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綰綰看到雲輕羽的樣子,心底也是難受,有心插手擂臺救下雲乾,但卻只能無奈按下這念頭。
天武大比中,一旦比鬥開始,莫說是她了,就是城主親臨,也不能破壞。
這是規矩,不只是天武城的規矩,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大陸的鐵律,只要是武者,就必須遵守的鐵律。
石綰綰看着擂臺上,秀眉皺着,暗暗道:“那小子明明已接近油盡燈枯,爲何還不認輸?這樣死撐下去,到時候司馬殺即便下了辣手,誰也說不得什麼。”
不只是石綰綰看出了這些,不少資深武者也都看出了雲乾的不妙狀況。
“此子倒是堅韌,到了如此境地,竟還不願認輸!”
“太不明智了,這不是給司馬殺下狠手的藉口麼?識時務者爲俊傑,早些認輸至少能保住性命!”
“唉,實力相差的有些大!”
此時,不論是武鬥場中觀戰的,還是觀禮區內的那些平民,都已看出了雲乾的油盡燈枯,只怕再過數息,這場比鬥就要分出勝負了。
饒是如此,擂臺上,雲乾也依舊沒有露出一丁點放棄認輸的動作,近乎本能的應對着司馬殺的一式式狠辣武技。
漫天血氣中,一道火線,愈加微弱……
“可惡,小廢物,我要廢了你,居然浪費我這麼多血力!”
“你死定了,浪費了我一次施展秘法的機會!”
司馬殺已將雲乾打成重傷,卻仍自無法消去心頭的怒火,因爲他發現,由於雲乾死不認輸,他體內的血力,竟被秘法抽取一空,此戰之後,只怕要修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再度施展。
這便意味着,此戰之後,司馬殺即便勝了,之後面對林碧瑤,也必定是大敗的結局。
一想到這裡,司馬殺便怒不可遏,狠毒念頭一閃即過,他想要廢了雲乾。
要徹底廢了一個武者,最好的方法,自然是廢了對方的……神血之域。
這念頭一現,司馬殺完全無法忍耐,手上武技猛地一變,化掌成爪,竟想要再度施展血鷹爪訣,硬生生將雲乾的神血之域抓破。
不過他強行變化武技的一瞬,漫天血浪因此遲滯了一息。
就是這一息,驀地,一直低垂雙眼本能抵擋攻擊的雲乾,瞬間睜開雙眼,一抹鋒芒猛地閃過。
就是現在!
雲乾猛地拔劍了,火焰巨劍洶涌而出,無窮爆裂的熔岩劍芒在一剎那爆發出了難以想象的光華,與充斥了整個擂臺的虛空血浪碰撞在了一起。
而在臺下衆多武者眼中,那一瞬,原本還是虛弱無比的那一道火線,竟在剎那爆出了劇烈光芒,瞬息充滿了所有人的視線。
這一瞬!
所有人,包括擂臺上想要下狠手的司馬殺,都下意識的眯了一下眼睛。
其他人此時眯眼自然不會發生什麼,可司馬殺,卻在眯眼的剎那,失去了雲乾的蹤跡。
他的眼中,雲乾……憑空消失了。
不過這“錯覺”很快就被另外一種感覺取代了。
冰涼!
溫熱!
兩種截然相反的感覺,先後在司馬殺的體內出現了。
冰涼之感是那雪白的劍鋒穿透他的血肉帶來的,而溫熱之感,則是瞬息涌上喉頭的鮮血帶來的。
消散了,不論是熔岩劍芒還是漫天血浪,下一刻俱都消散一空。
擂臺上,依舊還站着兩道身影,只是其中一道,胸前,正插着一柄漆黑長劍。
劍柄,則握在另一人的手中!
“怎麼可能?這不可能的,不可能發生的,我怎麼會敗,我有黃級巔峰血神血脈,我有醒血五階修爲,我有化血秘法,我是真正的少年天才,我怎麼會失敗,我怎麼可能敗給一個三階的小廢物。”
“這不是真的?這不可能是真的?”
司馬殺站在擂臺上,雙目無神,面目呆滯,整個人好似失魂了般,完全無法接受已經發生的事實。
不只是他,待臺上煙塵散盡,真實的一幕顯現出來。
所有人,不論是臺下觀戰的武者,還是觀禮區內的平民,全都張大了嘴,雙目圓睜,不敢置信的看着臺上。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司馬殺……敗了!
任何人,都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局,什麼結果他們都設想過了,唯獨漏了這一個。
醒血境五階,甚至施展出了秘法的司馬殺,敗給了一個醒血境三階的武者。
這一幕有多麼讓人震驚,只看到現在爲止,仍未出現的裁判執事就知道了,因爲即便是裁判,也仍舊沒有反應過來。
“嘭!”
直到司馬殺的軀體倒地,昏迷過去,裁判執事才姍姍來遲。
掠上擂臺,確認了一下之後,當即便宣佈道:“北區前十大比,第一輪,勝者是……雲乾!”
