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蓮座之內,蘇曼香聽得趙鴻煊一聲雷霆一般的咆哮,感受到趙鴻煊氣息逼近,冷哼一聲,蔥根一般白皙纖細的手指在嘴角輕輕抹去吐出的鮮血,連着冷笑都是帶着別樣的魅惑,直讓一旁的風馗首看的觸目驚心。這時,蘇曼香不屑的冷笑一聲道:“四個廢物,也敢追殺我?!簡直是自尋死路。”
風馗首心頭一震,怕這魔女再要殺人越貨。趙鴻煊雖然爲赤華宗一宗掌教,地位尊崇,名聲在外,極其響亮,修爲更是達到帝君境界,殊爲不易,但是與極爲神秘血腥的蘇曼香比起來,卻是差了很遠。儘管蘇曼香纔剛剛脫困而出,實力不足巔峰時期的五成,卻已然能夠在趙鴻煊面前肆無忌憚,肆意濫殺赤華宗之人,已非趙鴻煊能夠抗衡得了的。趙鴻煊爲遵宗內祖訓、維護赤華宗之名聲和自己的尊嚴,心頭怒火中燒,怕是失了幾分理智清醒,混淆了進退之道,萬一衝殺上來,一個不測死於蘇曼香之手,只怕是冤屈而去,再無翻身之日。到時候風馗首便成了大大的罪人,良心怎能安寧。當先風馗首忍着周身爆裂般的劇痛,沉聲道:“你已答應我,不開殺戒!既已殺瞭如此多的人,便是違背了承諾。可笑你修爲蓋世,人品卻並不如何,當初,我見渾然天棺之上那一段小子,有一句說道‘君子皮囊,盡行小人之事’,那時,我以爲你有一顆良善平和之心,沒想到,你亦不過如此!律人先律己,你做不到這一點,憑什麼就去恨別人?!我是不是也該恨你撕毀承諾,出爾反爾呢?今日便走罷,莫要再殺人了,算我風馗首求你發發好心。”
蘇曼香冷冷看向風馗首,眼裡泛起微微的血紅之色,一股殺氣涌現,看着怡然不懼、滿眼堅持的風馗首,最後哈哈冷笑一聲道:“你恨我有什麼用?!等你能夠殺了我的時候,再說你恨我,我或許能把你當回事兒,警惕幾分。現在麼,你不過是一個自視君子的螻蟻而已,什麼承諾,我說不算,你還敢說算?!不過,今日我已無再戰之力,便成全了你對赤華宗的一片好意,留那些狗東西項上人頭一段時日。”
說話之間,蘇曼香身子一軟,連吐了幾口血,差點站立不穩,臉色蒼白的瞥了一眼風馗首,見風馗首痛的呲牙咧嘴,眼裡沒有浮現出殺她之意,便駕着蓮座,在天空之上劃過一條流火飛光,投赤華山最西面的瀚海之上,一去幾百裡,遠遠的甩開趙鴻煊,在一個荒島之上暫留了下來。
風馗首自蓮座之內走出,狠狠的吸了幾口氣,緩緩壓制心頭紛繁念頭,摒棄心頭痛苦之感,很快便如老僧入定一般,盤坐在一塊大石之上,周身真元一點點的梳理,使其在周身各處、氣脈之中有規律的流轉起來。
這一番察探、內視身體,風馗首才發現自己的傷勢多麼嚴重,身體之內海神之力直耗盡了剩下的六成,不住的修復着他的身體。而此刻最讓風馗首驚駭的便是自己體內的真元,雄渾得簡直超過上仙境界十幾倍,而且這品質精粹。他也是福星高照,倘若體內真氣再多那麼一點點,便要完全超過他的極限,就算身體之內有着海神之力護佑,恐怕現在也活不下來,早爆炸成了一堆稀爛的骨肉。
仙家練氣,吐納天地之間的靈氣流轉於周身穴竅,成氣脈,身強力壯,超越凡人。着一股氣息在體內,叫做真氣。一旦過了化仙之劫,經由劫數洗禮,逆天意承氣運而上,便能超脫凡體肉身,力量強悍,眼耳口鼻,五臟六腑,筋肉骨骼,血脈頭腦都更加強大,非同凡響。在凡人看來,所做之事,如仙如神,修真界稱爲化仙。晉入化仙境界,便能煉化體內真氣,練氣爲罡,成爲真罡,更加純粹精煉。待到在進一步,煉罡爲元,是爲真元,更加厲害。
