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筱舞頗爲不忿地循着記憶的來路往外走,一會過神來,她已經回到了剛剛出現的成衣鋪。尚筱舞敲了敲頭,剛剛,她怎麼一眨眼就走出來了?回頭向出來衚衕裡望去……可不就是死衚衕嘛!
尚筱舞渾身一哆嗦,拍了拍雙肩,宛若大白天見了鬼似的晦氣。
“呦,尚小哥,這衣服我還給您留着呢!”
成衣鋪老闆滿臉笑意地迎了出來,將那件白色襖裙捧了出來。她將將被李子然拉得急,就將衣服留在鋪子裡,正好,換上了一身和早上穿出來的時候一模一樣衣服,可以回家了。成老闆因爲對他的不仗義略顯愧疚,所以在原價的基礎上還砍了一半,尚筱舞憂愁的心情終於好轉起來。
換了衣服肚子再次咕嚕嚕地叫喚起來。尚筱舞揉着叫囂的肚子,寬慰道,“再等一會兒哈,等一會兒回家就有排骨飯吃了……”
老闆笑嘻嘻搭話,“小哥晚上也吃排骨啊!可不嘛,沒月一到十五,集市上的小排就到新鮮的貨,這時候是最好!今兒正好是十五,你看這月亮圓的……”
一聽說今日十五,尚筱舞腦袋翁的一聲。每月的十五是她去花街給老鴇姑娘們看診的日子。因爲每當這一天,也是爺爺去好朋友孔爺爺家下棋串門的日子。
爺爺是個老棋迷,一有棋局連飯都忘了吃,自然不會管她去哪裡耍。再說還有尚陽幫她遮攔,別人都會以爲她早早地睡了……
之前老鴇們假冒僞劣她的壯陽藥,一番交手後,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順便開拓了一批需要定期檢查的客人……別小看這定期檢查,這可是她兼職中收入不菲的一項呢。哪知道今天一通神忙,竟然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去花街出診,還是回家吃飯,尚筱舞又陷入了空前的糾結中。
如果不去,自己的信譽就會受到質疑,她年紀輕輕的,因爲靠着爺爺的名聲搶去了好多江湖郎中的生意,他們早就心存不滿,如果不是自己送了好些壯陽藥安撫,他們早就去跟爺爺告狀了。
如果是爲了吃飯而耽誤出診,主要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妥,那麼多姑娘們等着自己呢!
可是,她真的好餓好餓……
終於,在艱難的抉擇中,她選擇去花街出診,順便……在花街蹭頓飯!
尚筱舞忽然嗅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嚥了咽口水:“老闆,你家是不是蒸地瓜啦?給我一塊唄!”
於是,尚筱舞捧着熱騰騰的蒸地瓜開心地走在了前往花街的大路上。夜色剛深,又趕上了十五,好多賣雜貨耍馬戲的還沒散場,尚筱舞一路走,也不算無聊。
只是她也沒什麼心情看雜耍。尚筱舞看着手中的地瓜,想起了昨夜的那個男子。他雖然蒙着臉,可還是把她送回了家,還送她一塊烤地瓜,應該不是壞人……但是他又是誰呢?
今天她不但碰見了李子然,還從他口中聽到了祁冠宇的名字。他的話好像是咒語,一遍遍迴響在耳邊:
別想擺脫宿命。
你和他,註定糾纏,誰也別想擺脫了誰,生生世世……
尚筱舞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頓住了腳。有一個瘋狂的聲音在腦中響起:那個蒙面男子,會不會是祁冠宇?
怎麼會呢!
幾乎是有這個想法的在同時,就被尚筱舞否決了。祁冠宇應該在青州,和他師父在一處。自己已經擺脫了玄宸,尚家並未遭劫,他怎麼會現在就出現在玄武?
