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華宗損失慘重。
而這個婆娘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在某一次狂暴的叫囂之中,將風馗首給一絲不漏的抖了出來,生生的出賣了這個始作俑者。實在是一個一點也不懂得知恩圖報的女人,更像是一個恩將仇報的瘋子。
在飽嘗禍水的赤華宗上下門人的眼中,風馗首已經成爲僅次於蘇曼香之後第二大公敵,門人見之,殺之而後快。若不是忽然之間,大批魔道涌現在赤華宗周邊,牽制了憤怒的赤華宗,使得赤華宗上下那一口氣始終沒有喘過來。相信,赤華宗早已興師動衆,出現在飄渺劍派的山門之外,當面要人了。
這實在是一件無比糟糕的事情。
也許是近來神經太過緊繃,當初獲悉天池山脈情報的方丹圖還沒有意識到這個名字的刺耳,現在乍然聽聞,心中又怒又驚。一個能殺死劍魔的存在,而且和天蛇族這一代聖皇有着極其暖昧的關係,看來天池山脈的也得劃入無法涉足的區域。
赤華宗與火雷宗的怨隙,由來已久,而且大有愈演愈烈的趨勢。水火不容,殤州幾乎是赤華宗的禁區,這已經有了幾百年的歷史,現在連殤州這片邊緣之地天池山脈也要劃歸禁地之列,實在是一個讓人絕望的壞消息。
方丹圖眼神冷酷而堅定道:“看來我們已無論可退,只能背水一戰了。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孽啊!”正是他一時的急功近利想要擊殺血魔道少主血天靈,才被一步步引到這裡,他作爲這一行人的主導者,當然難辭其咎。一股悲涼的決然涌上心頭,不是窮途末路的悲哀,而是即將看着自己幾的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們在艱苦鬥戰當中一個一個倒下的沉痛,以及良心的不安。
小謝皺眉道:“我們何不向東而去,順着霍零江殺出一道血路,從渙海之上繞一圈回到宗門?與其在這裡等着四面環敵,何不如放手一搏。”
方丹圖凝重的點了點頭道:“不能坐以待斃了,也不能寄希望於援手和他人的庇護。一切,都要靠我們闖出一條生路。我們就沿着霍零江而下,從血魔道的區域殺出去,縱然是死,也不能白白犧牲。”
方丹圖是個極其果斷的人,一旦認清了了情況,就會毫不猶豫的做出相應的抉擇。優柔寡斷不是他的風格。一行赤華宗弟子,十餘人,由方丹圖率領,開始沿着霍零江而下,尋求生路。這一行人修爲不等,從金仙到仙君,差不多每一個境界的人數平衡,仙君境界稍多一點,有六位,無不是真傳弟子之中的佼佼者。十餘人,皆是赤華宗未來的基石,年輕的人才。作爲決策者,方丹圖感受到了無比重大的責任,以及內心深處深深的愧疚。
沿江而下不久,他們便遇到了第一批阻撓者,數目不多,屬於血魔道散佈在這一帶的散兵遊勇。但是卻如同吞吃了某種毒藥一般,不知死活的衝了上來,頑固而瘋狂,使得一干赤華宗弟子嚇了一跳,在付出了一位不小心的金仙境界弟子的情況下,全殲魔道。
接下來的幾百里路上,這樣的遭遇相當頻繁,因爲這一批人境界參差不齊,很難將氣息完美的隱藏,而血魔道在這一帶勢力散播很廣,也相當密集,明崗暗哨很多,他們很難不暴露。而且這些魔道,搏殺時的兇殘瘋狂,讓他們付出了慘痛的教訓。
殊不知,他們的每一顆人頭,對於這些血魔道修士來說就意味着血丹,而血丹則意味着實力、境界的巨大攀升。尤其是方丹圖的項上人頭,可是代表着一枚血魄丹,珍貴程度,任何血魔道修者都無法抗拒。這一枚丹藥在手,就代表着元君境界唾手可得。煉製這麼一枚丹藥的血液代價,是以萬計的人類鮮血。縱然血魔道全力煉製,幾乎將這一帶變成了荒蕪之地,人道絕跡,也不過數十枚血魄丹而已,簡直是慘絕人寰的丹藥。
方丹圖等對於血天靈許下的巨大好處,當然不得而知。
面對着一波接一波雖然不致命但層出不窮的血魔道修士,他們幾乎殺到手軟,殺到脫力。這樣的戰鬥,方丹圖已不知道自己還能持續多久,也許再來這樣來幾波,他恐怕就要悲哀的倒在某個金仙境界的魔修腳下。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他身後的同門都在看着他,把他當成唯一能夠逃出生天的希望依託。也許,唯一能夠體會他此刻苦澀心緒的就只有小謝了。他固然是重傷了血天靈,但是自身同樣不好受,傷勢比血天靈也好不到哪裡去,能夠支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蹟,苦澀自知。
夜色下,冷風吹過,顯得格外的冰涼。
他們最終的噩夢逐漸的靠近。血紅帶隊的魔道在一片荒蕪的村莊截住了他們的去路。戰鬥毫無懸念的展開,無聲的廝殺,近乎壓榨一般的搬運體內的元氣,甚至燃燒生命、消耗本源,一個個赤華宗弟子苦苦的支撐。
場面悲壯而慘烈,局勢嚴重一邊傾倒。人人都不想死,即使倒下的姿態再壯烈、拉下墊背的魔道再多,還是不想死,方丹圖也不想死。但是他們卻只能絕望,因爲現實如此殘酷。雙方的差距實在是太大,方丹圖即使再天才一些,以一敵十,也無法扳回局勢。這一戰才展開不久,所有的金仙弟子都悉數殞命,然後大羅金仙境界的弟子,逐漸陷入潰敗,而仙君高手則被完全的牽制、死死的壓制。無論如何,都沒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方丹圖的眼中,已浮現絕望的死光。
不遠的暗處,小罡摩擦這拳頭,已然蠢蠢欲動,道:“風馗首,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就完全沒有意義了。這些赤華宗弟子,都很有種的漢子,看情況沒有淪爲敗類的趨勢。出手吧!”