現今風馗首體內所流轉的除了自己本身之真氣意外,便是整個渾然天棺所化爲的真元,存於他體內,並未煉化成天龍真遠。是以對他身體有着幾多排斥,動輒傷害他血脈氣脈,造成不小的破壞。
風馗首一番感悟,心頭許多感悟涌現出來,到了此刻,才慢慢咀嚼,慢慢吸收,一點點融入自身,一時之間,他的心智境界提升不少,超越了原來許許多多。
遠處同在療傷的蘇曼香看得風馗首如此情形,臉上不屑笑意漸漸消失,微微詫異道:“身體之內,居然有着一枚道果,原來是個天才人物。想我當初,結成道果,經受苦難無數,死去活來,殊爲不易。這人年紀輕輕,便有如此成就,真是風雲變遷、光陰飛流,今昔世界不同往日。”
蘇曼香呢喃自語,看到風馗首體內道果,聯想到自己,當初結成道果之時,舉族歡慶,無數的光環罩上頭頂,心裡竟有些惺惺相惜的情愫。
這時候,本安坐大石之上一動不動的風馗首忽然發出了一陣暢快大笑,身體居然緩緩的懸浮而起,頭頂之上的一片天空,風雲匯聚,雷音滾滾,九道霞彩照射而下,剎那間將風馗首籠罩在內,成了一根通天徹地的天柱一般,九彩光芒交相流轉,華麗無比。
這彩霞降下,伴隨着一道無法形容的意志,尊崇,大氣,這一道意志便是天意。
蘇曼香狐媚臉龐之上表情一滯,禁不住驚聲道:“九彩神劫!一個凡人,不過是渡一個小小的化仙之劫,居然引來九彩神劫。縱然身具神血,也不可能引來神劫,況乎至高無上的九彩。這人到底什麼來頭,容我看他如何來渡這必死之劫!真是期待,若是此人得天獨厚,奇蹟般安然渡過九彩神劫,會有多麼驚人的變化,應該能摸到道的一絲真意吧!”
九彩神劫方降,便是這一片天地最爲耀眼的存在。這既是天意的憤怒懲罰,也是對求道之人的一種考驗。求仙問道,本是逆天而行,渡劫,便是面對蒼天的憤怒,最最直接的形式,敗則遭天滅,成則求道路上更進一步。
這一道意志,極爲的強大,沒有什麼能夠與之比肩抗衡。在天意的籠罩下,九彩霞光之內的風馗首忽然之間生出一種渺小若蜉蝣一般的卑微感覺,感受到無盡的雷罡在頭頂之上的劫雲之內奔流,發出噼裡啪啦的轟響,風馗首雙眼中有的只是堅定,堅定不移,恍若磐石,決不後退,更不示弱。
風馗首釋放出自己的意念,對抗着天意,對抗着劫數。天意似乎感受到了風馗首的抵抗,忽然之間一個涌動,直擊在風馗首的腦海之內,靈魂深處。風馗首頭腦之中轟隆一聲爆響,靈魂巨震,恐懼、痛苦、憤怒、嫉妒、殘忍,貪婪、暴躁、絕望,人類無數的醜陋情緒涌上心頭,那一刻,風馗首隻感到自己一下陷入了萬劫不復之地,迷惘、慌張、看不到一絲希望。
天意的懲罰實在是太厲害了,對準了一個生靈所有的弱點,直接拷問一個人的靈魂。
風馗首隻覺得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靈魂開始渙散,拼命的掙扎卻一點用也沒有,自己的信念、自己的靈魂正在被天意一點點的摧毀。
蘇曼香看到這裡,不禁搖了搖頭,嘆息道:“天妒英才,天意弄人不過如此,這最艱難的一環挺不過去,怕是沒戲了!實在是可憐……”
