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妹捂着火辣辣的臉頰,腦中如雪空白一片,直到脣角的一滴鮮血滴入雪地,薰染成一朵紅色梅花,綻放在寒冷的冬日雪地上。
她轉過頭,愕然地望着高高在上的男子,她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會讓那個清晨還溫柔似水的男子,變成這樣?!
“阿宇……你怎麼了?”
“別這樣叫我!”
祁冠宇睥睨着跌坐在地上的紅衣女子,眼神冷漠兇殘,似乎恨不能將她隆起的小腹徹底剜除,終忍住了上前踢上去的衝動,轉過身,“幽禁尚筱舞,褫奪舞妃封號!待產下野種,再做定奪!”
“……野種?”
陸小妹護住因刺激而微痛的小腹,凝視着男子冷絕的背影,因驚訝而不知所措,“你叫我們的孩子……野種?”
“妖女!”太后衝上前,指着地上的女子,“哀家佈下的這陰陽陣,豈是他人可破?王兒只不過三個月前破了一次,便再也未入,你還好意思將這孽種栽贓到王兒身上!?”
“……怎麼會?”
陸小妹哭笑不得,望向祁冠宇,這三個月他不都是在自己身邊的?怎麼會從未……
她不相信,這肯定又是祁冠宇的計謀對不對?他又在謀劃什麼,所以裝作不認識自己對不對?
但他怎麼能叫他們的孩子是野種?
“爲什麼?”
陸小妹忽然感到周身一陣惡寒,分明有哪裡錯了。
她以爲自己還算明白,可爲何現在感到迷茫,她一點也看不透祁冠宇,他時而兇殘時而溫柔的舉動,這裡的一切,三個月如夢幻一樣的廝守,都是她做的夢嗎?
現在,夢醒了?
“阿宇……爲什麼?爲什麼不認我們的孩子?”
陸小妹顫抖着站起身來,如刀的冬風割在臉上,她忍不住顫抖,可還是咬着牙緊緊追問,“吶,你究竟瞞着我什麼?哪個纔是你?白天的,還是晚上的?”
祁冠宇脊背猛然一顫,驚人的速度搶在了太后之前折回到女子身前,手緊緊地鉗在女子纖細的頸項,手背青筋暴露,聲音沙啞隱藏着即將爆發的怒火,低吼道:“尚筱舞,你該慶幸,朕還留着你一條命……”
陸小妹被他的目光灼傷,連呼吸都被扼住,逐漸不能思考,眼簾蒙上了氤氳的水汽,近在咫尺卻猙獰可怖的面孔逐漸朦朧……
到底哪個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她仍然不能相信,他是真的認爲自己背叛了他……如果這麼容易就誤解,那他一直以來的溫柔都算什麼,她傾盡一切,哪怕冒着遍體鱗傷的覺悟也要重蹈覆轍嗎?!
祁冠宇凝眉,女子在他的鉗制下臉色慘白,粉脣都失了顏色,好似蝶翼微微顫抖,那雙眸子漾着氤氳,終於匯聚成眼角的一滴淚……
她很少哭。
尚家被滅的時候,她沒哭,被自己烙鐵毀容的時候,也沒哭……如今卻望着自己落了淚,連一句求饒的話也沒有。
只要手再加重些力道她就會死,可那一分力氣,卻被那一滴淚抽離了去。
他放了手。
陸小妹癱坐在雪地上,捂着脖頸殘留的痠痛,臉色慘白,除了喘息,再也多餘的力氣說話或思考。
她唯一確信的,是將才她真的感到祁冠宇滔天的怒火,剛剛她真的以爲自己要死了……
“禍水!”太后鄙夷地啐了一口,“真是髒了哀家的地界!王兒還留着她作何用?趁早……”
“母后,朕已經下了御令,您要朕食言麼?”
