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省隋縣。
這是南明國最南邊幾個縣的中心城市。其東面有濰縣阻住了濰連山脈,西面有沙縣銜住整個蠻荒南疆,南面有揚縣隔住了大揚江,北面則有襄城這軍事要地,阻住了想從外面進來的人。可以說,以隋縣爲中心的這五個縣城一脈相承,頗有些偏安一隅,自成一方天地的味道。
而在五個縣裡面,自然以中心地帶的隋縣最適合人居住。
相比較其他四縣或有魔獸爲禍,或有江水爲患,或有毒瘴肆虐,或有外人打擾來說,這隋縣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世外桃源,雖疆域最小物產頗瘠,但卻充滿着靜謐與安詳。
清早,縣城開始喧鬧起來的時候,一個皮膚白淨,高約四尺的少年,正緩緩隨着人流步向城裡。應付過兵丁的檢查,並交納了五個入城費用之後,少年才得以真正的身入城中。
少年並不像其他人那樣行色匆匆,入得城來他先是左右打量一陣,才輕挪腳步,看似漫無目的閒逛了起來。
半個時辰後,他進入了縣城最大的一間成衣鋪。等出來的時候,他那原本可稱得上襤褸的衣服早已脫掉,並換上了一身做工精良,質地不凡,讓人一看就絕對屬於那種上等貴族官員,或是真正富豪纔夠資格穿的錦衣長袍。所謂人靠衣裝馬靠鞍,他衣服這麼一換,頓時更顯其脣紅齒白,俊俏秀逸。
只肖一眼,看見他的人都忍不住在心裡讚歎:好一個翩翩少年郎!
不過,這少年卻是視路人眼光若無物,一路走來彷彿行在自家後院,輕鬆愜意,也隱隱帶着一分灑脫。這麼一來,路人頓時紛紛猜測,莫不是哪家富貴兒郎今日起了遊興,趁秋高氣爽出來透透氣兒的?
果如大家所料,這少年郎在縣城內好一陣閒逛,一直到中午時分,才走向了縣內最奢侈的飯點……醉仙樓。
少年郎纔來到樓前的時候,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店小二,就已經注意到了這麼一個人。忙忙安排掉手裡幾個看起來普通的客人,小二在少年堪堪踏進樓內的時候,恰好就迎了上來,並以有些尖銳但卻明顯帶着諂媚的的聲音招呼道:“貴客一位,您是到二樓雅座,還是上三樓至尊包間?”
少年微笑着看了看他,微微笑道:“一樓大廳,給我安排個桌子。”
“你娘個蛋!”小二大失所望的在心裡暗地裡罵了聲,但是臉上的熱情卻絲毫不變,高喝道:“好咧,一樓大廳一位,客觀,你往裡面請。”
說完,小二就待轉身去看看,還有沒有機會碰到貴人,再討得幾個銅板的賞錢。
不過他還沒能見身體轉過去,就感覺眼角金光一閃,然後手裡被塞了一個圓溜溜的錢幣。接着,他就聽到方纔的少年,語氣淡然的說道:“小二哥,麻煩你個事兒。”
“沒,沒……”小二依照先前的印象,本能的就想拒絕。可當他看到手裡那一枚金光閃爍的錢幣之後,頓時如同七八十歲的男人重振雄風般,滿臉興奮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道:“客觀,有事您請說。只要是這隋縣內外,上到縣太爺的妻妾子嗣,下到說得出名字的販夫走卒,我這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廢話,這可是一枚金幣,足抵他兩個月的工錢,碰到這樣的大方打賞,他若不把功夫做足,那可是真正玷污了“店小二”這個偉大而神聖的職業。
不過,少年對他這話卻是習以爲常般,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便開口說道:“麻煩你,幫我把財旺產行能說話的人給叫上一位,公子我想購置一套屋舍,做暫時的落腳之用。”
“嘖嘖,只是暫時落腳就買套房子,瞧瞧瞧瞧,這纔是金貴的主兒!”小兒在心裡連連讚歎了幾句,心裡一動,滿臉誠懇無比的開口說道:“這位少爺,您購買房子哪裡還需要去找財旺產行,做成交易他們那都得抽一成佣金,卻是有些不划算了。小的正好知道有家房產符合您的身份,不若……”
“也好,我就在大廳裡吃頓飯,然後去看看宅子。”少年自然知道店小二的意思。不過他所要求的,只不過是本地人介紹,從而能安穩的買到房子。至於中介費這點小錢,到底給誰卻是根本無所謂。
“好咧,少爺您坐。”店小二對於少年答應這事自是高興不已,恭敬的給少年上過菜,他自去向掌櫃告了個下午假,然後私人掏腰包出門叫了輛四駕馬車,只等少年用完了飯便可以直接前往目標地點。
四駕馬車可是沒有官職爵位的人,目前能夠使用最高級別的座駕。少年對店小二如此精細的服侍顯然很滿意,想着對方是自掏腰包叫的車,他滿意的點了點頭後,便再度拋過去一個金幣算是打賞。
對此,小二自然更是無比欣喜,服侍起來更是無微不至,倒讓少年真的體會了一把做少爺的感覺。
雖然需要用上馬車,不過小二所介紹的房屋,其實離醉仙樓並不算遠,只是轉了兩條街,兩人便已經來到了小二所介紹的宅子前。前後轉了轉感覺宅子不錯,少年根本連價都沒還,便直接決定買下來。於是整個下午的時間,轉地契付現金,等到宅子划進少年名下之後,便已經到了黃昏日暮時分。
一併付給了小二報酬,使這小廝高興的跳腳之餘,倒也沒忘記向少年提醒,道:“少爺您看,是不是把門口的牌匾給換了,我明兒讓人給你做上兩個鎦金的大字兒牌匾?”
