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上的,你看見老道了沒?”
許清朗一邊摘蔬菜一邊問道。
菜園子裡,新鮮嫩翠的蔬菜長勢很好,上面還帶着清晨的露珠,不用濾鏡不用擺拍,就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受。
是的,對着一片蔬菜,卻有一種面對一件藝術佳作的錯覺。
“沒啊。”
黑小妞一邊蹲在地裡檢查着土壤一邊回答道,菜園子裡的土壤她每天都會檢查,然後再進行微調,以保證這裡的土質達到最佳。
在地裡,只有一顆腦袋露出來的死侍對着外面的方向扭了扭頭,
意思是老道出去了。
“出去了?”許清朗咬了一口手中剛採摘下來的西紅柿,一邊咀嚼着一邊道:“大清早的就出去了,什麼事兒這麼着急啊。”
死侍搖搖頭,示意他也不知道。
書屋內外,看得見的綠化,看不見的牆角里的一些植被,其實都相當於是死侍的眼睛和耳朵,他就是書屋的保安系統,任何人的進出,都逃不過他的“監控”。
搖搖頭,老許也沒再多想,提着採摘好的蔬菜直接離開了菜園子。
自從有了菜園子之後,許清朗覺得自己的工作輕鬆了許多,一些蔬菜完全可以直接從隔壁採摘回來用。
而且是全天然無公害的,如果不是考慮到種植面積的限制,外加還要保證彼岸花的產量,許清朗真想讓那邊把什麼水果樹葡萄藤這類的全都弄上,以後店名也可以改了,不叫深夜書屋,叫深夜農場或者叫深夜果園。
當然了,這成本,其實也不低,雖說人工是免費的,但想想看,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最繁華的商業步行街地帶種菜,
真奢侈啊!
走到書店門口,許清朗把“正在營業”的牌子翻了一下,變成“暫停營業”。
書店現在一個鬼差都不在家,這生意本就做不成,外加喜歡坐在吧檯後面看電視打發時間的老道也不在,許清朗也懶得自己坐那兒當個擺鐘,乾脆先關門。
上樓,回到自己房間裡,把地毯挪開,露出了下面密密麻麻的玄奧陣法符文,很早的時候就是這樣子了,許清朗喜歡把自己的房間改裝成陣法陳列室,當初安律師初進來時,還真被亮瞎過狗眼。
在牆體一側,掛着一張巨大的中國地圖,上面有很多個小旗。
自打上次周老闆帶着一幫人去四川時的同時,許清朗就已經在着手調查感應他師傅的真正所在位置了。
當然了,那可能不是他師傅,又或者是另一個東西,而他的師傅,則是從那個東西里誕生出來的。
聽起來有些拗口,但就是這麼個理兒。
一個想死都死不了,硬生生地被折磨成深度衛道士的存在,其實早就不能算是人了,他的死亡外加他的誕生,一直顯得很是撲朔迷離。
按照周老闆本來的大方針,
鹹魚壓倒一切!
而爲了更好地鹹魚,
那就得:
犯我鹹魚者,雖遠必誅!
而許清朗的這個師傅,算是和書屋結下兩次死仇了,可以想見,若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下一次他再“活過來”時,肯定會直接找到書屋這邊找麻煩。
如果是下戰帖,擺擂臺羣毆或單挑什麼的,那也就算了,關鍵這貨匪夷所思的手段層出不窮,完全讓人防不勝防,比如那陣子贏勾還沒甦醒時,他來了。
這個隱患,必須得提前動手剪除掉。
許清朗很早就感應到他師傅的位置了,
在面前陣法的正中央,放着一個玻璃瓶,瓶子裡的那幾顆黑色的珠子,則是上次他師傅出現後遺留下來的痕跡。
而老許這陣子一直在做的事情,其實就是在根據這些痕跡進行反向推導,以感應對方的位置。
但每天推導下來的結果,卻讓人有些哭笑不得。
這一天在西南,這一天則是在東北,這一天在南方,這一天卻又在西北,總之,就是在不停地圍繞着地圖上這隻雄雞的腦袋、屁股、後背、蛋蛋……
不停地打着圈圈兒,
就是不往雞肚皮這邊靠。
也不曉得那邊到底在發生着什麼事兒,更不懂得到底在做什麼,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以對方這種漫無目的的“橫跨”方式,靠書屋現在的人力和物力,想要把對方找出來,再進行定點的攻擊,基本是個不可能的事兒。
許清朗盤膝坐下,有點像是在完成任務似的開始催動起陣法。
陣法緩緩地開始運行,玻璃瓶中的黑色珠子開始微微地顫抖起來。
許清朗沉下心,開始去感應。
猛地,
許清朗睜開了眼,
嘴巴張開,
他的眼睛裡,帶着驚喜,帶着恐懼,帶着憤怒,
同時也帶着一抹猝不及防!
