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家三鷹本來正扯着青萍問蟲蟲下落,一聽有人說話連忙轉過頭去。一瞧之下是楊順千,忙喜孜孜的撲過來道:“師伯,我們師傅哪裡去了?”
衆人見三個老頭相貌兇狠,又一把年紀,竟向一個年青俊秀的後生叫師伯更是大奇,楊順千道:“三位師侄可俊得很哪!這衣服好漂亮!”
衆人聞言一陣鬨笑,三老聽了現出扭捏之態,衆人更是笑。
楊順千向青萍招了招手,青萍走上前去,楊順千趁三老作怪樣惹衆人大笑賓客之際,附在青萍耳邊低語,一邊說一邊笑,青萍也是莞爾,旁人看來好似是悄聲挖苦三老似的。
三老見狀道:“你們說什麼這麼好笑?”
楊順千道:“在說你們師傅哪。”
三老齊道:“師傅在哪裡?”
楊順千道:“這樣罷,咱們比賽跑,你們若跟的上我,我便帶你們去找她,否則——”一言未了,忽的拔腿便跑,速度飛快。
三老一愣,一邊一半道:“老大,咱們怎麼辦?”
差不多道:“聖人云,三十六計走爲上,追罷!”
多一點,一邊一半“哦”了一聲,急匆匆追去。
青萍黙黙不語只揮了揮手,程心黑姑知事有突變,也不多問,隨青萍向反方向走去,也是健步如飛,舜時間走得無影無蹤,衆人十分奇怪,見一行怪人一會兒說笑一會兒奔走,不由低聲議論。
沒影兒湊在範去非身邊道:“我們公子是要甩脫跟隨而至的可疑人,然後去湖邊聚齊。”
範去非道:“你們已準備船了麼?”
沒影兒得意道:“那個自然。我們腳程快,已提前來了一次,早早訂下船隻,然後才折回去與青萍她們同走,這才遇到您了。”
範去非點點頭,把放在枕下的匕首用白絹包好放在懷裡,又把寶劍包裹重新整理一遍,最後從懷中掏出一隻金元寶放在牀上,對沒影兒道:“小哥兒,我們走罷!”
沒影兒一向多口頗受說話,今日好不容易主子不在身邊,恨不能把一年的話都說出來,哪料範去非冷冷的一言不發,黙黙做自己的事情,沒影兒儘管口癢難捱也無機會說話,心裡不由恨恨的,這會兒聽範去非讓他走,便道:“再等一會兒吧,怕是有人盯着。”
範去非道:“再等怕又有人盯上了。”
沒影兒無法,只得跟着出門,剛到樓下,店掌櫃迎上道:“您不是晚間才走麼?”
範去非道:“因有要事早走一步,店錢放在牀上了。”
店掌櫃慌忙雙手亂搖道:“我不要,我不要!小姐的朋友,我怎麼可以收錢。”
範去非道:“多日打擾,已十分過意不去了。”
店掌櫃道:“您哪裡話!只是——方纔您的那位好朋友好像與幾個人說話,那個姑娘好像是青萍。”
範去非道:“你最好只當什麼也沒瞧見,有人問起就說我們是尋常客人。你什麼也不知道。”
店掌櫃點頭道:“我知道事情輕重,只是您千萬要護得小姐平安,我在這兒先謝了。”言罷一揖到地,範去非忙伸手攙扶,又說了幾句道別的話才走出客棧,見左右無可疑之人,便急匆匆向湖邊走去。
一路上,範去非黙黙無語,沒影兒心惱他不理自己,便有意累他,一溜煙兒的往前奔。沒影兒一向自負輕功絕佳,連楊順千也不敢小瞧他。他本想讓範去非氣喘如牛時好挖苦他,哪料他自己用上十成功力拼了小命疾馳,範去非卻始終在他身後三尺之地,不急不徐,無論如何也甩不脫,等來到湖邊,沒影兒累得差點口吐白沫,而範去非卻面色如常,彷彿從未跑過一般。
沒影兒不由又驚又懼,尋思,這人功夫真好,難怪公子對他十分佩服,今天我可出了大丑了。他做好忍受挖苦的準備,哪料範去非好像並未看到他的窘態似的,信步走向湖邊一隻泊着的木船。那隻船不小,足可坐下十幾人,但外表極爲寒酸,宛若就要散架一般,範去非對船頭一抱拳道:“楊兄在麼?”
門簾一動,一顆毛乎乎的頭“譁”的探出來,向範去非看了看道:“我師伯請你進來,咦,你是誰?”原來是權家三鷹中的老三一邊一半,
範去非報了名子。
一邊一半道:“噢,那就對了,你的名字好聽得緊。”
範去非舉步上船,沒影兒道:“喂,三哥,你不理我麼?”
