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流雲,通透的空氣,給人眼睛造成一種錯覺。彷彿氤氳雲氣繚繞的昆吾山頂就是這世間最祥和的地方,是悲憐的佛陀拈花一笑間幻化的西天淨土,莊嚴而聖潔。甚至,那不斷飄忽,帶着濃重陰氣,幽靈般的灰色氣團,也成了相得益彰的點綴。
怨靈靜靜地看着不遠處銀髮飄飛的青年,沒人出聲,四周靜得恍若寒夜的墳地。
天命神王陽凌天兩人都已言及銀髮青年可以讓此地崩塌的事情,看來此事已經毫無疑問。沒有人再質疑這件事情,所有怨靈眼中有的只是疑惑而已。——一個神武六級的武者,如何能讓他們這些不滅的上古神魔之魂煙消雲散。
“天命神王,還是你向他們解釋一下吧。”沉默良久,陽凌天終於輕輕出聲。“如非必要,我也不想這一方淨土化爲灰燼。”說完,其人立即轉身往遠處行去,只是靜靜等候,不再言語。
“唉~~~”神王輕輕一嘆,看了青年冰冷的背影一眼,目光一轉,落到滿臉疑惑的衆怨靈身上,稍作沉吟,開口道:“我知道各位都很疑惑,爲什麼我會說如果我們食言,整個昆吾山也會毀於一旦。”
說着,他吸了口氣,道:“其實這要從此處的由來說起。各位應該清楚,這昆吾山處於天地間唯一的裂縫,跳出五行六道之外。故此我們的那些對頭才無法尋找到此處。不過你們也應該清楚,天地裂縫,飄忽不定,萬物難存,何以這昆吾山能夠一直與裂縫連爲一體,並且歷經萬載而不崩?”
“這我好像聽神王你曾經說過,當初找到這裂縫,還集合了神王、佛主、魔尊之力才引來天外一縷混沌之氣,將昆吾山和裂縫完美融合起來,同時設置了海外雲圖將昆吾山和海外羣島連接。
如此一來,不僅山、縫融合,昆吾山可以萬載而不崩外,同時除了擁有云圖鑰匙和我們主動向接引的人,是無法到達此處的。”
天命神王話語剛落,怨靈羣中一人稍作沉吟,立即開口說道。
“是的。”神王點了點頭,讚許地看了說話的怨靈一眼:“我記得好像只和你說過一次,,沒想到你還記得這麼清楚。”
他好像整理思路般,稍微停頓了下,道:“不錯,昆吾山之所以能存在,全賴那絲從九天之外引來的混沌之氣,如果有人隔斷了混沌之氣與山的聯繫,此處萬物便將瞬間崩塌。”
剛纔說話的怨靈眉頭輕輕一皺:“可是神王您不是說過,那混沌氣息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乃始祖之神開天闢地之時遺留,霸道異常,縱使是佛主、魔尊聯手,也要加上神王的力量才能勉強牽引。常人絕對只是靠近便會化爲塵埃。那小子不過是神武六級的修爲,怎麼可能左右於它?”
神王苦笑搖頭:“不要說常人,就算當年的將殺伐之力和守護之力修煉到極致的魔尊、佛主也不敢單獨靠近。不過陽凌天卻可以輕易靠近,並且將它和昆吾山的聯繫割斷。”
“什麼,怎可能?”衆怨靈齊聲驚呼,滿臉訝異。
天命神王卻好像完全沒注意到衆人的反應,繼續開口說道:“他的紫極元身本就是從神魔之氣中提取紫極元氣鑄就,已經很接近混沌之氣。同時他身上還有神後精血。
太古之時,神後和始祖之神從混沌中誕生,對混沌氣息極爲適應,兩者相加,雖然他還不能直接提取那霸道的氣息修煉,但卻對他沒什麼傷害了。同時,他還身懷轉倫劍,將昆吾山和那股氣息隔斷片刻還是可以做到的,不過只是這片刻,已經足以讓此處崩塌。”
“更糟糕的是,剛纔你們將他大部分神魂趕出體外,和昆吾山元氣相接,問天闕歌出現那一刻,他已經感悟到這一切。”臨了,他不甚唏噓地加了一句。
輕風嵐嵐鼓盪,漫天神魔寂寂無聲。
“你們應該商量好了吧!”
衆人沉默間,銀髮青年聲音又傳了過來。
那聲音雖清朗,但仔細聽來,卻帶着一種令人悚慄的冷意。
他轉過身來,淡淡看了目瞪口呆的衆人一眼,衣袖輕輕一揚,一黑一白的兩顆珠子立即激射而出:“這是定魂珠,如果商量好了,推選出來的魔族魂靈進入黑色,神族則進入白色。”
“定魂珠!!”
“你瘋了吧!!!”
幽光閃動的黑白兩珠,恍若炙熱的天火,瞬間將清冷的昆吾山燒熱,原本只是靜靜漂浮的怨靈開始瘋狂地飛舞起來。
“定魂珠,魂靈進入其中便必須受制於珠子的主人。稍有違背,便會受天火焚魂之苦。難道你竟想我們做你的奴隸?”
