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對霍真使用脣語。
她的動作很小很細微,若非霍真靠的如此之近,旁人根本無法察覺。公主櫻脣只是動了兩下,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饒是如此,對久歷江湖、經驗豐富的霍真來說,也已足夠。
從公主的口型之中,霍真看出四個字“深夜,皇宮”。
金雪公主竟然向一個剛剛見面的陌生人使出脣語,邀他深夜到皇宮中來,這是怎麼一回事?
霍真來不及思索,金雪公主已轉過身,再不看霍真一眼,徑直跟着侍衛離開了。
大雲國使者也被押走。
廳中賓客看了一場好戲,此時紛紛退席離開。
溫莎又向國王請示,石威傳來的口信怎麼辦。只得到玄火聖王輕描淡寫的回答:“天色太晚,國王累了,此事我會與陛下商議,你們下去吧。”
於是,溫莎與霍真只得告退,離開了皇宮。
出得皇宮大門,溫莎一拳錘在一旁石欄上,把石欄打出條裂縫,今晚之事,她心中實在鬱憤難平。
霍真突然問道:“公主會被關押起來嗎?”
溫莎答道:“在接受審判之前,公主仍舊是公主。沒有人有權利關押她。她一定還會住在她的‘淑香閣’。那是後花園中最高的一座閣樓,只不過今晚,肯定會有侍衛嚴加看守……”她說了兩句,突然停頓,轉頭看着霍真道:“你問這些作什麼?”
霍真道:“如此嬌美的公主,卻要遭受火刑,任何人都會多問兩句的。”
接着霍真又告訴溫莎,還有一位活着的遊騎兵,叫做“木拉提”,他被玄火聖王關押在聖壇。
“木拉提,我認識他。”溫莎皺皺眉,接着道:“看來,營救他的事,也需要考慮一下。”
霍真正要與她分別,溫莎忽然問起:“你說你以前做過影獵者?那是做什麼的?你是不是殺過很多人?”
霍真的眼神忽然掠過一絲憂傷,回答道:“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影獵者是北地很古老的一份職業,通俗來講,就是殺手。普通殺手只獵取人的性命,而影獵者卻不同,不論是人、妖、蠻族還是獸類,只要給錢,影獵者統統爲你取其性命。”
說到這些,霍真不禁又想起在北龍山的日子,風中奔馳,雪中酣戰,寒夜鬥雪怪,絕嶺斬龍蛇。不管生活如何艱難,戰鬥如何痛苦,最欣慰的,是始終有一個等待你歸來的人。可如今,這個人卻永遠長眠在那爛漫花海中,再難相見。想到此,霍真的心彷彿又痛了。
聽到霍真的話,溫莎有些不屑:“想不到你竟是這種人。”
霍真道:“我說了,我以前曾經做過,可如今,我只是一個普
普通通的流浪人。在北地,影獵者早已絕跡多時。”
溫莎突又冷冷道:“告訴我,你來我國到底有何目的?”
霍真道:“我敬佩石威,所以我來到這裡,只爲傳訊,不爲別的。”此刻,他又想起了三娘對他說的話,“星星是愛的化身,去做一顆最亮最亮的星!”
溫莎看着霍真的表情,這個人實在讓她琢磨不透,但他所說的話,卻又讓人感到信服。
溫莎咬咬牙,厲聲道:“不管你來我國有何目的,不管你是不是那什麼影獵者,只要你敢對我國不利,我的刀可不會像前兩次那樣了!”
霍真攤攤手道:“遵命,我的大隊長。”
於是溫莎與霍真分道而行。溫莎心中思索着對策,她要與火鳥騎士們想出辦法,並要聯合商會與民間團體,準備後天審判之事。她一定要救出公主!
霍真回到灰鼠客棧的房間之中,他仍在想着公主給他的密語,“深夜,皇宮”。公主爲何要他深夜去造訪,他們只有一面之緣,公主又爲何要如此信任他?大雲國的刺客,到底是不是公主指派而來的?還有那位神秘的國師——玄火聖王,他與公主又有着怎樣的恩怨?
