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謇還未到四十六歲,身材比之張兵還要略高一些,長得一表人才,年輕的時候當過兵,在部隊裡拿到了駕照,轉業後分配到縣民兵團,後來嫌工資低,就出來單幹。早年是開四輪車給企業拉貨,後來換了卡車,再後來就一發不可收拾。拉起了車隊,又囤積貨物倒賣,因爲手上有車隊,卡車全是自己的,養了幾十個司機。
這錢滾錢,四十歲一過,眼看就要成爲億萬富翁,卻遭受了行業打擊,以前囤積的貨沒了,周邊幾個縣也沒有,不允許開採。
張謇自己也可能犯了錯,死守着,最後自然是頂不住了,車隊開銷大,車放在那裡也要花錢,虧損嚴重。到了今年,已經把所有卡車賣掉了,跟張兵所想的差不多,家裡的資產全部加起來,還有兩千萬多點,在縣城裡,一家人足夠過上舒坦的日子了。
其實,這跟張家的情況有關,張謇的生意虧損,並非只是行業不景氣那麼簡單。
“爸,在想什麼呢?”張兵發現父親走神了,這點到跟他平時比較相似,難道習慣也能遺傳?
“沒啥,爸就是在看這些高樓大廈,現在經濟發展太快了,記得你讀大學那會,咱們縣裡的房價才一千多,現在都快四千了。可惜,爸當初有錢都拿來買車了,這車就是賠錢貨,早知道買房就好了,也能給你們兄弟倆多留下點家產。”張謇有些感觸,他其實是很傳統的性格,認爲必須給後代留下豐厚的家產,這才能安心閉目。
張兵聽這話也有點感觸,他那二十平米的安全屋,當初花了七萬,現在已經能賣十二三萬了,不過今年以來,房價穩定了,至少沒怎麼漲了,這是好事,從祭祀來說,要是連個房子都沒有,也就沒有“戶”,也無法把竈神、門神請進家門,又如此談祭祀呢。
不過,他總覺得父親的話語有些消極,這絕非父親以前的性格,跟卡車打了半輩子交道的父親是個爆脾氣,就算有什麼心事,也不會當着家人的面說出來。
這時眼神掃到後視鏡,發現毛毛拿着一個平板玩得正歡快,坐沒個坐樣,問題少年沒跑了。
半道上,忽然來了一個電話,李美欣的聲音傳來,“叔叔他們到了嗎?”
“到了,已經在回來的半道上了。”張兵有些意外,沒想到女人會打這樣一個問候電話,也沒說兩句就掛了。
張謇笑容滿面的問道:“兵兵,是你女朋友打來的?”
張兵頓時有些無奈,以前父親只是勸說他安心交女朋友,但從來沒催過,這次是怎麼了,真的太反常了。
“不是,爸,我纔剛分手,要找女朋友也沒那麼快。”
“成,爸也不說多了,不過,你年紀也不小了,爸當初二十四歲的時候,你都能小跑了。”張謇說這話的時候,彷彿陷入了回憶,臉上掛着壓抑不住的笑容。
張兵苦笑了一下,他恐懼婚姻,爲自己的打算也是三十歲之後在考慮,得了,這事先放在一邊,專心開車。
二十多分鐘後,車到了小區樓下,張兵搶着提上了行李箱,不用猜也知道是毛毛的,等一進家門,這小子就鬧着要回家,說這房子太小了,房間也太小,不喜歡。
結果,直接中了一巴掌,張謇的脾氣那不是蓋的,只是近段時間有所收斂,許久沒動手,現在賞了小兒子一巴掌,讓毛毛立馬就老實了,但還是坐在沙發上發着脾氣。
張謇深吸了口氣,壓抑住爆脾氣,溫和的對張兵說道:“毛毛這小子從小被你小媽給慣壞了,到了你這兒,可別慣着他,不聽話就給我打。過兩天你給他找個補習班,好好複習下功課,這小子期中就考了個倒數第二,期末怕也出不了倒數第三,再不管教,初中沒畢業就只能去當混子。”
不等張兵回話,又道:“毛毛,聽到沒有,到了這兒,什麼都聽你哥的,要是讓我知道你不聽話,下學期零用錢減半,電腦也給你沒收。聽到沒有,回個話。”
毛毛一個哆嗦,不情願的回了聲,“聽到了啦。”
張兵見這場景,深感頭疼,一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提議出去吃飯,因爲不知道毛毛的口味,所以沒提前定位置,現在早點出門也方便一些。
