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橋,據說連接着生靈的前世和往生,而眼下,一座奈何橋的虛影已經出現在了周澤的面前。
鬼隼向着那座橋叩拜俯首,戰戰兢兢,臉上帶着討好之色,它像是早就知道這座奈何橋會出現在這裡一樣。
而周澤則是默默地注視着這一切,很顯然,眼前的這座奈何橋來自於地獄,甚至還聯繫着來自地獄的眼睛。
也因此,
自己體內的那個意識開始了裝死,
不敢顯露出他的氣息,
防止被地獄那邊的大佬發覺。
也就,
只有這個解釋了吧。
“咔嚓…………咔嚓…………”
碎裂的聲音響起,
在橋墩位置,出現了一道刺目的裂縫,緊接着,裂縫開始蔓延上去,逐漸覆蓋住了整個橋身。
此時,爭做奈何橋像是一個瀕臨崩潰的精美瓷器。
鬼隼不停地叩首,可惜它沒實體,否則肯定能把額頭磕出血來,以表現它的虔誠。
щщщ. Tтkā n. CΟ “啪!”
清脆的炸裂聲響起,
奈何橋的虛影化作了碎片開始飄散,
一同飄散的還有四周原本圍繞着的白霧。
一切的一切,匆匆地來,隨後又匆匆地去,四周,又恢復了寧靜,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但周澤可不認爲自己剛剛看見的是幻覺。
奈何橋雖然消失了,但鬼隼卻依舊匍匐在那裡,繼續叩首,而且表現得比之前更恭敬的樣子。
“嘶嘶嘶…………嘶嘶嘶…………”
周澤忽然發現自己前面那塊花圃泥地內出現了一處拱起的東西,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裡頭向外頂一樣,頂出了一個小包包,而且還在繼續往上發力。
鬼隼就對着這個被頂起來的土丘繼續跪拜着,三隻尾巴不停地搖晃着,每隻尾巴上都有着一道靈魂被它裹挾着。
“啪!”
泥塊掉落,一隻手,從那裡伸了出來,這是一隻滿是爛泥的手,瘦骨嶙峋,這隻手慢慢地按壓在了地面,猛地一拍!
“砰!”
地面,似乎都隨之震顫了幾下,
周圍的泥土都迸濺了出來,
升騰起熾熱的白煙,
等白煙消散之後,
原地顯露而出的,
是一個女人的身影。
女人雙腿別在一起交叉着,
勉強控制着平衡的樣子,
身上穿着一件短裙和黑色的短袖,但都已經破破爛爛骯髒不堪了,她光着腳,頭髮結板凝固在了一起。
最引人注意的是這個女人的眼睛,凹陷的眼窩之中,有詭異的翠綠在其中流轉着。
你很難用漂亮或者不漂亮來形容這個女人,因爲這個女人已經幾乎成了一具半乾屍,明顯這具屍體在地下埋藏得有一陣子了。
周澤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脣。
心裡,
忽然傳來了一股子悸動,
嗯?
終於迴應自己了麼?
奈何橋消失了,
地獄和陽間在這裡的聯繫也結束了,
所以,
自己體內的那個意識也終於搭理了一下自己。
周澤恨不得現在對他比一箇中指,
平時出來時都是一副老子日天日地日空氣天下無敵的猖狂模樣,
動不動就是當年黃帝如何如何,幽冥之海如何如何,
但在剛纔卻慫得一比,因爲有可能泄露自己的身份吧,所以慫了。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吧,
泰山府君跟那隻搬山猿當年也是地獄的巨擘,現如今也俱往矣了。
自己體內的那位估計也是出了什麼事兒,才導致現在的情況吧,有些時候,也不得不夾起尾巴做人,默默地躲藏在陰暗的角落裡舔舐着自己的傷口。
剛剛的奈何橋幻影,更像是一個通道,至少是在剛剛的剎那間,連繫了地獄和陽間,像是有一個靈魂被從地獄送了出來,同時沒入了地下的這具女屍裡頭。
排場挺大的,也挺官方的,
周澤記得自己當初從地獄渾渾噩噩地走出來時,
可沒這個待遇。
而此時,周老闆則是想着要不要趕緊給老張打個電話,
這座小區花圃下面居然有人埋着屍體,
肯定有謀殺案發生啊。
但隨後纔想起來,
老張已經光榮了,
靈魂還在那隻鬼隼的尾巴上繞着呢,
打個屁的電話。
“你是…………本地的…………鬼差?”
女人指着周澤,問道。
話語之中,
帶着一種屬於上位者的霸道,彷彿根本就沒把周澤放在眼裡。
周澤點點頭。
“我來自奈何橋,奉奈何橋之命,現身陽間,查明一件事。”
說着,女人手指在面前畫了一下,
一道符文顯現而出,飛到了周澤面前。
周澤很認真地看了看符文,
不時地點點頭,
發出“嗯”的聲音。
好吧,
其實,
周老闆根本就看不懂這玩意兒。
如果小蘿莉在這裡的話她應該能看得懂,畢竟她是科班出生,而周老闆是走後門的關係戶插班生,知識基礎確實有着不小的差距。
但想來辦假證這個業務應該還沒強大到從陽間跑到地獄去開分公司業務,再加上人家也這樣堂而皇之地拿給自己看,
應該,
是真的吧?