風馗首點了點頭,滅神武裝悄然包裹住全身,巨劍噩夢握在手中。身形驟然殺出,凜冽的氣勢如一道寒風席捲,劍氣破空切割。在他身後緊隨着小罡、鳳彩兒和白曉亦。夜色下,四道身影快如閃電。首先是白曉亦蘊含光陰力量的眼神籠罩過去,其中的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泥潭之中。然後是風馗首和鳳彩兒無匹的劍氣,小罡則是直接衝入戰圈之中。頃刻間的緩慢之後,迅速的恢復正常,風馗首四人已殺到,劍氣過處,慘叫連連。鳳彩兒的太陽真火、涅槃之力;白曉亦的歲月之刀,無盡星輝;小罡的拳頭,無不在暢快淋漓的收割着魔道的性命,暢快到淋漓盡致的廝殺。
尤其是風馗首和熊罡,幾乎把殘酷和殘暴演繹到了極致。風馗首殺敵,從不出第二劍,只是一道劍氣,敵人都會一分爲二;小罡則是拳頭轟過,敵人爆炸。血紅在這一刻眼看着頃刻之間死傷過半,完全慌了神丟失底氣,撇開方丹圖立刻就要遁逃。風馗首眼眸一轉,瞬間將之鎖定,冷哼一聲,一劍而出,劍氣激射而出,來無影去無蹤。血紅的身形驟然一頓,定格在半空之中,頭顱之上多出來一個血洞,元嬰已被擊破。但是他最後的意志還未消失,僵硬的回過頭,看向了一身戰甲的風馗首,發出來咳咳的聲音:“你,你是……”身體驟然從搬動跌落,當場死去,那句想說出口的話,始終沒能說出。
四人如同神兵天將,解救下來方丹圖一衆,轉眼之間所有魔道,悉數誅殺,沒有一個活口。無匹的戰力,讓人瞠目結舌。在他們的眼中,尋常的仙君境界,本身已如同土雞瓦狗,不能構成威脅,除非是如同劍魔那般強橫的元君高手,才能真正對他們構成威脅。
方丹圖劫後餘生,卻沒有半點的放鬆,死死的盯着風馗首,良久聲音低沉道:“你就是風馗首?!”
風馗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道:“速度療傷,然後以最短路線,返回宗門。我們會護送你們?”
方丹圖冷笑一聲,對於風馗首的默認,他沒有驚訝,只有憤恨,冷聲道:“偏不按你的意思來呢?”仇敵的賞賜,是一種羞辱。
風馗首平靜道:“我不妨替魔道先殺了你們,替他們的上位者省下幾顆血魄丹、血精丹。”很殘酷的回答。在這個殘酷的現實世界之中,風馗首早已學會冷漠。他願意補償一下赤華宗,並不意味着他的劍不會對準他們。他圖的只是一個心安,但當他們向自己復仇的時候,他也不妨殺戮。因爲他有這個實力,所有才有自私的權利。當初在萬花船上,秦思靜屢次算計他,他卻沒法殺他,那是因爲他沒有那個實力,一命換一命的玉石俱焚,從來不是他的選擇,他反而更喜歡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一點。活着,在通常情況下,就代表着希望和勝利。就好像,你有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卻無法殺死他,那麼你就爭取比他活的更長一些吧。因爲歲月既是你的刀,也是他的刀,他先倒在這柄刀下,那就是你的勝利。
方丹圖,牙齒咬的咯咯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