太后白了地上瑟縮的女子一樣,將要繼續說,可迎上了祁冠宇的眼,頓時就噤了聲。
“沒有朕的指令,誰都不許探視!走!”祁冠宇甩袖遠離。
太后瞥了一眼地上的女子,滿眼的鄙夷不屑,可想到若是幽禁,要她死,就太容易了。祁冠宇是她的兒子,她可是知道他的狠辣的,自然不會公然和他作對,也隨祁冠宇離開了。
花似鸞跟在太后一旁,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陸小妹的小腹,盤算着日子,應該也有近三個月了,想來也許真的是自己的那包媚藥讓她失了身,不管是誰,如今看來都不是祁冠宇。失了祁冠宇寵愛的陸小妹,在這後宮,輕賤得猶如螻蟻,想要她死,太容易了……
大門重重關閉,下鎖的聲音迴盪在耳畔。
陸小妹瞪着眼一眨不眨地望着祁冠宇的身影消失在門外,想着他可能會折身回來,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一場夢,只不過是他開的一個不好笑的玩笑……
然而,朱門重重地被關上,撞擊的悶聲,好像重重地敲在了她的心頭。
她不知在雪地上呆坐了多久,直到阿默將她抱進了屋子,燃起了炭火,她才恍然回過神來。
臉頰,依舊火辣辣的疼。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究竟,哪裡錯了……哪裡不對勁,她一直以來都有這樣的感覺,可是,她想不通,除非自己瘋了,患了精神分裂,纔會幻想出祁冠宇夜夜來陪自己,那麼……誰能告訴她,如果她懷的不是祁冠宇的孩子,那是誰的!?
這裡,除了她,就只有阿默一個太監……
太監……
“阿默……”
陸小妹的手顫了顫,抓着冰冷溼漉的裙襬,驚恐地擡起頭,看着忙碌着幫她找替換衣裙的男子,“剛剛,你在哪?”
阿默僵住,折過身來,想要像往常一樣,拉她的手,卻被她一掌甩開。
陸小妹忽然感覺脊背一冷,“是你……”
話還沒問出口,她只感覺頸後一震,眼前便陷入黑暗。
阿默抱住了被擊暈的女子,解下了銀面,神情悽楚地吻在了她紅腫的臉頰上,“對不起,小舞……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暴露得這樣早,害你這樣……對不起……”
阿默疼惜地抱起女子,替她換下被雪水溼透了的衣裙,換上了乾淨舒適的新裙子,小心地哈氣,溫暖女子冰冷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觸碰女子已經現出青紫的掐痕,眼底浮現了怒意,“小舞,別怕,我帶你離開好不好?你一直不喜歡王宮,不喜歡封號……這次,就算他也不能傷你……”
“你受了驚嚇,又受了寒涼,不能再激動了……我們的孩子……你要爲了他,堅強一些好不好?你一直很堅強,這次,再爲了我堅強一次,嗯?我答應你,等你醒了,就帶你離開這裡,會告訴你一切,全都告訴你……只是現在還不行,我一直害怕,你知道真相……”
男子俯身,吻在了女子眉心,輕輕地掖好了被子,手小心地放在女子小腹,小腹都是冰涼的……
“孩子,你要乖乖的,爹爹已經傷了你孃的心,你不能再有事……你若是有事,她一定再也堅持不住了……我用了十年,將她推開,那個人多狠毒纔將她重新帶回來,我也能想到……她現在肯定孤身一人,爹爹又不能時刻都陪在她身邊。我又毀了那個人的計劃,那個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我要在他利用你娘之前,將她帶走,這次,一定要走的遠遠的……牡丹花水,傳說中能破除陰陽咒的神力,他爲了這,竟然如此狠毒……”
“小舞,對不起……”男子俯身,“你不應該回來……你怎麼能愛上我,重蹈覆轍?”
“沒關係,這次我不會讓他害死你,絕對。”
入夜,寒月高懸。
仁雍宮中,太后花可仁倚在軟榻上,蹙眉凝神。
今日的事,甚是蹊蹺。
陸小妹手心的那顆紅痣,牽扯到她曾經的不快。
那個女人,手心也有個紅痣。可是她已經死了,就算祁冠宇復活了她的肉身,也終究*了那禍水的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