尚筱舞咬了一大口紅薯,自嘲地笑了兩聲。這兩天發生了太多奇怪的事,都讓她有點神經質了!還是快點去給姑娘們瞧病纔是正事……
花街中並不是所有的青樓都請她看診,還是有兩家請不起的,有兩家小氣的。
尚筱舞許久未來,姑娘們也甚是想念,一個勁拉着她說哪裡不舒服。看完了診以後,姑娘們安了心,心情也是極好的,將她們私藏的小點心小零食悉數奉上。
滷水豆乾,麻辣鴨脖,醬梅子,綠豆酥,豌豆黃,蓮花羹,糯米腸……
她一家家看過去,一家家吃過去,直到最後一家紅月樓的時候,已經撐到吃不下了。
尚筱舞摸着圓滾滾的肚子,進入了紅月。她坐在桌子後面看診的時候就一個勁兒後悔啊!之前將紅月留在最後,是因爲紅月的菜餚味道最好,而且老闆對她也很是慷慨,一頓飯完全不是事。哪知道,她到之前已經被雜七雜八填飽了肚子,就算是再有什麼珍饈美食,吃飽了,也沒了慾望。
給紅月的姑娘們看完診,尚筱舞還是沒有消化掉積食,便在紅月裡四處逛,想要消化消化,消化完了在紅月再蹭一頓宵夜吃。
每到這個時候,尚筱舞就十分感謝她的這張臉。男人都是來花街找樂子看美人的,她現在離美人十萬八千里呢,也不會擔心哪個登徒子把她調戲了。她一路平安地繞過了兩棟大建築,來到了幾棟雅緻的小樓前。
有錢人真會消遣啊!鬧中取靜,說的就是這樣的感覺吧!尚筱舞正四下觀望,倏然聽見身後有人喚自己:“尚小哥!小哥等等!”
以往她都是穿男裝來,今日即使穿了女裝,紅樓的妹子還是沒習慣改口。
直到走進,打雜的小妹才意識到失誤,忙改口道:“尚姑娘……對不住,我一時心急……”
“鈴兒啊!沒關係,”尚筱舞現在吃飽了撐的心情很好,笑着問:“怎麼了?”
小雜役顯得很慌張,急得眼淚汪汪,“當家的剛剛有急事喚我,派人來讓我馬上過去。可是這個是紫雲姐命我送去曦月閣的!紫雲姐很兇,我也怕耽誤了她的事……”
“所以……你想讓我幫你送去?”
“嗯……”
尚筱舞看着茶盤上的點心和茶水,和藹可親地點了點頭,俯下身小聲道:“可以啊!不過一會兒你不忙了,一定帶我膳房嚐嚐紅月樓招牌熊掌哦!”
“沒問題!”小雜役笑呵呵地揮手,“是曦月閣的客人啊!謝謝尚小哥!”
“曦月閣……”尚筱舞左右望了望,看見了不遠處最安靜的一小棟樓,又遺憾地看着茶盤中的點心,“紫雲的客人啊……哎,八成這茶水點心裡有加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料……真是的,又不能偷吃了……”
尚筱舞搖搖頭,雖然她看不慣紫雲這樣搶生意,也不打算多管閒事。畢竟她只是個大夫,管得太多,得罪了人,她有八隻手也忙不過來的。
雖是這樣想,可難免還是替曦月閣的那個冤大頭捏一把汗。
曦月閣本就在偏僻角落,還臨着一潭湖水,夜晚陰森森的,尚筱舞輕咳兩聲壯了壯膽,“打擾了……”
尚筱舞沒辦法不生疑。別的樓都燈火通明,歡聲笑語的,這曦月閣也太安靜的點,紫雲呢?難道還在沐浴更衣?客人都睡着了吧?
“請問……有人嗎?”
尚筱舞又推了兩間門,還是沒有人,不禁心裡又緊張了些,向左轉來到了最後一扇門前,“請問……”
這回沒等到回話,她就聽見了屋子裡男子粗重的喘息正,頓時安了心,輕怕了兩下門,“客官,您的茶點……啊,媽呀!”
門被從裡突然打開,黑影閃過眼前,尚筱舞的手被一把捉住,直接拉近了屋。
茶盤呼啦散落在地。
尚筱舞驚呆了,忙向拉扯她的人解釋,“客官……您,您認錯人了!不是我啊!我這麼難看……等一會兒美人就來了……您等……等……您看看我,看看我長啥模樣就沒想法了,唔……”
男子好像沒聽見她的話一樣,將她扔到榻上,俯身就壓了上來,粗重狂亂的親吻着慌亂無措的女子,動手撤去自己的衣衫。
被撲倒強吻的尚筱舞瞬間凌亂,屋子裡一盤黑暗,她連男子什麼模樣都沒看清楚就被佔便宜了?舌頭幹嘛伸進來了,她還被鉗着下頜,想咬他都不成!