“他……到了。”
………………
通城大飯店,在十五年前吧,算是通城的地標性建築,當時的通城人,無不以去那裡吃飯或者住宿作爲一件很有面子的事兒。
只是隨着這些年城市的迅猛發展,通城大飯店早就已經失去了其往日的獨一無二和特有光環,附近的高樓大廈不斷地豎立起來,昔日的老大哥角色,現在終於成了一個窮酸的弟弟。
“行,就在這兒吧,三個套房,多少錢?”
周老闆在前臺辦理好了入住手續後,從大廳走了出來。
林可站在他身邊,當週澤伸手摸口袋時,卻發現煙盒空了。
林可遞上了一包煙,抽出一根,給周澤。
“剛買的。”
“嗯。”
周老闆也沒說謝謝,自顧自地點了煙。
想當初,
自己剛當上鬼差時,小蘿莉曾是橫亙在自己身前的一座恐怖大山,現在,她會看眼色幫自己去買菸。
但一想到“慶”已經在通城了,可能過幾天還有兩個寶寶也要來,周老闆就一陣頭大,剛剛纔升騰起來的那一點點自我感覺良好瞬間消散一空。
老道啊老道,你可千萬不能讓我失望啊。
現在,周老闆只能期待老道能夠保持他的記錄了,否則,接下來,書屋遲早要和“慶”他們硬剛正面了。
這時,一羣穿着西服的男子從外面走了進來,簇擁着一個濃妝女人,女人臉上的脂粉厚度,估計能把蚊子直接齁死。
“就這兒麼,條件不怎麼樣啊,選的什麼鬼地方,換換換,換地方去!
我要給我哥打電話,這不是糊弄人麼!
喂,哥啊,你這選的什麼破酒店啊,不帶你這樣糊弄事兒的啊,我知道你忙,我知道你忙,但這裡我可不住。”
女人在大廳門口嚷嚷了一陣,轉身離開,旁邊的保鏢馬上簇擁着她一起離開。
“嘁,什麼人啊這是,不就是華僑麼,帶這麼拽的麼,真當是二十年前啊。”
周老闆旁邊站着的應該是這家酒店的大堂經理,此時正很是不滿地埋怨着。
“華僑?”周澤好奇地問了一下。
同時心裡也在想着,自己把慶以及之後要來的倆寶寶安排在這裡,他們會不會不滿意?
應該不會吧,都是在地獄被關押了幾十年的人了,哪有那麼多窮講究,意思意思糊弄糊弄也就得了。
“呵,據說是擡棺回來的,準備回家入土爲安。”
大堂經理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失控,馬上對周澤點頭笑笑,轉身回去繼續工作了。
周老闆聳了聳肩,對小蘿莉道:
“走吧,先回書店去。”
…………
通城城最犄角旮旯的那片,有一段老城區,當初修建動車時原本鐵路線是從這裡過去的,這裡也本該進行拆遷,但因爲有幾個釘子戶堅持駐紮在這裡。
後來政府規劃部門直接改了線,從這裡繞過去了。
也因此,這一帶的拆遷工程,也就停滯了下來,不再被提起。
歷史原因加上城區因素的變化,導致這幾年來,這塊區域成了外來務工人員的聚居地,頗有點大隱隱於世的範兒,也有那麼點兒魚龍混雜的意思。
老道把車停在路口,沒敢往裡開,裡頭路窄不說,還有好幾輛車隨意地停在那裡,你開進去了,可能想再開出來時就得被卡在裡頭。
“您請,您小心,地上滑。”
老道殷勤得很。
在他看來,着眼前的女娃,哦不,女人,哦不,女王!
應該是老闆很重視的人,否則不會讓自己當導遊來帶她出來觀光的。
所以自己要加倍小心,得伺候好了,絕不能讓她有任何的閃失。
老道已經把這件事當作了一個政治任務,從思想上就高度重視了。
“耍猴的,在裡面?”
“在的,在的,我都打聽好了,這裡頭住着幾個耍猴的藝人,晚上出來經常到夜市攤子上表演賺錢。”
慶點點頭,邁開步子往裡走去。
恰好,
在這個時候,
裡頭有一個脖子上戴着大金鍊子的胖子抱着一個青花瓷的罈子從裡面走出來,旁邊有一大羣穿着黑西服的保鏢跟着。
其中有一個助理模樣的女人拿着手機遞送到了他的耳朵邊,應該是有人給他打電話了。
“喂,老妹兒啊,啥玩意兒啊?
酒店不行你就換一個唄,
我這兒正忙着呢,
咱奶奶的老家到底在哪兒來着,
我這兒抱着骨灰罈子轉悠這麼久了還是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