到這女子竟存瞭如此心思,想借此機會徹底解放自己,從此再無聖女的話,就算他們家族成爲皇族,也少了一個可以控制整個胡族的工具。
可是,在此情景下,他又不能表現出任何一點質疑。
“一派胡言!”冥皇怒聲道,“說,你到底存了什麼心思,受了誰的指示,竟在神聖的祭神臺上胡言亂語?”
聖女默不作聲。
下面的百姓對聖女的信任早已深入骨髓,絲毫不會懷疑聖女說謊,他們全部將懷疑的目光落在冥皇身上。
冥皇上人以來荒淫殘暴,不止殘酷壓榨漠國境內其他民族,對胡族內部百姓也極爲苛刻,強行徵繳苛捐雜稅,強行逼迫男子從軍,強行擄掠貌美女子,百姓們早已對他心懷不滿,但礙於皇權,只是敢怒不敢言。
如今,聖女竟道出神諭,可見,冥皇的所作所爲已經爲神靈所不齒。
當下有人喊道:“冥氏無道,當立新皇!”
一人帶頭,其他人也全部高聲喊起。
胡森望着下面羣情激奮的百姓,高聲道:“長老會一向遵從天道民意,既然冥氏已經爲天道所不容,並失去民心,長老會在此決定,冥氏一族從此再非皇族,冥皇退位,長老會將遵從神諭,選舉胡氏有能者爲新皇,振國興邦!來人,將在場所有冥氏一族成員全部拿下!”
“胡森!”冥皇沒想到一向在自己面前低三下四的胡森竟敢下這樣的命令,他擡手怒指着胡森,氣得嘴脣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