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從淡淡雲層中悄悄探頭,如洗光華灑落大地,給萬里黃沙上一對神仙眷侶般的青年男女罩上一層瑩瑩冷光。
美人、俊男、明月,如此美景,動人心魄。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那銀髮白衫此刻卻是雙目緊閉,緊咬着牙,十指不自覺地用力,彷彿正承受着某種巨大的痛苦。只不過令人奇怪的是,看他雙手緊握的樣子,那痛苦應該是錐心刺骨纔對,可他微微仰起的俊秀臉龐卻是滿是平靜,彷彿是在閉目享受那和煦而涼爽的輕風一般。
與之相對,白衣女子則是面色潮紅,恍若懷春少女面見情郎嬌羞不勝時泛起的紅暈。
輕風緩緩吹來,帶動地上細小的沙礫微微滾動。
忽然,絕美女子猛地睜開眼來,眼神中一絲絕望閃過後,澄淨的眼睛陡地變得瘋狂而妖異,竟張嘴向白衣青年手臂上咬了過去。
白皙的肌膚應嘴而破,殷紅血液緩緩流出,和少女紅色的嘴脣映襯,被清冷的月光一照,便呈現出驚心動魄的美來。
有人曾說,一剎那有時候也可以永恆。不知過了多久,彷彿是喝夠了,女子眼中妖異的光芒終於緩緩褪去。她輕輕轉頭,看猶自拳頭緊握咬牙苦苦支撐的銀髮青年一眼,終於哀怨地嘆息一聲,掏出一柄銀質小刀在蔥白的手臂上輕輕一劃,往青年嘴邊餵了過去。
臨到嘴邊,她又停了下來,稍作沉吟,收回流血的手臂,掏出一個黑色的玉瓶往傷口處倒了一些褐色粉末後,纔再度往青年嘴邊遞了過去。
或許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又或者是血腥氣的刺激,青年終於猛然睜眼,呆滯地低頭往女子傷口處吮吸而去。
感覺到身體中血液的流逝,女子眼中哀傷閃過的同時,臉上還露出了一抹嬌羞。
“妹妹,你要是看上了那個男人,他卻沒意思的話,就用這個。”
“真東西啊,厲害着呢,據說就算是神魔吃了也會變得瘋狂的,呵呵~~~~”
那個“**”姐姐給自己玉瓶時的話語涌上心頭,女子不由更加嬌羞起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依舊吸着自己鮮血的男子,終於輕輕笑了笑。“吸吧,這血和我的身體都是我最後能給你的東西了,希望能給你留個紀念吧。”
涼涼的風輕輕吹過,剎那的永恆似乎持續了很久。忽然,青年擡起了頭來,眼中嗜血的已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人類最原始的獸性光芒……
左手輕輕用力,未經人事的少女將手中玉瓶捏成粉碎,隨即嬌羞無限地慢慢褪下自己白色的霓裳……
氣氛陡然變得瘋狂而熾烈,冰冷的黃沙沾在兩具無暇的身體上,灼熱地翻滾。
玉盤似的皎月緩緩升高,努力發出自己最溫柔的光華,撫摸黃沙上瘋狂的男女,彷彿有點惋惜,又恍若帶着無盡的祝福。
瘋狂竟接連持續了兩個時辰,終於,“風沙”褪去,一對男女精疲力竭地沉沉睡去……
陽凌天醒來的時候,月亮依舊掛在高空。感覺手臂有些痠軟的他微微動了下,卻忽然感到有東西正壓在自己左肩之上。
低頭看去的同時,他卻好像忽然被雷電擊中一般,瞬間愣在了哪裡。
一個近乎完美,不着寸縷的少女正枕着自己的肩膀,甜甜入睡,黑色長髮水藻一樣覆蓋了她全身;長髮下露出了纖細柔白的腳踝,彷彿琉璃一樣脆弱美麗。
彷彿感覺到什麼,沉睡中的司空妙也慢慢醒轉過來,和銀髮青年隊的驚駭相對,她卻是不以爲意,只是好像有些惋惜美夢被驚醒似的,懶懶地站了起來,取出一件衣服披上,一邊整理自己長髮的同時一邊撅嘴說道:“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這就是我們喝了對方血的後遺症。”
“後遺症?”快速穿好衣服的陽凌天微微一愣,疑惑的光芒瞬間從眼中射了出來。
“是的。”經歷的剛纔的事情,司空妙的心理似乎發生了少許變化,點頭的時候,臉上並非那種精明幹練的冷靜,呈現出的卻九歲少女的天真。“因爲我們兩人體內都有一滴神後精血,如果我們吸了對方的血,是不會像吸普通人血那樣變成嗜血狂魔的,但如果是一男一女,卻會產生剛纔這樣的後果。”
“所以你不用擔心了,你是不會失去神智的。”臨了她還加了句,隨即好像承受了巨大委屈一般,頭輕輕垂了下去。“只是我這麼一個清白姑娘,就這麼被你這個絕世yin魔糟蹋了。”
說完,她卻轉過了頭去,眼中淚光閃動。
——吸了同樣具有神血之人的血液,後遺症並不是陷入瘋狂,而是加速體內神血的甦醒。——今天過後,只需要七天,她們神血就會完全甦醒,到時候,兩人心中就會生出無可壓抑的殺死對方奪取神血的。她能陪伴面前這銀髮青年的時間,最多也就只剩下七日而已。
陽凌天並沒注意到對方轉過頭去的動作,只是仰頭看着空中的明月。——進入這沙漠的時候,看到對方左胸的時候,心中就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因爲天武大陸還有一個沉睡的少女在等着自己,這二十多天的時間,他都有意迴避對方,可如今,又叫他如何去躲。
“算啦,我不會讓你負責的!”司空妙轉過頭來,輕輕跺了跺腳,依舊好像刁蠻少女一樣小嘴輕輕撅起。“哼!!!小yin蟲得了便宜還賣乖。”
——只剩下七日時光,不嬉笑怒罵留下些美好的回憶,又還能如何?