當最後兩個字落下時,整個武鬥場,才“譁”的一聲重新陷入了喧囂之中。
一陣陣議論聲,從臺下和觀禮區內爆出來,所有人都在拼命消化着之前看到的那個驚人的結果。
前十大比,第一輪是五場。
五座擂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開始比鬥,前面四座擂臺,都在很快的時間內就分出了勝負。
晉級之人,分別是林碧瑤、龍鬼、李大風、吳剛。
其中勝的最輕鬆之人,莫過於林碧瑤。
只是一劍而已,便讓那喚作葉祖新的武者失去了反抗之力。
其餘三場雖有些波瀾,但總體來說,還是很順利的決出了勝負。這也讓意味猶盡的觀衆們,都將注意力放在了第五場比鬥上。
在之前的預測中,司馬殺的實力被認爲是僅次於林碧瑤的,至少是北區第二人。
幾乎所有人都認爲司馬殺必定可以勝出,尤其在司馬殺施展出秘法之後,更是認定了結果。
可誰能想到,在最後一息,比鬥結果竟然完全反了過來。
勝者,是雲乾!
最後一瞬間的翻盤,讓所有人都在驚歎,尤其是擂臺之下,幾乎每一位武者都在問,雲乾是如何打敗司馬殺的?
可惜,最後一息由於擂臺上驟然爆發的劇烈光華,沒有一個人看清雲乾的動作。唯一可能知曉真相的司馬殺,此時卻已昏了過去。事實上,就是司馬殺自己,也未曾看清楚最後一息,雲乾是如何打敗他的。
知曉真相的,自然只有雲乾自己。
不過很顯然,雲乾是不可能將那秘密公諸於衆的。
神影之豹血脈,他意外掠奪來的血脈,深藏於神血之域內,若是暴露出來,很有可能連帶着他身上最大的秘密——吞天神血也跟着暴露。
在沒有足夠的自保之力前,雲乾會盡力遮掩自己身上的這些秘密。
在那裁判執事宣佈了結果之後,雲乾便轉身緩緩的,一步步下了擂臺,往家中而去,卻是連看也沒有看臺上司馬殺一眼。
看着雲乾離開的背影,臺下衆多武者,眼中都閃過了一抹驚歎之色。
如果說之前的雲乾還是一匹黑馬,那麼現在的他,在衆人眼中,已是真正值得敬佩的少年天才人物。
沒有人懷疑,日後雲乾的前途,只要他可以一直活着。
背後衆人的想法,雲乾自是不知,不過即便知道了他也不會在意。
此時他一步步往家中而去,緩慢而堅定,嘴角卻是掛着一抹苦笑之色。他只稍稍感應一下體內,就知道自己如今的狀況。
重傷!
毫無疑問的重傷狀態,不管是外傷還是內傷,都有不少,甚至連骨頭都斷了至少七八根。
現在雲乾還能安然的走路,已經是他那堅韌的意志在支撐了。
換一個尋常武者,此時早已趴下了。
不過雲乾卻沒有,儘管他也知曉逞強無用,但他還是強撐着一步步離開了武鬥場。因爲他不能示弱,尤其不能在龍家之人的面前,露出軟弱的樣子。
嘭!
雲乾艱難的盤坐回了自家牀榻上,正準備自懷中取出靈藥療傷。
卻聽“吱呀”一聲,院門洞開,一道稚影衝了進來。
“哥哥,你沒事吧!”
帶着苦音的呼喊,一下子便擊中了雲乾的心靈。
這聲音,自然是他的妹妹雲輕羽。
精靈般的小小身軀,一下子撲在雲乾懷中,小臉蛋上梨花帶雨,一雙大眼睛裡面滿是擔憂之色,尤其看到了雲乾身上的斑斑血跡之後,更是壓抑不住淚花,抽泣起來。
“哥哥,我們不要比了好不好?輕羽擔心你,輕羽不想失去哥哥!”
雲輕羽的聲音,讓任何人聽了都不忍拒絕。
白日時雲乾和司馬殺的比鬥,讓雲輕羽這小姑娘看到了大比殘酷的一面,尤其是看到自己唯一的哥哥差點身死之後,更是讓她擔憂到了極點。
一想到自己很可能會失去哥哥,雲輕羽便壓抑不住心底的傷心,卻是哭的更加厲害了。
擁着妹妹柔軟的小身子,雲乾滿臉慈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緩緩伸出手指,輕柔的在雲輕羽脖頸後面一處穴道上摁了一下。
下一刻,雲輕羽的哭聲便戛然而止,一股倦意襲來,卻是睡了過去。
屋內,跟在雲輕羽身後的石綰綰看見了雲乾的動作,卻沒有阻止。
而是在雲輕羽昏睡過去之後,緩緩從雲乾手中接過了她柔軟的身子,而後看着渾身血跡的雲乾,同樣嘆了口氣。
淡淡道:“你與龍家的恩怨我知曉,父仇不共戴天,的確該報。且到如今,即便你放棄,龍家也不會善罷甘休。我只是喜歡輕羽這小姑娘,卻是不方便插手其中,想必你也不願我插手。”
“明日你估計會有一場血戰,速速療傷吧,至於輕羽這孩子,放心,我會照顧好的。”
石綰綰話一說完,便轉過了曼妙身軀,直往小院外面去。
月光下,雲乾目中浮現一抹感激之色,目光落在牀榻之尾,那上面正立着一瓷瓶,卻是那位城主之女臨走之前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