看到此處,蘇曼香已經斷定風馗首必死無疑,沒再抱任何一點幻想,微微的感慨了一下。
哪裡知道,下一刻,一聲驚天的長嘯驟然響起道:“我活着,誰也休想讓我死!什麼天意,都給老子滾蛋……啊……啊……”
蘇曼香面上表情一僵,方看到風馗首的周身之上,無比強悍的意志悉數外放,籠罩周身,發出寶石一般的閃閃光亮,純粹,強烈,一道道意志的光彩如同一根根芒刺一般居然將天意一點點的刺開,然後猛然之間,如同開天闢地一般,風馗首的意志猛然張開,居然刺得天意倒卷而回。
“這怎麼可能?這是一個人的意志?莫非他是……實在是越來越有意思了!”蘇曼香驚詫無比,心頭猛然之間意識到什麼,臉上浮現出百花綻放般嬌美的笑意,吟吟道:“這就是我的緣分麼?這是一棵還未長成的小樹,一顆潛力無窮的神樹,說不定有朝一日,我可以在大樹之下悠閒乘涼……”
親眼見到風馗首居然逼退了天意,簡直超出了蘇曼香所有的預料,讓她震驚了,心頭更是打起了算盤來。
天意才退走,一座雷霆便自當頭向着風馗首籠罩了下來,無數的雷電轟擊而下,欲要將風馗首的肉身悉數毀滅,徹底將風馗首淹沒在內。
“來吧,來吧!小爺不怕,正好拿你淬鍊身體……啊哈哈……實在是太爽快啦……”
九彩霞光之內,沐浴在充斥着毀滅力量的雷霆之中的風馗首發出一聲聲瘋狂的聲音,在陣陣雷霆咆哮之中扭扭曲曲的傳達出來,使得蘇曼香意味深長的罵了一句:“真是個瘋子!不過,正合我意……”
風馗首沐浴在雷霆之內,全身各處不斷的被劫雷衝擊,焦黑一片,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筋肉骨骼裡都是雷電穿行。風馗首正不住的搬運着體內的真元,運轉身體之內的仙魔八卦,藉助這暴烈無比的劫雷之力,不住的煉化着體內的真元,使其轉化成天龍真元。
但凡渡劫,經受天意拷問,便已經心中惶惶,有幸渡過,早已靈魂虛弱,意念憔悴,然後雷霆降下,簡直就是毀滅性的打擊,哪裡能像風馗首這般,反而利用劫雷的力量。
雷霆轟擊,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沒能奈何風馗首,就算一個上仙,置身其內,恐怕已經死了好幾回。但是隨着九彩霞光倒卷二回,露出了其內渾身焦黑,沒了人樣的風馗首,看着頭頂劫雲散開,仰面朝天正發出一聲長嘯:“賊老天,如此便算了結了?小爺大事還未辦完呢!”卻是在罵天,簡直大逆不道。
蘇曼香瞥了一眼風馗首,冷冷清清的哼了一聲道:“顯擺什麼!不要強撐了,不想死,就趕緊療傷吧!”一語道破風馗首的現狀。
風馗首滿面焦黑,露出一口亮白無比的牙齒,咧嘴一笑,慘叫一聲,自空中跌落而下,連番在地上打滾,眼角都是痛苦的淚花,一手抓着石心,逼出一滴地母靈乳,吸入嘴裡,終於鬆了口氣,平平的躺在地上,滿是後怕的道:“沒想到,化仙之劫如此厲害!不知道其他人到底是如何渡過的。那些被我打敗的化纖高手,這劫都是白渡了,不成氣候啊!”
蘇曼香滿眼鄙夷,微微嘆了口氣道:“你以爲人人都像你麼?”
風馗首一愣,錯愕的看向蘇曼香,只因爲蘇曼香說話的語氣完全變了,沒有一點看不起她的意味,竟是刮目相看,帶着幾分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