月光下,兩人靜靜站立,卻沒注意到,腳下黃沙上,司空妙剛剛流下的處子之血還沒凝固,正緩緩向下沉了去。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那鮮紅的血液已經浸入地底深處。
陡然間,空氣忽地生出輕微的撲簌聲,由遠及近。同時,兩人前面不遠處,夜色下沉靜的沙漠好像被什麼激怒,冰冷的颶風猛然,將鬆散的沙礫捲起,遮天蔽日地逆行而上。
“沙暴?”正轉着眼珠沉思該如何捉弄銀髮青年的司空妙見此一景,也陡地愣住,詫異出聲。
“不是的!”陽凌天搖了搖頭,擡手往前方一指。“難道你沒注意這風沙中有一種奇怪的力量,好像修爲高深武者發出的威壓。”
司空妙微微一愣,擡頭看去,果然,呼嘯的風沙中,一團祥和的白色氣霧緩緩升了起來,同時慢慢擴大,終於嗡然一聲輕鳴猛地爆發開來。轉化爲一道白色的光柱突然直衝天宇。
同時,好像九天佛吟的聲音傳出,一座純白色的城市從地底緩緩升起。
那聲音高潔而悠遠,在夜風中輕輕盪漾,猛然一聽,祥和與寧靜的感覺瞬間涌上心頭。
然而聲音不斷延續,仔細聽去,其中竟好像還夾雜着無數不甘怨靈的怒吼。並且那種怒吼還帶着無邊的穿透力,甚至在地道中孫凝煙等人也能清晰入耳。
“這、這是什麼?”閉目盤坐的孫凝煙快速站了起來,眼睛不停掃視四周,似乎想找出那聲音的來源。
“應該是他們觸動了什麼,看來我們很快就可以出去了。”蒙輕輕開口,言語中卻沒有絲毫即將離開這黑暗世界的喜悅,有的,反而是濃重的無奈。——司空妙暗算魏博一的事情,它已經不知解釋過多少次,但面前這羣人知道的實在太少,很多事情它也無法解釋。
此刻的他們眼中滿是憤怒與交際,如果出去和陽凌天兩人一碰面便將事情說出,那後果真的不知應該如何。
不甘的咆哮在地道中輕輕迴盪,四周的石壁緩緩亮了起來,終於,一扇白色的大門出現衆人眼前,還不等蒙招呼,孫凝煙、西門無極已經急不可耐地掠入其中。甚至,就算一向冷靜的承天竟也沒有思考裡面是否會有什麼危險,只是稍微沉吟了下,便將煙羅放到肩上,擡步入內。
只是一門之隔而已,門內門外卻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走出石門,衆人便置身於一個碩大的白色城市之中。
白色原本就是聖潔的顏色,同時四周古典、神秘的建築,莊重而高雅,如不是有其他東西,衆人一定爲認爲自己走入了一個遠古聖者的殿堂。
唯一破壞此處環境的是,寬闊的大理石街道上,有着無數面孔僵硬,雙眼呆滯,好像沒了魂魄的行屍走肉一般的人四處遊走。
“這就是那怪人要找的無淚天國?”看着那一張張消瘦而呆滯的面孔,西門無極陡然驚呼。
“應該是的吧。”蒙點了點頭,眼中露出少有的慎重。
“那這些究竟是人還是屍體。”遲疑半晌,西門無極終於指着那些遊走的“人”出聲問道。
“應該是人吧。”看着無數行屍走肉般的東西,蒙也有些沒把握起來。
——能走能動,且鼻孔前還有因呼吸而形成的氣霧,不是人又是什麼?
然而,人就應該有七情六慾,臉上呈現喜怒哀樂,縱使冷漠如陽凌天,可以保持臉上常年冰山不化,眼中也會有光芒閃動,可面前這些東西,不僅面部僵硬,卻連眼睛都是灰濛一片,沒有絲毫活的氣息。
四周靜悄悄的,沒人說話,所有人都在蹙眉打量着這個陌生的世界。
忽然,一個漫無目的行走的“人”似乎感到了孫凝煙等人的“異類”,開始僵硬地移動身體,向這邊緩緩走了過來。
隨即,一個、兩個、三個、……
同時發現這邊的異狀……