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的小院中,銅鈴般的笑聲混和着老人蒼老、青年爽朗的笑聲不斷的從屋內傳出。
左卿菡的香閨,儼然此刻變成了兩老、兩小的聚首之處,白髮蒼蒼的奇鏡老人、佝僂身形的老嫗巫婆婆、剛剛融合了兩大古神法體的陸塵,還有那個神秘的絕頂天才左卿菡,四人坐在一處,聊的頗爲開心。
“小丫頭,你很鬼啊。”奇鏡老人聽完兩人在方鈞塔經歷的一切,放聲大笑起來。
巫婆婆皺巴巴的老臉閃過一抹不悅,言道:“你們三個沒一個是省油的燈,惹禍吧,總有一天讓你們哭個夠。”
“這是什麼話?”奇鏡老人笑到一半頓住,指着門外西北方向道:“往世生碑在衆仙域也算不錯的東西了,我家小子多掌握一門仙術,難道不好嗎?”
“說的輕巧。”巫婆婆兩眼一翻,怨怒的看了一眼左卿菡道:“小丫頭,婆婆怎麼跟你說來着,有事莫插言,幸虧卓不凡的腦子夠笨,要是讓他或者他上面的人知道,你對往世生碑也有了解的話,挖地三尺也要把你的底細挖出來。”
“老婆子。”左卿菡剛一撅嘴,奇鏡老人卻是說道:“我發現這些年你變了,變得膽小怕事了。”
巫婆婆頓了頓手中的木拐,恨聲道:“我膽小了?是啊,被你個老東西嚇的,每次搞出來的事都驚天動地,不膽小纔怪。”
“呃……”陸塵一邊笑着,時而有些愕然,他怎麼也猜不透這兩個老人到底是什麼關係,說關係不錯吧,見面就打;要是說到很不好呢,也不是,反正雙方都是有求必應。也不知道搞什麼鬼。
鬥嘴鬥了一會兒,沒分出勝負,兩人馬上閉上了嘴,奇鏡老人又恢復牛氣沖天的模樣,微眯着眼睛、捋着鬍鬚問道:“小子,讓你找的東西找齊沒有。”
“找齊了。”陸塵點了點頭,問道:“這三樣東西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當然是煉器。”老人把手向陸塵一伸:“拿來看看。”
陸塵聞言,乖乖的將地玄雲晶石、天隕鐵以及金潤沙取了出來。奇鏡老人、巫婆婆看了一會,老人點了點頭,滿意道:“成色不錯,可以了。”
說着,老人食中二指一碰,一張黃紙被白光包裹着飄落到桌案上,道:“把這個煉出來。”
“這是什麼?”陸塵臉色怪異的將黃紙拿起,定晴一瞧……
“殘月小雷槍?上品靈器?”
巫婆婆在旁聽着,張了張嘴,馬上又閉了上來,滿是憤恨的頓了頓木拐,把頭扭到了一邊去,似乎很不想看到陸塵拿到“殘月小雷槍”的煉製方法。
奇鏡老人也不理會巫婆婆,指着黃紙說道:“殘月小雷槍,是老夫回憶小雷曾經所用法寶“殘月雷槍”的煉製方法,給你準備的,唉,當初小雷雷槍在手,仙界都要顫上三顫,想不到如今已經物是人非嘍。”
“上品靈器啊。”陸塵兀自感嘆了一聲,如今他的實力大進,中品靈器絕不是問題,是時候該提升一下煉器的水準了。不然說出去自己一個煞道的繼承人,現在還用下品靈器、中品靈器,豈不丟人。
“不過……”陸塵擡起笑嘻嘻的看着奇鏡老人,道:“冷寒也沒有本命法寶,前輩不如把冷寒當年用的法命給個方法,晚輩一併煉出來得了。”
“冷寒的法寶?”奇鏡老人嘆了口氣道:“你先試着煉這個吧,冷寒用的東西很難找,到目前爲止,老夫還沒在衆仙域發現合適的材料。”
“哦。”陸塵一聽,頗爲失望的哦了一聲。
交待完畢,奇鏡老人和巫婆婆對視一眼,面上同時一沉道:“你們兩人坐好聽清楚了。”
陸塵、左卿菡看到兩人變化的表情,心知下面說的事可能很重要,馬上豎耳聆聽了起來。
奇鏡老人說道:“這次我和婆婆有要事要離開一段時間,小子,你和小丫頭自行修煉,雖然沒有人看着你們,也不要偷懶,另外,陸塵小子……”
陸塵應了一聲,恭謹的看向奇鏡老人。
老人說道:“尤其是你,煉器也是修行的一種,莫要掉以輕心纔好。過幾天去往世生碑吧,既然上天安排給你一次機會,趁熱打鐵,快去領悟仙術,能領悟最好,領悟不了的時候,就想想你的焚荒滅世印。我想你應該知道如何去做。”
上古仙術,給陸塵帶來的震撼不可謂不大,此時聽到老人嚴正的提醒,鄭重點了點頭。
……
夜,涼如水。方鈞塔的夜與白晝一樣,沒有任何出彩的地方,濃重的烏雲始終籠罩着這片不大的天空,將氣氛壓抑到極點。
香閨外的喧譁聲依舊持續着,毫不停歇,時而傳來修士們的驚呼,預示着又一個天才的誕生,獲得了滿意的古神法體。
坐在牀榻的對面,陸塵雙膝盤坐,然而總是無法入定修行。
“青龍的話裡,似乎在說玄武一族處境不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四大聖獸一族從太上幻境逃出來,按理說不應該再有危難吧。”
望着窗外的陰雲,陸塵心中泛着淡淡的愁思,腦海裡不斷翻閱着關於母親的容貌,不知爲何,卻一直是模糊的影子。
要說父親,陸塵還能記得清楚,畢竟他是隨着父親活了八年,未及四十卻蒼老的臉龐歷歷在目,儘管在那短暫的八年裡,父親沒有跟他說過太多關於自己家庭和母親的事,陸塵也從來沒有恨過這對“不負責任”的父母。
父親是鬱鬱而終的,臨終前都沒看過陸塵一眼,不免讓一個僅有八歲的孩童深深記住了父親的“無情”。然而從鄰里的口中,陸塵知道,自己出生的那一刻,父親圍着整個村子跑了一圈,該告訴的村民全都得到了喜訊。
“爹、娘?”耳熟能詳的詞彙,到了陸塵的口中頗感陌生。
“哥哥?”低語影響了屋內左卿菡的修煉,秀目微闔的片刻,小丫頭已經下了牀榻走了過來,坐在陸塵身邊,小丫頭把頭往陸塵的肩頭一靠,柔聲道:“哥哥在想什麼?”