結果張謇卻道:“兵兵,我看你這兒經常開火吧,中午就在家裡吃,一家人團圓去外面就沒那氣氛了。”
“好,不過爸,我的廚藝不太好。”張兵有些無奈。
“不怕,你爸一輩子就只會下個麪條,不挑食。”張謇當了一輩子大老爺們,確實是連炒個菜都不會,下面條的次數也都能數過來。
張兵好歹能整幾個熱菜不是,如此中午就在家獻醜了,炒出的菜確實拿不出來,土豆片、西紅柿湯,外加一盤小蔥豆腐,這就是張兵的巔峰廚藝,已經很多年沒有進步了。
結果張謇卻是吃得津津有味,筷子就沒停過,這讓張兵產生了錯覺,以爲最近廚藝有所突破。
就在這時,毛毛把筷子一放,哼道:“太難吃了,連肉都沒有。”
張謇一聽這話,雙眼一瞪,小少年立馬老實,含着淚扒飯,這讓張兵大叫罪過了。
“兵兵,毛毛他這年齡段,最容易養成壞習慣,你當哥的,平時又不在家,這次帶着毛毛,一定要好好管教管教他。”張謇又囑咐了一次。
張兵含糊着點頭,要說對付問題少年,他辦法有的是,但考慮到當事人是自己的弟弟,主要還是不想讓父親爲難,所以這手段不能太霸道了,絕對不可能一巴掌就扇過去,所以就有點難辦。
突然靈機一動,琢磨着,要是把毛毛送到鄉下去鍛鍊,說不定有效果,王雪梅家不是快農忙了嗎?
當然,這只是隨便一想,很快,飯就吃得差不多了,迫於張父的威嚴,毛毛含淚刷碗,指不定已經把張兵給恨上了。
而張兵,因爲擔心父親很快就會回去,所以斟酌了一下,就低聲問道:“爸,我問你個事。前幾天媽跟我通電話的時候,說咱們張家的男人都活不過四十六歲。爺爺,祖爺,老祖宗都是四十六歲前過世的。爸,這事不會是真的吧?”
張謇神情一暗,嘆了口氣,“先給毛毛安排個地方,我們慢慢說。”
張兵一聽這話,就知道猜測爲真,但這時候急不得,“把毛毛安排到游泳館行嗎,我跟那兒的老闆員工都很熟。”
“可以,毛毛在家也經常游泳。”張謇點頭道。
如此,就把正在刷碗的毛毛解放了,父子三人跟着出了門,先把毛毛送到了游泳池,羅剛沒在,不過沒關係,張兵找來救生員囑咐了一下,張謇也勒令毛毛只能呆在游泳館。
隨即父子倆又返回了家中,說這種事,還是家裡方便一些。
“爸,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一回家,張兵就迫切的追問,內心來說,他是不信的,這也太邪乎了,也違反了風水命數的原則,人的壽命怎麼可能由天定,最多就是有劫難,比如某某人在五十歲有大劫,如果過去不,就容易掛,但是過去了,往後就會健康平安。並且這種劫數挺過去的概率相當大,且不可能出現遺傳性,因爲每個人的命數都不一樣,就算父子也不可能相同,何況是一個家族很多代。
張謇頹然,“跟你媽說的情況差不多,這事應該是你奶奶跟你媽說的。原本我也打算告訴你,只是還沒到時候。
不光是你爺爺,祖爺爺……,咱老張家,推上去十六代,都是單傳,每代只有一個男性,也沒有兄弟姐妹。你爸我是十七代單傳,你是第十八代,不過有了毛毛,你就不是單傳了。
過去十六代,沒有一個能活過四十六歲,你爺爺也是在滿四十六的前一天過世的,沒病沒災,突然就走了。”
“這怎麼可能?”張兵還是不敢相信,並不是因爲這事發生在他家,而是因爲這太不可思議。
張謇嘆息,“唉,這都是命啊,咱們張家先祖造的殺孽太重了,子孫後代都是在還債。”
張兵一聽這話,忽然間臉色大變,往上推十六代,那時間不是,難道……
“兵兵,你聽說過張獻忠嗎?”張謇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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