“哼!!就是,你不過是一個神武六級的武者而已。”
“一萬年前,你這樣的人給我們提鞋都不配……”
“竟然還想妄圖奴役我們,多看你一眼就是你莫大的榮幸了。”
陽凌天眼中寒光一閃:“如此說來,你們趁賭注的時候,想侵佔我的身體也是我的榮幸?”
“當然,一個螻蟻而已。”
似乎因爲高高在上的神魔身份被玷污,一個遠古魔靈完全忘記自己的生死正掌握別人手中,對方話語剛落,便立即憤然出聲。只是說完的時候,目光接觸到銀髮青年平靜眼神的時候,一股寒氣卻不由從心底生出,畏懼地垂下了頭去。
“現在不是一萬年前,你們也不再是俯視衆生的神魔!”陽凌天再也未曾看那些遮蓋了天空的怨靈一眼,只是擡頭往天命神王的方向看了過去:“你的人你來處理,如果你也覺得不應遵守承諾,那就將昆吾山中的那些神魔軀體啓封出來。”
說完,他人便輕輕轉身,往遠處走了過去。
“狂妄!!!!”
“哼,叫我做那小子的奴隸,我情願死,真想現在就撕碎了他。”
銀髮青年冷漠轉身那一刻,滿腔的怨憤再度在怨靈中間爆發出來。
涌動的灰色氣團瘋狂叫囂着。
“閉嘴!!!”見得淆亂的情形,溫文爾雅的天命神王也不由憤怒起來:“撕碎了他,你去啊。他的紫極元身雖然只是雛形,還需要很長時間的錘鍊,現在還不能承受住聖武境界武者直接的攻擊,但卻是不能直接發出強大攻擊的魂靈的剋星。
他的神魂雖然殘缺不全,但已經和九靈玄玉融合,再加上修煉問天闕歌的原因,其神魂現在已經是天難滅、地難葬,如何去撕,如何去碎。
這一切,還不是因爲你們對紫極元身的貪戀而起?”
暴喝出口,天命神王的怒氣似乎也消融了不少,他深吸了口氣,衣袖輕輕一揮:“算了,事已至此,啓封那兩萬具聖武武者軀體是不可能的,你們之中必須派人前往。既然大家都不願去,那就用抽籤了決定吧。”
說罷,他手立即輕輕一揮,無數藍紅雲團立即出現半空:“這些雲團中都有籤文,魔族之人抽紅籤,神族之人抽藍籤,如有作弊,或者抽中不願意去,那我就只好將他趕到煉魂峽了。”
時間悄無聲息地流逝,另一座山頭之上,陽凌天背向着天命神王等人,靜靜站立,手掌溫柔地撫摸着冰冷的曼荼羅神器,通透的雙眼望向遠處,深邃而冰涼。終於,漫天的神魔怨靈輕輕一嘆,還是剋制不住心中對煉魂峽的恐懼,伸手往空中的藍紅兩色雲團抓去。
然而,天命神王卻看也未曾看那些滿心怨恨的神魔一眼,彷彿包容了世間萬物、灰濛濛的眼中卻滿是擔憂。
從天地始祖之神開天闢地始,不知爲何,世間萬物命運似乎都和天外星辰相連,星明則鴻運當空,星暗則晦氣罩頂,星墜則對應之人命隕,由另一新生之人和新生之星對應。常人如果要擺脫星辰的束縛無疑難如登天。故此,能夠洞悉天象的他,上古之時便能預測人之命途,包括已經達到聖武境界的神魔也不例外。
他因此而被封爲天命神王。
但只有兩人命運他卻參悟不透,一爲前一屆轉倫劍主、問天闕歌的領悟人。另一人則是面前的銀髮青年。
表面看來,兩人似乎都和當空天孤之星相應,但或許是問天闕歌選定的主人性格太過孤傲、堅韌,似乎可以衝破世間一切束縛,兩人都能屢屢改變命運,甚至改變九天星辰走向。
故此,在預言陽凌天命運的時候,他都未曾直接說過銀髮青年會如何如何,只會根據其身旁之人的命運略作猜測。
尤其更讓他擔心的是,他竟然看不透這冷漠銀髮青年的神魂,彷彿他本不是這世間之人一般。
現在,陽凌天表面的冷漠、內心的炙熱,他已經有所瞭解。
遇到百世的糾纏的情人,其心中那堅韌的火星更如野火荒草,磅礴燎原起來。
如今,靈魂和九靈玄玉相融,配合其敢弒天屠地的性格,渺渺天地已經難葬其魂,縱使深思,其充滿怨念的神魂也會令天地風雲變色。同時,還有和神後精血融合後的紫極元身。
並且,一他的睿智,來到此地所要神魔怨靈必定不會毫無原因,想來他應該是想用無淚城中,那不死、接近神魔的行屍走肉與三十六怨靈融合。
到時候,那些神魔縱使不能恢復原有修爲,也想去不遠。
天地難葬的神魂、不死的軀體,駕馭三十六神魔,孤傲執着的性格,幾者相加,卻不知會讓者寂寥的天地,風雲如何變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