“想娘。”陸塵沒有隱瞞。
“娘?菡兒了也想。”小丫頭輕輕坐直,順着某人的目光透過窗櫺:“要是有月亮就好了。”
“哦?”
“婆婆說,孃的名字叫紫月。”小丫頭說的是自己的娘。
微怔了片刻,陸塵輕輕一笑,道:“哥哥還說要陪你找娘,這些年過去了,卻一直沒能讓菡兒如願。”
“沒關係啊。”小丫頭燦爛的一笑,道:“其實菡兒已經找到了娘,只是娘不在這裡。”
“那是在哪?”陸塵有些不解。
小丫頭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房樑。
“上面?仙界?”
“嘻嘻……”
……
一夜的溫存,在寂寥和望月中持續渡過。
靜謐的深夜、喧囂的方鈞塔、熙攘的人流,沒有人注意,就在這個暗夜中,方鈞塔內來了些不速之客。
“統領,前面就是陸塵和黑翎郡主的別院。”雲層下方,某處街邊拐角,黑黑的袍子下射出兩道凌厲的精光。
黑袍人的面前是一名樣貌平凡的中年男子,此人的雙眼古井無波,彷彿沒有什麼可以觸動他的情感,便是下屬彙報上來要打探的消息後,中年男子還是不動聲色的看着別院的院牆隱約有着發呆的說道:“裡面有兩個人,應當是了。”
黑袍人問道:“統領,什麼時候動手?”
“在這不行。”中年男子將兜帽戴起,轉身慢慢遠離別院,一邊走,一邊吩咐道:“傳令下去,密切注意兩人的動向,一旦出了傳送陣,擇機動手。”
“是……”
……
豎日清晨,陸塵和左卿菡起了個大早,收拾一番,直接趕往通天殿。
記錄的老者還是那合體期的高手,然而今非昔比,看到陸塵走進,老者與魔族的少女同時起身相迎:“陸塵道友。”
“前輩……”陸塵很有禮貌的說道。
老者面色一愧,臉紅道:“道友莫要這麼說,老夫汗顏。”
如今陸塵的實力儼然超過了老者,甚至在他身邊的黑翎郡主連一般的長老都比之不上,在方鈞塔一、二層這個地方,恐怕只有卓不凡敢尊稱一聲前輩了。
“道友來,莫非是爲了往世生碑的事?”顯然,老者之前得到了卓不凡的暗示,早早的等在這裡。
那魔族少女充滿曖昧的目光不斷的在陸塵的身上掃視着,片刻之後纔不舍的離開。
“恩,請問卓不凡閣主可在?”
“在,道友請隨我來。”老者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陸塵、左卿菡跟着老者走過廳堂,到後門拐角處,順着蜿蜒的樓梯走上了通天閣。
直達三層,在一處房間門口停了下來。老者很有禮節性的請辭,旋即進入房間,沒多大一會兒,老者轉身走了出來,對陸塵笑道:“道友,請進,閣主在裡面恭候大駕。”
“有勞。”
言罷,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房間。
不大的房間,約有百尺,房內不設一物,四壁塗牆,繪有祥雲煙霞,房中央一支紫華燈,散發着淺淡的赤色光輝。
卓不凡正站在房間的最裡面,微笑的等着陸塵。
“小友來的很快,已經做好準備了嗎?”一見陸塵,卓不凡直奔主題。
陸塵看了看左卿菡,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旋即說道:“準備好了,有勞閣主大人了。”
“不用客氣。來!”卓不凡對着陸塵招了招手。
兩人走到東側的牆壁前,陸塵識得,那是用青碧石雕刻的壁畫,精雕細啄的不是任何平凡的圖形,而是一個個符咒的印訣疊在一起的樣子,看上去很混亂,不過細一看,也能找出其中的規律。
卓不凡說道:“往世生碑,便在其後,此處是奇異空間。只連通一處,每次進入需要閣主以上層級別人物的精血氣引,提醒你一句,往世生碑只供觀看一年,不得多一刻、少一分,至於是什麼仙術,就靠小友自己去領悟了。據我所知,自通天閣創立以來,能夠在此壁中參悟仙術的人不超過三個,希望小友能有所獲。”
“不超過三個?有意思。”陸塵舔了舔嘴脣,心下多了幾許期盼。
說話間,卓不凡眼神一定,重歸凝重,拂袖一掃,一縷綠光劃過往世壁,整塊牆壁頓時變成水波紋的青光,徐徐盪漾開來。卓不凡右掌輕輕一推陸塵,其人便遁入往世壁當中。
神魂彷彿小舟在大海中搖曳了片刻,陸塵眼前一亮,一個大約只有數十尺平方的綠色光暈空間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天空中四個盪漾如微波皺鱗的大字緩緩浮動。
“往世生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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