符文消失,對方身形微微一顫,有些不滿地掃了一眼自己骯髒的身軀,而後,把手伸到了自己後背位置。
“噗!”
有什麼東西被她拔了出來,
拿到前面一看,
居然是已經生鏽了上面還帶着血漬的剪刀。
“啪!”
剪刀被隨手丟在了地上,
這應該是兇器吧?
殺死這具屍體主人的兇器?
女人又彎下腰,
開始連續的乾嘔。
一團黑漆漆的東西被吐了出來,
應該是之前胃部裡的食物殘留,
此時這些玩意兒正散發着正常人難以想象的惡臭。
周澤清楚,人死後胃部殘留的未來得及消化的食物往往是法醫們的最愛,法醫們認爲這是大自然賜予他們的最美好的味道。
因爲法醫可以根據這些,推測出死者的死亡時間以及很多其他有用的消息。
嘔吐乾淨後,
女人下半身還在不停地打着擺子,
她有些惱怒地瞪着自己的身體,
而後擡起頭,
看向周澤:
“這具身體,真得好差呢。”
說着,
女人伸出手,
鬼隼馬上把自己尾巴上的一個靈魂丟了過去,
女人接在了手裡,
而後仰頭吞嚥了下去,隨即長舒一口氣,像是舒服多了,她原本乾癟的身體似乎變得比之前充盈了一些,臉上也出現了些許的生機。
吞嚥靈魂,補充自己,這種事兒周澤見得多了,當初文廟裡的那位官員亡魂也是這樣做的,而且自己體內的那位每次出來但凡有機會都會把對手的亡魂給吞噬掉。
好在,這不是老張的靈魂,鬼隼的三隻尾巴上分別裹挾着三隻不同的亡魂。
緊接着,
鬼隼又取了一隻亡魂,準備丟給女人。
這是,
老張的亡魂!
“這是我朋友。”
周澤指着鬼隼手中的亡魂說道。
女人的眼睛眯了眯,“你朋友的亡魂?”
鬼隼有些猶豫,它不知道自己是否要繼續把這隻亡魂遞給女人,似乎看起來,女人有爲了周澤的面子而妥協的意思在裡頭。
畢竟,
在鬼隼這種低級別亡靈生物看來,
周澤跟眼前這個女人,
都是衙門裡的人,都是他無法招惹的存在。
然而,
女人下一句話卻顯得很是放肆張狂,道:
“既然是你朋友的,那應該更好吃了!”
周澤瞳孔猛地一縮,
在鬼隼將亡魂拋出來時,
周澤十指上的黑霧瞬間激發了出來,將老張亡魂在中途截住,而後收到了自己身邊。
老張的亡魂已經很虛弱了,而且還在持續虛弱之中,再耽擱下去,老張別說下去投胎了,很可能徹底魂飛魄散。
自己可是要救他的,如果最後救他救成了這個結果,可不是周澤願意見到的。
女人冷眼盯着周澤,“你敢違反奈何橋的意志?”
“我是陰司的鬼差,又不是奈何橋的人,你拿着那個符文表明你的身份,但你卻無權指揮我。”
周澤很嚴肅地說道。
是的,
如果把陰司比作古代的朝廷,那麼奈何橋等一些地方,相當於古代的藩鎮或者有封邑的藩王。
陰司名義上對這些地方有着領導權,但它們其實各自有着各自的勢力範圍。
這些,也都是小蘿莉曾對周澤說的。
也因此,
周澤身爲朝廷命官,咳咳,
確實不用受到來自奈何橋的節制。
但普通的鬼差面對奈何橋過來的存在,估計會趕不及地上去跪舔一波,管你是否合乎法規程序。
“你…………很好。”
女人指着周澤。
周澤隨時準備反擊,但女人卻沒有攻擊周澤,而是選擇主動走向了那隻鬼隼。
她似乎有所顧忌,又像是因爲要完成自己的任務,所以需要周澤的協助,也因此沒有選擇和周澤撕破臉皮。
鬼隼把第三隻亡魂遞了上去,
女人拿起亡魂,吞嚥了下去。
一時間,
她臉上露出了享受之色,
身體開始變得豐滿起來,原本的乾屍形象已經不復存在。
鬼隼露着討好之色看着女人,像是一隻等待主人誇獎的哈巴狗。
然而,
女人猛地伸手攥住了鬼隼,將其直接提了起來,張開嘴,
硬生生把不斷掙扎地鬼隼也塞入了自己小嘴之中,且做出了咀嚼的動作,而後有些感應地嚥了下去。
一時間,
女人的皮膚開始恢復水潤彈性有光澤,
連嘴脣,都泛起了陣陣的誘紅,
和活生生的人,
已經沒什麼區別了。
“呼…………叫你事先準備三隻亡魂留給我享用;
現在少了一隻,
就只能拿你補上了。”
女人一邊微笑着說着一邊用自己的小拇指探入自己的牙縫間,
做了一個剔牙的動作,
而後,
“嗝……”
打了一個,
響響的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