等等!他又在摸哪!?這個登徒子……
“等等……我,我不是……你聽我說話啊!”身上的人不但沒有停止,只聽她的衣料刺啦一聲被扯壞,身上一涼。她分明已經感受到有什麼很硬的東西抵着自己……
尚筱舞陡然一驚,完了,他這樣子,分明是已經被下藥了?
那個紫雲……真是夠了,你想勾引,你倒是自己上啊!關鍵時刻你死哪去了!
男女的體力是懸殊的,尚筱舞覺得她連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還是掙脫不了半分,這被藥奪去神志的男子已經將她剝了個乾淨,而且已經蓄勢待發。兩三次想進入,卻不得要領,嚇得尚筱舞一次次有劫後重生之感,一次次祈禱,他千萬別成功。
難道……是處男?
尚筱舞好像發現了新大陸,好像在一片染缸裡發現了一條白綾一樣激動。他不來和姑娘們玩耍,那來這裡幹嘛?難道……來掃黃?
哪知道,她光顧着激動了,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一個分神,就被男子逮住了空隙,一個俯身衝了進來。
“疼!你丫輕點啊!”
尚筱舞疼得都快翻白眼了,身上的人還不知輕重地一下下衝進了。尚筱舞狠狠地摳着他的肩膀,簡直想活剝了紫雲的心都有了。這個替死鬼當得也太冤了!要是被爺爺發現自己混花街,還成了替死鬼,一定會打斷她的腿啊……
“乖,別動……”
男子第一次出了聲音。尚筱舞一怔,好像被那低沉磁性聲音蠱惑了一般,真的動彈不得。
粗重的喘息響在耳畔,手臂緊緊地攬着她的頭,兩個人貼得嚴絲合縫。尚筱舞有一種無力迴天的感慨,疼痛也逐漸頓去,在男子瘋狂的索求佔有中,身體竟然還有了一種陌生奇怪的感覺,令她忍不住戰慄。尚筱舞乾脆閉了眼,一心祈禱早點結束……
一夜瘋狂,等到晨曦微醺,尚筱舞才終於擺脫了魔爪。
尚筱舞頂着雞窩頭,看了看身邊昏睡的男人,又悲哀地看着自己手臂上消失無蹤的守宮砂,簡直欲哭無淚。尚筱舞二話沒說趁着男子還未醒來的功夫,像是做了虧心事一樣,慌張地逃出了曦月閣。
怎麼會是他?!
耳畔似乎又響起了李子然譏笑的聲音:你逃不掉的……
誰能告訴她祁冠宇爲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若說是巧合,也太詭異了吧?好像等着她一樣……
尚筱舞周身一激靈,打了個寒顫,抱着手臂逃出了紅月樓。
曦月閣。
一個男子慌慌張張地闖入了曦月閣。男子看見榻上凌亂的場面尷尬地轉過頭,“公子……”
聽見響動,祁冠宇忍着頭痛如劈,捂着頭撐起身來,四下看了看,“怎麼回事,人呢?”
墨玉懵住,“什麼人?”
“昨夜那個女子呢!?”祁宇默坐起身,掀開被褥,果然看見了一片未乾透的血跡。
“昨夜……昨夜屬下奉您的命令一整日都守在尚家,可是沒見到尚家千金回來,今早就匆忙趕回來了……”
墨玉恍然想起,將才自己匆忙趕回來的時候與一個白色的身影擦肩而過,只是沒有看清臉,“公子,屬下這就去打探!”
“等等,”祁冠宇喊住了墨玉,面色肅然,“將在我飯食里加了不乾淨東西的人給我帶來,我饒不了她!”
“是。”墨玉知道祁冠宇這樣是隱了極大的怒氣的,不想激怒他,匆匆地撤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