一邊一半道:“我沒有看到你,這個範去非個子很大,可能是關東人。範去非,你是麼?”
範去非道:“正是!”
一邊一半得意洋洋的道:“我說麼,關東人都是大個子。老大,你說我聰明麼?”話音未落,又是一顆腦袋從草簾中探出來,赫然便是差不多。
沒影兒嚇了一跳,道:“你們哥仨幹麼一驚一乍的,嚇了我一跳。”
差不多道:“那就對不住了,我們家老三叫我呢,老三,你確實聰明,只是所謂謙謙君子,你若要做君子便要說:“老大,我笨不笨?”
一邊一半歪頭道:“那不是自己罵自己麼?”
差不多臉一板道:“你不想做君子麼?”
一邊一半忙道:“要做的,要做的!老大,我笨不笨?”
差不多道:“你自然是笨的。”
一邊一半道:“那麼我是君子麼?”
差不多道:“自然也是的。”
一邊一半拍手道:“我明白了,君子多半很笨。”
沒影兒一旁笑道:“豈止是笨,簡直愚蠢之極!那些自詡名門正派的人個個自稱君子,結果酒也不敢多喝,壞事也不敢做,賭錢也不敢賭,那個心裡頭想女人卻又不敢抱,偏偏又不是心如止水,只是心癢難捱,因此呢,個個都是笨蛋。”
正說着,多一點又探出頭來,原來他在艙裡聽外面的人又問又答,終忍不住出來一看,多一點一本正經的道:“你是說君子與聰明不能兩全麼?”
沒影兒笑道:“那也不是,比如三位就是兩全的。”
三老聞言大喜,拉住沒影兒說話。沒影兒見可有人與他說話了,乾脆與三老盤膝而坐聊了起來,範去非則矮身進了船艙。
他一走進船艙,楊順千就躬身而起,請他坐下。
範去非抱了抱拳坐了下來,把寶劍和包裹放在腳邊,就在一伸手間,露出手上包紮的手絹。楊順千一愣,擡頭看了看範去非,緩緩的道:“範兄,這不是蟲蟲的麼?”
範去非心裡一跳道:“正是姚姑娘的,當日我手上有些燙傷。”
楊順千“哦”了一聲,不由有些嫉妒。
範去非知他心中所想,但又不好解釋什麼,只聽楊順千道:“範兄說說當日在三陰堡與蟲蟲相遇之事可好?”
範去非點了點頭,便把當日情形仔仔細細說了一遍,只略去療傷共敵一節和韓君素對蟲蟲之情未說。
楊順千道:“我就知三陰教不安好心,想把整個武林一網打盡再獨吞四寶。”
範去非道:“楊兄也爲奪寶而來麼?”
楊順千哈哈一笑:“不瞞範兄說,我楊順千雖非正人君子,卻不把什麼四寶放在眼裡。財寶,我不希罕,我是個小偷兒,處處拿了東西就走,要那些個珍珠寶貝反而累贅。武功秘笈倒是好東西,可惜要閉門苦練,枉費了年少快活日子。就算練成了,武功天下第一又怎樣呢?旁人對你畢恭畢敬只是畏懼,你想殺誰就殺誰,又有什麼快活?千古醫書也是無用的,我楊順千一無親朋好友身染重病,需我去拼命爭奪醫書,拿來治病。二無不爲良相便爲良醫的名利之想,三無違天命的膽子,我要醫書做什麼?至於美女麼,我楊順千倒是喜歡,只是——我心裡——況且美女再美,不過一,二十年,到頭來也會發白目昏,齒牙搖動、老邁遲緩,我楊順千看重的是紅粉知己,要的是心靈相通,生死相伴的姻緣。因此,那些讓武林人趨之若鶩拼死爭奪的寶貝在我眼裡只是一堆破爛而已。”
範去非沒料到楊順千對自己坦言心中所想,又見他語氣誠摯,不由動容。他知楊順千所說的心上人正是蟲蟲,心裡突的一痛,對於旁的想法卻是暗自欽佩,楊順千的坦誠直率、超脫不凡的人品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他心冷已久,對情感的表達十分陌生,心裡雖佩服,臉上卻表現不出。只道:“那麼楊兄是爲了什麼?”
楊順千道:“衆人皆知,我通猿門上代弟子中的聞亦風與此事有關,範兄既潛入過三陰堡偷聽了密談,就會知道那持牌的五人有可能未死。我奉我爹之命前來探尋,因那五人惹未死,也許會重去苦草山莊,我此去是爲勸我大師伯回山,其中細節,恕不便直言。”
範去非也不多問,只道:“楊兄還需小心些爲好。”
正說間,就聽外面的差不多道:“咦,他們來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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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