霍真在牀上盤膝而坐,一面想着這些,一面凝神運氣。他深吸口氣,他的大黑袍立刻將他全身包裹住。
這黑袍名爲“黑翼”,它雖然破蔽陳舊,但霍真卻知,它絕非普通的披風袍。它乃是北龍山最高的鷹絕峰之上,黑色巨鷹所化。它本身就有着生命。它已與霍真融爲一體,心意相通。黑翼袍是霍真的屏障,這些年,若沒有它爲霍真遮風避雨,擋劍迎刀,霍真也不會走到今日。
在霍真心中,黑翼袍,早已是他不可或缺的夥伴。
霍真運起自家神功—“秘火真功”,他體內秘火燃燒,元氣化作一股股白色火焰,在他周身涌動。這元氣名爲“真火元氣”,此刻他的黑翼袍之內,真火元氣流轉不息,彷彿形成一個小宇宙。
霍真運功,只感到一會兒功夫,外面雅雀無聲,已到深夜了。
他一展黑袍,推開窗子,一躍而出。
他要去赴公主之約。
霍真動作矯健如鷹,奔馳如飛。
他展動身形,就如一隻黑色大鳥般,恣意翱翔在火鳥城的屋頂之上。一家家的平房屋頂,彷彿是漂浮着的灰雲似的,一片片自他腳下飛過。夜晚的涼風吹着他的臉。
他喜歡這種飛馳的感覺。他曾於北龍山的暴雪狂風中不眠不休地飆馳了七個晝夜,只爲能見心愛之人一面;前三日,他又不吃不喝地疾馳穿越了整個沙漠,只爲石威的口訊。似乎這種迅如疾風的奔馳,已成爲他生命的一部
分。
夜晚十分寂靜,人們都已進入夢鄉,大多數屋子都已沒有燈光。
只有那東北角,最高處的一幢建築,猶自點着明亮的燈火。那裡便是皇宮。
那也是霍真的目的地。
來到皇宮高牆外,霍真找了一處陰暗角落。
他雙腳一點地,身子便凌空掠起,空中打個旋轉,他的黑翼袍鋪展開來,霍真便如一個大風箏般,飄飄然落入皇宮之中。
落地之時,他雙腳沒發出一絲聲響。
一入皇宮,他的動作變得很小心。他彷彿化作一團黑影,動作步伐再無一絲聲音。他循着暗影處,穿越一個又一個宮殿,尋找着後花園。
今夜本是月光熹微,漸漸地,月亮在黑暗的夜空中一點一點地大起來。此時,高高懸掛在那些高樓穹頂的,已是一輪晶瑩的明月,它傾注出一片柔和的光輝,灑向每一個庭院,每一處宮殿。
一個花園呈現在眼前,月光裡顯得那麼柔和明亮。地上的花朵與天上的星星爭豔,橘樹和香櫞樹都披上了銀裝,噴水池在月光下閃爍着,玫瑰的羞紅也微微看得出了。
霍真忽然發現一個身影,正在花園中穿梭。這深夜竟然還有一人,同他一樣闖入皇宮。
這人是誰?來做什麼?莫非他也是衝着公主而來?
霍真悄無聲息地跟在此人身後,那人正全神貫注尋找道路。霍真飄蕩其後,那人竟絲毫未曾發覺。
霍真跟着那人穿過後花園,來到一座高高的小樓旁。樓外用金字寫着“淑香閣”,這裡便是公主的住處。
那人一躍而上,攀爬向淑香閣的閣頂。霍真則緊隨其後。他們兩個先後攀上樓閣屋頂,那人仍沒發現霍真。
月光下,霍真已看清,此人身材婀娜娉婷,雙腿修長,竟是個女人。 雖然她黑紗蒙面,但霍真已猜出她是誰——溫莎。
溫莎夜闖皇宮,她來做什麼?不用想,霍真已猜到她是來找公主的,她想解救公主遠離這裡。
這女騎士竟如此大膽,夜入皇宮,來救公主。雖然很莽撞,但霍真已越來越佩服她了。她是一位真正不輸任何男兒的女豪傑。
霍真身形一晃,閃到溫莎身邊,左手在溫莎肩頭輕輕一拍。
溫莎猛地渾身一顫,回身便是一拳,拳勢迅猛。
霍真的手在溫莎肘底輕輕一託,立刻將這一拳化於無形。
溫莎還想繼續攻擊,可自己的手肘讓那人拿住,竟然動不得了。她頓感今晚遇到高手,處境堪憂。
這時她聽到對方說話:“溫隊長,是我。”對方鬆開手,溫莎畫着黑眼影的妙目一瞧,竟是霍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