“嗯,我看行。”少年點了點頭,隨即又道:“要不這麼着吧,小二哥你要不嫌棄我這府宅狹小的話,給我來當個總管如何,平日裡那大大小小的瑣碎事情,我也沒時間打理。”
“總管?!”小二十分驚訝的瞪圓了雙目,半晌醒悟過來後,立即連連點頭道:“只要少爺你看得上小子,不嫌棄小子笨手笨腳的話,小的即便是肝腦塗地,也要幫少爺把差事當好。”
這就是所謂的表態了,先是自我謙卑兩句,然後許下了盡心盡力的承諾。
從任何方面來看,小二這個見過人面的傢伙,倒也算得上伶俐機敏。少年對此很滿意的點了點頭,便直接開口說道:“也好,那從明天開始,你就過來吧。至於工錢……”
“少爺這等人物,豈會虧待小的這等下人,小的只是想着,能幫少爺把事情辦好,那就已經值了。”小二搶在少年前面把話給堵住了,顯然進一步透出了他的心思靈活。
對此,少年雖有所知,卻也並不爲意,點點頭道:“也好,明天你去做牌匾的時候,順便看下有沒有其他打雜的下人和丫鬟,給買十個八個回來吧。畢竟宅子也有這麼大,缺了人氣也顯得太空曠了些。”
說完,少年隨手從身摸出個錢袋,道:“這裡是一千金幣,你明天看着花吧,多餘的,就算是給你的賞錢罷!”
這錢袋拿出來,小二明顯眼睛一亮,不過迅速卻又回覆清明,連連擺手搖頭道:“這麼多錢,小的我可不幹拿啊。還是少爺您等明天我做完牌匾,將丫鬟下人領回來再說吧。”
“讓你辦事,你做好了就行,錢,是不什麼東西。”少年失笑搖了下頭,隨手將錢袋往小二手裡一塞,便沒有繼續在這件事情上跟其糾纏的意思。
小二見狀,雙眼頓時就溼潤了起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他磕頭如搗蒜似的連連說道:“多謝少爺信任,多謝少爺信任。小的能碰到少爺您這樣的人,並跟着您辦事,那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自然,從一名可以說任人喝罵還得繼續笑臉相迎,稱得上最卑賤的店小二,一躍成爲富豪貴族的管家,這身份的轉變,對於小二這等人物來講,說是鯉魚躍龍門也並不顯得太過誇張。
但少年卻對這樣改變別人命運的事情絲毫不以意,淡然擺了擺手,他便讓小二徑直離去料理好自己的家事,明天徑直過來辦好差事,便再沒了言語的興趣。
不過,小二卻並沒有立即離去,聽到吩咐他猶豫了一下,隨即才低聲問道:“少爺,小的還不知道那個牌匾上,得做出哪幾個字才能配得上您的身份呢。”
他這話意思,雖然沒直接說明白,但意思卻是要詢問少年的尊姓大名。
對此,少年足足沉吟了長達半柱香的時間,方纔仰頭望向天空,以似的回憶的語氣,一字一頓的緩緩說道:“就做成,葉府這兩個字吧!”
話落,少年再度擺手讓小二自管離去,整個人卻像是完全陷入了回憶一般,身影顯得十分落寞,蕭索。
小二雖然搞不懂這位看起來富貴萬千的新主人有什麼心思,但作爲一名伶俐機敏之人,他知道此刻不便繼續打擾。便恭敬的行了一禮,悄然走出了宅子。
……
是夜,小二按捺不住欣喜,以往日積蓄請了三兩鄰居夥伴喝酒,並且酩酊大醉之間,透露出自己跟了一名錢多到花不完,並且隻身一人住到富裕大街宅子裡的主人。
他說者無意但聽者有心,於是這一夜,就有了心思蠢蠢欲動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